病房裏,沈西涼單手插在西褲袋裏,慵懶的靠在陽台落地窗前,冷冷的凝視著樓下一動不動站在細雨中的男人,涼薄的唇抿成一條直線。


    “真的不想見他?”


    病床上背對著他側臥著的女人,緩緩睜開眼睛,迷蒙的黑瞳中一絲怨恨悄然劃過。


    “不想,我還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到現在我還無法相信,他竟然,竟然……”喉間的哽咽讓她無法再繼續說下去。


    沈西涼眉頭緊蹙,一絲陣痛從心底劃過。他微微合上眼睛,濃密黑長的睫毛在泛著青色的眼底落下小小的陰影。


    “你該怨恨的不是他,而是我。如果不是我當年的自私,你們兩個也不會陰差陽錯的分開,如果你一直在他身邊,那人也不至於會找上其他女人。”


    一想到那個女人的臉,顏箏心裏像被無數的尖刀慢慢滑過,疼的她渾身顫抖幾乎不能忍受。


    她莫得睜大了眼睛,雙手支撐著床,試圖坐起來。


    沈西涼聽到響動,大步走了過來,伸出雙臂幫她坐起來。女人大力揮開他的手,冷冷的吼了一聲,“不用你幫忙,走開。”


    男人不顧她的反抗,沉著臉,上前把她扶坐起來,在她背後,墊上靠枕,以便讓她舒服些。


    顏箏無力反抗,冷淡著任由他忙前忙後。


    “你們男人變心了,就是變心了,何必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讓一個男人始終守著對一個死去女人的愛是很自私,我明白的。可是,他不該明明已經變心了,還要迴頭來找我,還要裝作一副若如其實,深情不悔的模樣,他為什麽要這樣做,為什麽?明明已經不愛,卻還要苦苦煎熬的守候,就為了那點兒可憐的懊悔和自責嗎?”


    女人盈滿淚水的雙眼,直直的看了過來,眼裏閃過的犀利,讓男人白了臉,無言而對。


    沈西涼受不了她目光裏的譴責,緩緩背過了身,身側緊握的雙拳,極力的在克製痛悔不堪的心緒。


    窗外清冷的秋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著,偶爾一陣冷風吹來,窗前的簾布隨風飄起,卷起一片土腥味的潮氣。


    男人踱到窗前,隨手拉上落地窗扇,擋去外麵那股子陰冷的氣息,背後傳來女人病弱幽冷的嗓音“西涼,我見過那個女孩,她年輕,漂亮。”


    沈西涼堅廷的背猛然僵住,抓著窗簾的手倏地收緊,漆黑的眸裏冷凝一片。


    背對著她,看不清女人此時的表情,隻能聽到從她口裏發出來的壓抑而又自嘲的聲音,“她才二十來歲,還很年輕,可是我三十歲了,已經老了啊。難怪,原來男人都喜歡年輕的女人,是沒有錯的。”


    顏箏眼眶酸楚的注視著他挺拔堅毅的背影,語氣裏的濃濃嘲諷絲毫不加掩藏,“如果是你,你也會選擇那樣一個年輕漂亮有活力的女孩,而不是我這樣,病怏怏,一無是處的殘廢吧。”


    沈西涼深深的吸了口涼氣,轉身走到床前坐了,雙手緊緊的握住女人蒼白而軟弱無骨的小手,清俊的一張臉暗沉的可以滴出水來,嗓音帶著火一般的怒意,“顏箏,我不許你這樣說自己,你很好,不需要跟其他人相比較,你就是你,大家心目中獨一無二的顏箏。你還是那個美麗端莊,知書達理,溫婉賢淑的顏箏,我心中的那個高貴公主,永遠都是那麽的完美無暇。”高高在上,讓人無法褻瀆。


    男人認真而專注的目光讓她心裏一顫,不禁臉頰微熱,晦暗的美眸裏漸漸注進一絲明媚的光。


    她咬了咬唇,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真的嗎?在你心裏,我一直都是這個樣子?”


    沈西涼沒有察覺空氣中的異樣氛圍,緊繃的嘴角鬆懈下來,露出一絲寬慰的笑,“恩,一直都是。”|


    女人清冷傷感的,麵容終於崩裂,眉眼彎起,破涕為笑。


    “咳咳……”


    可惜這美好的氛圍,被突來的一聲咳嗽聲硬生生的打破。


    伍子軒一手拿著一束紅玫瑰,一手撐著門板,一雙不壞好意的桃花眼曖昧的看著屋內的兩人,嘴角勾起痞痞的笑容。


    “誒呦,是不是打擾到二位談心了?”


    沈西涼眸光一寒,犀利目光的射向門口,同時起身,踱步過去。


    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伍子軒挑了挑眉,賤賤一笑,“呦,情話說的不錯哦,可以出師了。”


    男人寒涼刺骨的眸子在他臉上輕輕掃過,伍子軒隻覺得渾身一寒,欠扁的笑容僵死在臉上。


    沈西涼伸手拉了他一把,閃開門口的道路,麵無表情的走了出去,不忘輕輕的飄下一句警告,“最近天氣不好,以免上火,管好自己的嘴巴,免得潰爛。”


    伍子軒慌忙捂上自己的嘴巴,不料被手裏的玫瑰紮了一下臉,疼的直吸涼氣。


    “你來的正好,我還有事要去處理一下,這裏你照顧一下。”男人丟下一句話,不緊不慢的走向電梯。


    伍子軒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急毛火燎的在門口蹦跳,“唉唉唉,老子隻是來打醬油的!”


    沈西涼頭也不迴走進電梯,對他的抗議絲毫不予理會。


    “真是他奶奶的……”伍子軒懊惱的抓抓頭發,惡狠狠地抱怨一句,迴首看見屋內床上,顏箏小女人般的含羞帶怯的低著頭。


    他心裏“咯噔”一下,不由得看向合上的電梯,目光幽深而複雜。


    看來自己的確是辦錯了件事,希望他們以後不要像自己想的那樣,不清不楚的糾纏一輩子。


    沈西涼從醫院出來,正麵迎上依舊等在原地的傅旭東,看他一臉的擔憂,眼裏的淩厲收斂了些許,在他開口問話之前,提前答複了他,“她沒事,情緒很穩定,隻要你暫時不去打擾她。”


    傅旭東滿是希意眸子暗淡了下來,肩膀也耷拉下來,說不出的頹廢和蕭瑟。


    “那我什麽時候可以見見她?”


    “那就要等她能什麽時候消除對你的怨恨了。”沈西涼不在跟他廢話,上了自己的車,緩緩駛離醫院。


    常數穩穩的開著車,通過後視鏡瞅著一直保持著一個姿勢,手肘靠著車窗,拖著下巴,凝視著窗外發呆的男人,忍不住問道,“少爺,您接下來要去哪裏?”


    沈西涼輕輕眯著眼睛,凝視著不斷倒退的高樓大廈,心境不覺的也跟著迷茫了起來。


    自己少年無知時犯下的那個不可饒恕的罪孽,至今已經害了多少人,備受折磨的顏箏,精神憔悴的顏家長輩,悔恨終身的傅旭東……


    太多太多人悲傷哀痛的臉在他腦海裏不停的飛舞輪迴著,不斷的織成一張堅不可摧痛不欲生的大網,緊緊的把他纏繞起來,壓得他幾乎窒息。


    忽然一陣歡悅的手機鈴聲響起,硬生生的把他從那種窒息的痛苦中解脫出來。


    唯有你,在宿醉的腦海裏不斷徘徊。


    唯有你,在漆黑的夜空下依然驚豔。


    唯有你,是我此生唯一的摯愛。


    ……


    當紅歌手的一曲《此生摯愛》是他在某人的威逼利誘下設置成了某人特定的來電鈴聲。


    他還記得有一次,正在會議室開會,甜美的鈴聲響起時,幾十號人齊刷刷的目光直直的看向他,而他還不自知,擰著眉毛正要發火,坐在身後的崔文斌眼疾手快的從他身上拿出手機,快速關掉。


    他這才迴過味兒來,原來是自己的手機在作祟。


    看著眾人曖昧憋笑的模樣,他那從容冷靜的麵容出現一道裂痕,尷尬至極。


    之後為了自己那點兒可悲的尊嚴,他逮住那個女人狠狠地“懲罰”了一頓。


    男人滿腔的悲愴,在接起電話,聽到熟悉的聲音那一刻,漸漸消散開來,唇角爬上自己也不易察覺的輕快笑容,“才幾個小時不見,就想我了?”


    梁夏暗自翻個白眼,忽視男人嘴裏的調侃,一本正經的說道,“這是上班時間,你正經點兒,我有正事跟你說。”


    “哦,那就是說除去上班時間,我都可以隨時對你不正經了?”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通過話筒傳來,清潤好聽。


    梁夏氣的差點摔了手機,暴躁的吼了一嗓子,“沈西涼!你還要不要好好說話啦!”


    本是生氣的話,卻又摻雜了些許撒嬌羞惱的意味,大大愉悅了車上愜意的男人。


    沈西涼臉上的笑容漸漸加深,深海般的黑眸裏滿滿的都是寵溺,“恩,你說。”


    “我們盛世與尚業合作的那塊項目,尚業什麽時候給個明確的態度。”


    “恩……”男人隨意的輕哼了聲。


    “計劃書你看了吧,怎麽樣?”


    “談項目你去找崔助理,談些別的,情啊,愛的什麽的你可以找我,我隻負責這些。”


    “沈西涼!”梁夏被氣的幾乎要暴走,看到周圍同事異樣曖昧目光,壓下心頭的火,緩緩吸了口氣,“好啊,那中午我約崔特助吃大餐。謝謝提醒,我想跟崔特助交流應該可以很愉快吧。”


    果然,女人嘚瑟的聲線惹怒了小心眼兒的男人,男人黑臭著臉警告道,“你敢,給我老老實實的待著,十分鍾後下樓吃飯。”


    不等女人拒絕,先一步掐斷電話。


    “……”


    梁夏呆呆的看著黑屏的手機,剛要反駁的話硬生生的卡在喉嚨裏,憋氣的很。


    這該死的男人!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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