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在廚房熱好一杯牛奶,端出來塞到她的手裏。


    梁夏雙手捧著熱乎乎的牛奶杯子,眼淚大把大把的往下流。沈奕眯著鳳眼涼涼的看著她,惡狠狠的威脅道,“再哭,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梁夏重重吸了口鼻涕,抽噎起來,“我忍不住的,本想去偷偷的看看他,看看他過得好不好,誰知道,誰知道……”誰知道他竟然又老了,整個人憔悴的不成樣子,好似垂暮的老人,隨時都可以倒下。


    沈奕在她身邊坐下來,輕輕順著她的背,看她傷心的樣子,心裏被她挑起的火氣也消了一半。


    他很是生氣,氣她一次又一次的傷害自己的身體,難道她是鐵打的不成,就她的那個小身板能經得起幾次折騰。


    “後悔了嗎?現在後悔了,晚了!即便你想迴去,也得問我願不願意!”沈奕捏住她嬌俏的下巴,眯縫著眼冷然的看著她滿是淚痕的小臉。


    “憑什麽,我又沒賣給你?我想迴去就迴去,你管得著嗎?”梁夏實在聽不慣沈奕滿是霸道的語氣,梗著脖子反駁道。


    沈奕鳳眸微縮,眼線更顯得斜長,散出幾分淩厲,咬牙切齒道,“我管不著?恩?我管不著你?”


    梁夏被他眼裏的那份戾氣嚇到,渾身瑟縮了一下,可是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收不迴來了,她也是要麵子地,怎麽能一直被這廝不友善的欺壓著!


    所以她要反抗,不怕死的反抗,“對,管不著!”


    她話音剛落,沈奕一把扯開她身上的外衣,驚得她差點尖叫起來。


    在她驚怔的片刻,沈奕突然把她拽下沙發,一路踉蹌著來到門口,門被打開,而她被轟了出去,隨後門又被重重的關上。


    梁夏冷的渾身打著哆嗦,憤憤的看著緊緊關閉的門,真想破口大罵,但是唯一的理智提醒著她,這次絕對不能妥協,一定力爭到底。


    可是這天氣,真他媽的冷啊。


    梁夏抱著雙肩,瑟縮著在原不停的地跳著腳,心裏在數著數,心想,看你能堅持多久!


    五分鍾過去了,門沒有開。


    梁夏氣的把沈奕一家又問候了個遍。


    十分鍾過去了,門還是沒有開。


    梁夏氣急敗壞的對著雪白的牆麵拳打腳踢,累得唿唿喘著粗氣,小聲咒罵著。


    十五分鍾過去了,門還是沒有開。


    梁夏急了,剛想敲門,門開了,隻不過是對麵的門開了。裏麵走出來一位和藹可親的老奶奶,見她一人站在外麵凍得發抖,急忙往屋裏拉她,“家裏沒人吧,我看你一人在這站了好半天了,快,來奶奶家暖和暖和。”


    梁夏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老人一把拉進了自己家裏。


    沈奕背靠在門上,聽到外麵沒了動靜,微微擰起了眉。這死丫頭是打算跟他死磕到底,讓自己再次妥協,不行,慣她!


    已經被他慣得不成樣子,要是這次他妥協了以後還了得?誰還管得住她,她是算準了自己會心軟,所以才敢這麽肆無忌憚的挑釁他。


    這次他非要她先低頭不可,不敲門,不給開。


    可是看到她在外麵凍得發抖的樣子,他差點在第一個五分鍾的時候,打開門。


    隨著時間的加長,他的心也冷硬不起來了,防線也在逐漸的瓦解。


    外麵安靜下來,沈奕透過貓眼,掃視了一遍,沒看到那丫頭的身影,眉頭突跳,立刻開了門。


    門外清靜的隻有樓道裏時遠時近的腳步聲,哪還有那個倔強的小人半分影子。


    沈奕慌了,顧不得穿外衣,換鞋子,隨手帶上門,直奔樓下。


    梁夏坐在柔軟的沙發上,喝著老奶奶給沏的一杯熱茶,渾身上下灌輸著暖意。心裏腹誹,這迴看誰拚得過誰!她就這麽跟他耗上了,反正屋裏很暖和。


    老奶奶坐在她對麵帶著一副老花鏡,打著毛衣。灰色的毛線穿梭在幾根粗細相當的木質線棒上,分錯交叉,時勾時編。


    老奶奶抬眼看她,笑嗬嗬的說,“我這是沒事,找點東西練練手,看見樓下的老姐妹在打毛衣,順便學了一下。看看,織的還不錯吧。”


    梁夏點點頭,“挺好看的,是織給老爺爺的嗎?”


    “恩,是啊,那糟老頭子指不準還嫌棄呢,一輩子沒穿過我做的衣服,臨老了就讓他也榮幸一迴。”


    梁夏看到老奶奶滿臉幸福的笑容,心神恍惚了一下,“老爺爺可真是幸福,您跟爺爺感情一定很好。”


    老奶奶放下手中的活計,淡淡一笑,眼裏閃過不易察覺的異樣,“沒什麽好不好的,年輕的時候也有過不少磕磕碰碰,但是幾十幾年都過來了,老了到是安定了下來,這一不吵架,反而覺得清靜,不適應呢。”


    梁夏淡淡一笑,她不清楚老人間相處,但是她知道,人到暮年,再多的情感波瀾,也都會化作一抹溫泉,填充在老人心間。


    “瞧我,隻顧得和你說話了,餓了吧,我弄點吃的,咱倆就湊合一頓。”說著起身轉向廚房。


    梁夏不想再麻煩老人,急忙上前拉住老人,心裏也一直掛記著那個小氣鬼,不知道他氣消了沒有。


    其實在她看到老奶奶為老伴打毛衣時臉上洋溢的笑容,心裏的那股子氣就風消雲散了。


    既然兩個人之間是互相喜歡,有些事又何必計較太多,誰向誰先低頭不一樣,重要的是彼此都深深的在乎著對方。


    “奶奶不用了,我該迴家去了。那個,我那個,哥,哥哥可能迴來了,外婆怕他找不到我,會著急。”


    梁夏胡言亂語的解釋著,看到老奶奶略帶深意的眼神,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老人家看到她急不可耐的樣子,心裏了然,喟歎一聲,現在的孩子們啊,還真是膽大妄為。


    她無奈的歎口氣,心裏不免惋惜,好不容易來了個客人,這迴又剩下她一個孤老婆子了,“好吧,下次你再被你那哥哥趕出家門,記得來找奶奶啊,奶奶替你教訓他!”


    “奶奶,你……”梁夏羞臊著臉,眼神飄忽不定。


    “我出來倒垃圾時,不小心看見到了,隻不過你當時正在氣頭上,沒看見我。”


    此時梁夏真恨不得地上有個縫隙,鑽進去,太丟人了!


    她剛打開門,邁出一步,就被門外的人驚得張大了嘴巴,“你,你怎麽……”


    門外的人,白色襯衣領口淩亂的敞開幾顆口子,套在身上的咖色羊毛衫也歪斜著領口,斜斜的掛在身上,頭發也被風吹亂了發型,雜亂無比,更要命的是,他的腳上還穿著室內拖鞋,鞋子已經髒亂不堪,她還從未見過如此狼狽的沈奕。


    他到底做了什麽,弄成這副糟蹋的模樣?


    沈奕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滿心的焦躁全都化成滔天的怒意,臉黑沉了下來,一把拽過她,緊緊的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大的讓她疼的不禁皺起了眉。


    開門,摔門,鎖上。


    梁夏被他一路拖到臥室,狠狠的摔在*上,他居高臨下王者般的冷冷睨視著她,“這樣很好玩是嗎?”


    “什麽?”梁夏不明所以,躺在*上,怔怔的看著他。


    “耍著我團團轉,看著我因為找你急的四處狼狽的奔走,很開心是不是?”沈奕幾乎是低吼了出來,緊緊扣住自己的雙手,不去掐死她的衝動。


    “我沒有……”梁夏有點委屈,被他莫名的指控,咬緊了下唇。


    “沒有?沒有什麽?看著我像個傻子似的滿大街的找你,找不到你心裏近乎絕望般的恐懼,當時你在幹什麽?你他媽的窩在安穩的地方還在跟我置氣!”沈奕一向秉著紳士的原則,對誰就是再生氣也不會爆粗口,這次看來是真的氣到了極致。


    梁夏心裏微酸,不爭氣的眼淚啪嗒啪嗒的掉了下來,她從*上爬起,跪坐在他麵前,仰著頭可憐巴巴的看著他,伸手夠到他的衣袖,小心翼翼的攥到手裏,癟著嘴巴抽泣,“我不是,不是故意的,你把我趕出去,我冷,又拉不下臉開門……誰知道,鄰居家好心的奶奶會出來,還把我,把我……”


    沈奕冷著臉甩開她的手,又被她纏了上來,看著她可憐兮兮認錯的模樣,心裏的怨氣散了大半,“人家叫你去,你就去?你還有沒有腦子,要是遇到壞人,被人拐了都不知道!”


    “我那不是凍得一時間沒了反應好嗎,又不是真心跟著去的,你試試被人關在外麵吹著寒風的滋味兒……”


    “還有理了是不是?”


    “我……阿嚏……”梁夏驀地打了個噴嚏,留下一長串的鼻涕。


    沈奕隨手從衣兜裏掏出一塊白淨的手帕,捂上了她的鼻子,眉峰緊鎖,“看你下次還敢不敢不聽話,總是跟我對著幹。”


    梁夏被抹疼了鼻子,紅著小鼻頭,吸了幾口,悶悶說道,“不敢了,不敢了,再有一次,我還有命活嗎……阿嚏……”


    “真感冒了……”沈奕伸手貼了貼她的額頭,體溫略微的高點。他轉身去了客廳,片刻端來一杯熱水,攤開手心,裏麵還有幾粒藥丸,“吃了。”


    梁夏抿抿嘴,接過杯子和藥丸,聽話的吃了下去。


    老實的做完這一切,又被他推進被窩,用被子暖暖的裹住,雖然他現在還沉著一張臉,但是他深擰的眉,緊抿的薄唇,無一不顯示著他對自己的關心和心疼。


    想到這些,梁夏看他的眼神熱切的幾分,一直傻嗬嗬的衝他笑著。


    沈奕翻出體溫計,甩好溫度,夾在了她的腋下,迴頭瞥見她傻笑的一張小臉,迴瞪一眼,二話不說,甩門離開。


    嘁,明明是關心人家,還怕人知道,別扭什麽啊。


    梁夏躺在*上,無聊的瞪著天花板,數著上麵的紋路,數著數著,眼皮子越來越重,不知不覺間竟睡了過去。


    迷糊中有人托起她的身子,往她嘴裏喂著什麽黏糊糊的東西。身上一冷一熱,她不禁沉吟出聲,“媽媽,我冷……”


    “媽媽,我難受,頭好痛……”


    也許人的本性就是如此,在最脆弱的時候,往往第一個想到的都是母親溫暖的懷抱和濃濃的愛。


    沈奕收拾好一起,鑽進被窩,緊緊摟住因為不舒服,不停翻滾的小人。


    “不冷了,不冷了,抱抱就不冷了,乖,睡吧!”他在她耳邊溫言輕哄著,折騰了*才消停下來。


    窗外的暖陽射進,照在*上熟睡的兩人身上。


    梁夏被一個重重的東西壓得喘不過氣,兀自睜開了雙眼。沈奕大半個身子壓在自己身上,正沉沉的睡著,難怪會有窒息的感覺。


    她輕輕推搡了他幾下,啞著嗓子低聲喚他,“沈奕,你起來,好重!”


    身上的人似乎沒聽見,沒什麽反應。


    她又試了幾次,仍舊沒啥反應,忽然覺得不對勁。她伸手撫上他的俊臉,手裏傳來的滾燙觸感讓她心裏一驚,慌忙使勁全身力氣,把他從身上推下去。


    沈奕滿臉潮紅,唿吸略微急促,一動不動的躺在*上。


    意識到什麽,梁夏慌忙跳下*,找來昨天她測試體溫的體溫計,定好溫度,夾在了他的腋下。


    看來這廝昨天就生病了,卻渾然不知道,完全細心的照顧著自己。


    想起昨天他渾身單薄的跑出去找自己,她心裏陣陣發疼,好像有無數隻小手緊緊的撕扯著,她痛罵他不知道照顧自己,更加痛恨自己的粗心大意。


    她怎麽就沒想到,他也會生病,他也是個人,會生病,會苦,會痛。


    梁夏平複了一下糟糕的心境,冷靜下來,學著他找來退熱藥,給他喂了下去。


    體溫測出來後,她傻了眼,高燒四十度,光是吃藥怎麽管事?她驚慌失措的敲開了鄰居奶奶家的門。


    老人家見她像個失心瘋一樣在屋裏亂竄,不禁皺緊了眉頭,“你別在我眼前亂晃了,晃得我頭暈。一會兒,醫生就來來,打了點滴後會沒事的。”


    “可是他,他渾身燙的像個烙鐵……”


    老奶奶很是無奈的搖搖頭,“發高燒,體溫高點,很正常!你放心,你這小情郎體格棒著呢,不會這麽容易垮下。”


    “誰,誰說他是小情郎,他是……是我哥哥……”梁夏紅著老臉小聲囁喏到。


    老奶奶送她一個你當我是白癡的眼神,轉身去了客廳,給醫生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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