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為,你做通房的親娘,聞氏那個賤人,擋了我姐姐進夜府的路,怪隻能怪你父親太愛你那個下賤的女人,不願毀親另娶。”


    夜汐之從來沒有想過,當年外祖父的事,竟然是因為這個。因為太震驚,哆嗦著嘴唇幾度開口,都如失了聲般,話梗在喉間發不出,最後沙啞著嗓子問出一個更可怕的問題。


    “那皇上的死,是不是和你也有關?當年太子的死呢?”


    姚貴妃聽完她的問話,笑的如若瘋癲。


    大笑過後平複了心情,繼續道:“上天待我實在是太好了,皇帝不寵幸我,讓我沒有孩子。而我想撫養太子,他又不肯,他就自己落水嘍!我剛剛認了平西王的次子為義子,皇帝也跟著落水駕崩了。你說我父親貴為鎮國公,他想輔佐軍權大握的平西王次子為帝,又有誰敢反對呢?”


    她得意的再次向前一步,將臉對著夜汐之,靠的極近。


    “所以,讓你失望了,我不日將是這後宮當中的太妃,沒有人能再奈我何!”


    夜汐之的心徹底涼了,老天不公,這樣一位蛇蠍的女人,怎麽可以如此好命。她怎麽可以每一步都算計的如此精準,她不甘心,不甘心看著她如此得意的活著,快速拔下頭上的金釵對著姚貴妃紮了下去。


    可惜她太過羸弱,才舉起右手,就被對方身後的宮娥發現,將她一把製止。


    姚貴妃沒想到,夜汐之竟然敢刺殺自己,抬起手狠狠的摑了夜汐之兩巴掌,長長的護甲在精美的臉蛋上留下四條長長的血痕,即使如此還覺得不解恨,拔落一旁宮女頭上插的鬢釵,學著樣要紮下去。


    應兒見自己主子挨打,從身後躥出,奮力的撲擋在夜汐之的身前,雙手狠狠的推了一下靠過來的貴妃身子,差點將她推倒。


    姚豔緋生來高貴,什麽時候被人如此待過,更何況是一隻低賤到如螻蟻一般的下人,當即下令。


    “來呀!將這個以下犯上,目中沒有主子,無視宮規的賤人當場杖斃。”話落,就有太監上前架住應兒,直接按在石板地上,用腳狠狠的踩住身子。


    “不要。”夜汐之厲吼,她後悔了,她忘記應兒還在自己身旁,她左右都逃不過極刑了,怎麽能連累應兒如此。


    可是無論她怎麽想要掙脫束縛,都起不到作用了,很快就有太監拖拽出二米見長的木棍到了近前,隨後她的眼前全是應兒的血,瘦小的身子如血葫蘆一般,那長長的杖刑棒根本不是普通物件,竟然在端頭紮有長長的鐵釘。


    隻幾下,應兒就沒有了聲音,隻是一雙放心不下的眼睛依舊的看自己,裏麵寫滿了擔擾。


    “應兒,應兒,是我連累了你啊!應兒。”無論夜汐之怎麽掙紮,夾住她的宮娥沒有鬆開半分。最後一棒不曉得那小太監是故意的還是打偏了,竟然一棒下去打到了頭部,流了一地的紅白之物,應兒直到最後咽氣,都沒有閉上雙眼。


    “姚豔緋,你這個蛇蠍女人,你不得好死!”


    姚貴妃原本漂亮的臉蛋此時已經扭曲,見到夜汐之死到臨頭還有力氣詛咒自己,揮手給身邊的人就是一巴掌。


    “還等什麽,把她的嘴給我塞住。立刻行刑。”


    夜汐之從來不知道宮中還有這麽一處可用私刑的地方,全身四肢脖頸都被套上了粗槽的麻繩,很快,她的身子就被拉離了地麵。


    在意識殘存的最後階段,她心中隻有恨,恨姚貴妃,恨她的嫡母,恨整座鎮國公府。她更恨自己,太愚蠢,竟然聽從安排進了這如煉獄一般的皇宮。


    如有來世,即使她下額鼻地獄,也不要再做皇宮中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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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夢汐唿吸間感覺喉間刀割的一樣疼痛,忍不住本能咳嗽出聲,這一咳,竟然將自己從睡夢中驚醒。


    睜眼後是片刻的愣怔,鼻尖不再是冷的空氣,滿室墨香,窗前的竹林被風吹的颯颯作響,窗下老榆木桌案上還擺著一疊宣紙,文房四寶整齊的歸納在一旁,一本讀到一半的醫書攤在正中間。


    夜汐之將目光收迴,她周身不再是冰冷的寒冬室外,而是那張半舊的榆木四角柱床,清灰色布簾一半垂落,一半挽起,自己身上蓋著的是一床繡有青竹節的錦緞棉被,看那嶄新的程度,應該是才蓋沒多久,而這被子卻是自己十四歲生日時,娘親偷偷給她縫繡的。


    她怎麽在自己的臥房中,她沒有死嗎?


    從被中抽出手細細端詳,修剪整齊的指甲沒有塗抹任何東西,手指是那樣的纖細蒼白,卻又比印象中小了很多。


    “怎麽迴事?”


    她不敢相信這些,拖著虛軟的身子爬起來,走到衣櫥前,翻找壓在最底下的東西。


    “真的在這裏!”她在衣櫥深處藏了一把銅鏡。


    女孩子都愛美的天性,她將一把手掌大小的銅鏡藏在衣櫥最下層。因為她從小是被當做男孩子養大的,這些東西是不能出現在房間中的。


    “怎麽迴事?我真的活了?”她望著鏡中稚嫩的自己,眼中是滿滿的驚駭。


    突然身後緊掩的門被推開,一雙暗紫色繡鞋探入,隨後一個身穿同色對襟長衫,年芳十五六的丫鬟走了進來。


    “少爺!你怎麽下床了?快躺迴去!小心過了寒氣病得更重。”


    紫荊上來去扶夜汐之向迴走,因為走得快沒有發現夜汐之眼中的震驚。


    被按躺下的夜汐之聽她悄悄的在自己耳側小聲怨道:“小姐,這隆冬臘月的你下床怎麽也不穿個鞋襪,昨日又被徐太傅罰跪了一個時辰,不好生養著,將來是會做下病的。”


    夜汐之定定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任憑她將苦澀的藥汁喂自己喝下,看著她轉身又離去,這才有慢慢理清自己的思緒。


    上一次感受到膝蓋這般火辣辣的疼,還是在十四歲那年。


    太子貪玩,沒有完成太傅布置的作業。他自然不會被罰,卻苦了太子陪讀,也就是女扮男裝的夜汐之,隻是那時候她的名字叫夜熙之。


    難道她重生了?在十四歲這年?


    從小到大,她都是女扮男妝,這才有了娘親與自己在夜府的一襲之地,要說上一世命運開始轉折,壞事就壞在她的身份被揭露的那一刻起。


    十四歲這年發生了很多事情,與紫荊訂婚的表哥上門要人,自己好心給了五十兩白銀為紫荊做陪嫁。


    男方見錢眼開,訛詐她是自己的通房破了女兒身,要求退婚,想要更多的錢。


    紫荊被逼無奈向男方說破自己實則是女人,可婚莫名其妙的還是退了,紫荊說愧對自己,沒臉待在夜府待在她身邊,求自己讓她離開。


    而一年後紫荊卻搖身一變成了前院賬房管事的填房,一個丫鬟能嫁得這麽好,沒有主母的安排是不可能的。


    那時,知道自己身份秘密的人,除了娘親,父親,就隻有這個從小到大,貼身伺候的丫鬟,嫡母是什麽時候收買的她?


    這樣一個有心機的丫鬟呆在自己身邊,難道還要等她去揭露自己嗎?窗外突然出現紫荊責打小丫鬟的嗬斥聲與掃帚抽打到人身上的劈啪聲。


    曾幾何時,紫荊這樣如主子般可以隨意責打下人了?為什麽前世她就沒有發現呢!


    看來紫荊不能留了,就是不知道如今的她是不是已經是嫡母的人了。


    從自己生病的日期推算,五日後,是一個最佳試探的機會。


    每年陽曆年的前兩天,姚氏都會帶著家小去普陀寺上香布施,以祈求來年府中一切順遂。


    而她今年身體受寒,腿腳不利索,正巧可以帶著紫荊同行。


    普陀寺後院有一處梅園,每年這個時節梅花正好含苞待放,她的好妹妹,夜夢涵最喜歡坐在梅林中心焚香撫琴,賣弄她的才藝,展露她的風雅。


    想到這裏,夜汐之嘴角噙上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輕喚了一句。


    “紫荊,我口渴!”


    紫荊正在院中抽打掃地的粗使丫鬟應兒,聽到主子叫自己,將掃帚向應兒瘦弱的肩頭狠狠的一砸。


    “今天饒了你,下次在偷懶讓竹子砸到我,仔細你的皮。”


    隨後留下倒在濕滑雪地上的應兒,挑簾進了屋。


    “少爺,您喚我?”


    “嗯!有些口渴,剛剛外麵發生什麽事?我聽著好像有人犯錯了。”


    紫荊端了一杯茶過來,對自己打罰粗使丫鬟的事情不以為意的道:“還不是那個新買來的丫頭,應兒。什麽事情都做不好。昨個我讓她把院中竹林裏的枯枝整理仔細收出去。今個就有一根倒了,正巧砸我身上。”


    “奴婢命賤,砸一下不算什麽,要是砸到少爺或者其它主子身上可就不得了了,我隨口責罰了她幾句。”


    夜汐之聽她講挨打的是應兒,心中忍不住一疼,眼前再一次出現應兒瘦小的身子去推姚貴妃的身影,她一身是血還放心不下自己擔心的眼神。


    應兒,能再見到你,真的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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