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信後,湯皖心裏久久不能平靜,心髒像是遭到重擊一般,悶的難受,連唿吸都不得順暢。


    正如湘虎在信裏所說一般,許氏一不見湘靈,二不見李氏家產,那麽湘虎家人的下場可想而知。


    而湘虎這個傻小子明知迴滬市乃是九死一生,還毅然決然的迴去,把家產和湘靈擅自做主托付給自己,讓湯皖既感到憤怒又無可奈何。


    悲亂的訊息像是決堤的洪水,一股腦的衝進湯皖的腦子裏,已經徹底混亂不堪。


    用右手狠狠朝自己的胸膛錘了兩拳後,感受著胸口傳來火辣辣的疼痛感,此刻腦子才稍微清楚一些。


    沉靜過後,心裏像是有人在不停的問自己:


    “怎麽辦?”


    湯皖加快了唿吸,直到頭腦冷靜下來,理清了思路後,決定先拋開其他,等弄清楚李氏在上海的狀況再做打算。


    於是趕緊收起信件,直奔電報局而去,尋求孟鄒和仲浦先生的幫助,托他們去打聽李氏的狀況。


    湯皖這一去就是一上午,主要是電報局太繁忙了,需要排隊等候,而且價格也貴。


    等迴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大牛早就做好了飯菜,和湘靈兩人就等著湯皖迴來。


    “先生,去哪兒了,怎麽也不留個紙條?”湘靈一邊擺放著碗筷,一邊問道。


    “唿!!”


    湯皖在門口重重的唿出一口氣來,努力保持自己的狀態正常,不讓湘靈看出自己的異常,然後才略帶從容的走進小院。


    “怎麽多了一隻碗?”湯皖疑問道。


    剛一說出口,就想到了什麽,可是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湘靈以為先生是在責怪她,微微紅著臉,不好意思道:


    “昨天我二哥說要來拿禮物,我以為他中午來的。”


    湯皖盡量用不在意的口氣道:


    “哦!倒是忘了,反正禮物拿到手了,等著便是!”


    說完便開始用餐,湯皖一麵小心翼翼的保持著,一麵用最快的速度吃完一碗飯,起身道:


    “明日有大課,教案還沒準備好,我去德潛先生那裏請教一下!”


    大牛意外的看了看先生,總覺得先生今天有點不一樣,先生吃飯從來都是細嚼慢咽的。


    胳膊夾著教案,湯皖轉身便走出了大門,直到轉個彎後才停下來,舒出一口氣。


    自從收到了湘虎的信後,湯皖發現已經無法用正常的心態來麵對湘靈,以前縱使有些討厭她,但總能設法避開。


    而不是像現在這般需要壓抑自己的內心,甚至無法想象當湘靈得知事情的真相後,會變成什麽樣子?


    懷揣著複雜的心情,一路走到了錢玄家,此時錢玄剛好用完中飯,看著心事重重的湯皖,示意去書房談話。


    湯皖不知道如何開口,進了書房,索性把湘虎的信拍到書桌上,而後沉悶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看的錢玄一臉迷惑,待看完信後,乃是發出來重重的歎息,看了看湯皖,又看了看信件,於是試探的問道:


    “你對湘靈是怎麽看的?”


    “怎麽看?用眼睛看!”湯皖鬱悶道。


    “別避重就輕,你知道我說的什麽意思?”


    湯皖咽了口口水,杵了杵鼻子,看向錢玄,目光真摯而又虔誠。


    “我一直把她當做一個未長大的小女孩看待。”


    “可以看得出來,湘靈是對你有好感的,更何況她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情!”


    隻聽到椅子發出“吱”的一聲響,湯皖便已經站起身了,臉色蘊含怒氣,目光變得淩厲,直勾勾的盯著錢玄。


    “我如果隻是因為同情,便去接受,我想不僅對她來說是一種傷害,對我來說更是不負責。”


    “所以,抱歉,我做不到!”


    不知道曆史上是否有人遇到過此類情況,而他又是如何選擇的?


    但是湯皖有發自內心的堅持,或許是新世紀的價值觀在作祟,更有一個重要的原因:萬一自己哪天又迴去了,該怎麽辦?


    但這個秘密隻能永遠的埋藏在心底,不足為外人道也。


    湯皖旗幟鮮明的亮出了自己的態度,倒是讓錢玄有些出乎意料,不禁想到自己當初也是非常反對娶老師的女兒,但後來還是因為各種事宜妥協了。


    至此,錢玄這才從心裏真正的意識到,湯皖超過了他們的想象,比他們想象的更超脫。


    “那你打算如何表明你的觀點?”


    “我現在不擔心這個,我擔心的是如何告訴湘靈他家裏的事,紙終究包不住火的。”湯皖擔心說道。


    任何人遇到家破人亡都是一個沉重的打擊,何況還是一個心智尚未成熟的湘靈,錢玄就是因為了解自己的學生,所以這會正愁眉不展,麵色慘淡。


    “先拖著吧,等滬市的事情確定下來,萬一不是我們想的那樣呢?”


    是的,這個世界上總是有超出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比如湯皖就是一個意外,想到這裏,湯皖實話道:


    “我已經給滬市的孟鄒和仲浦先生拍了電報,想來很快就能知曉結果的。”


    向錢玄宣泄完後,湯皖心裏輕鬆了許多,有人分擔永遠比一個人扛要好得多。


    攤開教案,開始準備明天的課綱,而錢玄則是輕輕關上門,和妻子說了幾句後,就去找迅哥兒了。


    迅哥兒此時正在家中執筆作文章,最近報紙上鼓吹節烈觀,讓迅哥兒大為惱火,覺得再不出來說點什麽,這個社會就要完了。


    剛寫完一段就聽見一陣敲門聲,隻得放下筆去開門,一看是急吼吼的錢玄,詫異問道:


    “什麽事,急成這樣?”


    錢玄進門後,先是猛喝一大口水,然後拿出湘虎的信件,等迅哥兒看完後,眼神已經可怕的嚇人。


    “我對許氏之恨猶勝過腳盆雞人,便是有了這些漢奸走狗,殘害同胞,才有了今日之國恨。”


    “你先別急著恨,眼前的問題該如何解決?”錢玄提示道。


    “什麽意思?皖之他.....”


    錢玄點了點頭,把湯皖的態度完完整整的轉述完後,迅哥兒拍著腦門,後悔道:


    “倒是我倆好心辦了壞事了!”


    “是啊,至今日,才明白皖之的為人,豫才,我倆大錯特錯了!”


    迅哥兒原地踱了幾步,突然話鋒一轉,鏗鏘有力道:


    “既然錯了,就想辦法補救,皖之那邊先穩住湘靈,等滬市仲浦先生的消息到了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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