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昭揉了揉眉心,對周瑛道:“周姑娘不必擔心,我會派人將你送迴侯府,萬不會讓他人察覺,毀了你的閨譽。”


    周瑛聞言咬唇,本想說等辛子安醒了她再迴去。可這話本已到了嘴邊,但最終她還是選擇緘默。


    盧母見狀道:“周姑娘便在我這裏呆著吧,昭兒你去安排。”


    顧寒昭出門後便喚來顧福,道:“你遣人去晉榮府一趟,帶上禮物。”前段時間顧寒昭收了許多拜帖,正巧可以借此遮掩。


    “是。”顧福聽命離開。


    將周瑛安頓好後,顧寒昭便迴到趙掩瑜處。辛子安還未醒,卻是發起了高燒,因著周瑛的緣故,辛家不好上門探望,顧福隻能遣人每半個時辰去一趟辛府報平安。


    “如何了?”顧寒昭看著他已經緋紅一片的雙頰問道。


    “辛公子在發燒。”趙掩瑜搖頭,剛剛命人給辛子安換了衣物,又強灌了湯藥,“晚上再喝一劑藥,若明日醒來就沒事了。”


    “嗯。”顧寒昭道:“你也累了,這裏有我照看,先去休息一會兒吧。”


    “我無事。”趙掩瑜笑道,顧寒昭見狀也不再言語,隻是坐在他的身邊。


    等到天色徹底黑了下來,趙掩瑜又給辛子安灌了一副藥下去。


    “如何?”顧寒昭在他耳邊低聲問道。


    “燒退了,明日一早就會醒。”趙掩瑜道,也是鬆了一口氣。


    “少爺。”顧福此時恰好求見,顧寒昭與顧福去了外室,房中隻留趙掩瑜與小廝照看。


    “晉榮侯已經安排好了,待會就能送周小姐迴府了。”顧福道:“晉榮侯還道此次多謝少爺幫忙,日後會親自道謝。”


    顧寒昭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心中頗有些不以為然,晉榮侯已經選擇將女兒嫁給趙如瑾,那麽他們將來必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麵,今日的小恩惠又怎麽能與權勢相比。


    等顧福迴稟已經將周瑛安全送迴晉榮侯府,且辛子安第二日一早便清醒過來,也沒有留下什麽其他症狀,顧寒昭才徹底放心下來。


    如今上交了虎符的顧寒昭無事一身輕,上朝時隻管在朝堂上站著,在一邊看文官們爭得麵紅耳赤。下朝時便陪著趙掩瑜配藥或是逗逗已經長開一些的庶子。


    日子雖過得平淡卻也滿足,轉眼便到了顧寒昭的生辰。


    顧寒昭的生辰距離過年僅有半月的時間,這日一早,盧母便取出早已準備好的禮服為他穿上。


    將鎮淵侯生前為顧寒昭所購的玉佩係在腰帶上,盧母看著顧寒昭,臉上出現了恍然的神色。


    “母親。”顧寒昭見她不自覺流露出憂傷的神情,想來是想起了父親。


    “我兒真是英明神武。”盧母退後一步感歎道,眼中隱隱有淚花閃動,顧寒昭本想上前安慰,隻見盧母已經收斂了悲傷的情緒,笑道:“若是你父親能看到你此刻的樣子就好了。待以後見到你父親我定要好好奚落他一頓,笑他錯過了許多。”


    顧寒昭見狀也笑了起來,上前幾步抱住盧母,不讓對方看見自己微紅的眼眶,父親連屍首都沒留下,母親看似堅強,其實還是對此耿耿於懷吧。


    顧寒昭的眼中突然湧起一股殺意,終有一日,他會找出殺死父親的元兇,將他斬首,以慰父親的在天之靈。


    “掩瑜,孩子快過來。”盧母察覺到趙掩瑜的到來,微微推開顧寒昭,對他招手道。待他上前便握住他的手,盧母對他是滿懷歉疚。


    因為還在孝期內,所以二人的婚事一拖再拖,如今顧寒昭要行冠禮,因著天子主持的緣故,他竟連觀禮的資格也沒有。


    “你們二人說說話,我先走了。”盧母說完便快步離開。


    趙掩瑜上前,並不是第一次看顧寒昭盛裝的樣子,但不知為何今日卻格外令人心動。


    趙掩瑜的指尖將他未束的長發撫平,又替他整了整衣領。


    顧寒昭見他如此認真細心的模樣,忍不住想要戲弄,笑道:“如何?”


    趙掩瑜一怔,半晌吐出一個詞:“英明神武。”


    顧寒昭見他呆呆的樣子有些意動,握住正整理自己腰帶的手,雙唇貼著他的耳朵慢慢摩挲。


    熱氣吐在敏感的耳垂上,趙掩瑜隻覺得自己雙頰的熱度驚人,正走神便聽顧寒昭道:“英明神武母親已經說過了,你再說我要罰你了。”


    說完不等對方反應,一口含住了趙掩瑜的耳垂,趙掩瑜隻覺得自己的腦袋炸開了,腦海中一片空白。


    直到唇瓣轉移了陣地還沒迴過神來,顧寒昭見狀在心中歎息,卻不敢欺負地太狠,最終享用了一番柔軟的嘴唇便將他放過了。


    正在二人難分難舍的時候門外響起了顧福的聲音,原本還被環抱在顧寒昭懷中的趙掩瑜猶如驚弓之鳥,幾步脫離了對方的懷抱,顧寒昭歎了口氣,心道可惜,想著等儀式結束再繼續。


    隻是他出門時還不忘瞪了顧福一眼,顧福老神在在地接受,這半年來他早已習慣被少爺這般嫌棄。


    “咱家在這裏恭賀世子了。”顧寒昭剛出門便見一旁的小太監迎了上來,笑眯眯地道喜。


    “多謝公公。”顧寒昭也不自持身份,笑著應答,這小太監何時見過如此尊重他們的大人物,心中頓時對他存了幾分好感。


    “世子與老夫人請隨咱家來。”小太監在前引路,顧寒昭則扶著盧母。


    顧寒昭的冠禮被定在奉國寺中,由宣武帝親自主持,除卻皇子還未有人享受過這樣的待遇。


    許是心虛亦或是心存補償,宣武帝做主將這規格又抬了一級,原本不必參加的諸多朝臣今日早早便到了。


    顧寒昭跪在蒲團之上,宣武帝正站在他的身前。若是他人如此接近帝王怕早已慌亂,顧寒昭則隻是垂首傾聽,看似尊敬。


    眾臣子分成兩列,在冷冽的寒風中聚精會神,雖說是皇帝主禮,但他隻需為顧寒昭戴冠。


    禮部尚書將手中的祝詞展開,朗聲念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


    待禮部尚書念完長長的祝詞,便有小太監端著玉冠上前,跪在顧寒昭身後半步處。


    宣武帝將玉冠拿起,扣在顧寒昭束好的發髻上。等玉冠戴好,顧寒昭便伏倒在地,恭敬道:“謝聖恩。”


    禮部尚書再次念起祝詞,而後顧寒昭起身,在盧母麵前伏倒,這一次他要心誠得多。待顧寒昭起身,盧母便為他整了整衣冠,顧寒昭依規矩再次拜謝。


    做完這一切之後,禮部尚書開始念最後一段祝詞。最後一次跪拜顧寒昭沒有跪在蒲團上,而是一撩衣袍,不顧鳳首洲的寒冷跪在冰冷的石地上,向壑壁城的方向鄭重一拜。


    那裏埋葬了他父親和數十萬冤魂,有一些甚至連姓名都不為他人所知,但也就是因為這些人的盡忠職守,守衛了南澤如今的繁華,這殿上的所有人都本應該記住他們的功績。


    但他們……卻視若無睹。


    盧母望著他跪下的身影忍不住淚目,若是鎮淵侯看見,想必也會為有這麽個優秀的兒子而驕傲吧。


    迴程途中,顧寒昭一直心緒不寧,盧母見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也不再打擾他。


    顧寒昭隻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但手腳卻還是冰涼一片,直到馬車停在侯府門外,他才後知後覺地迴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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