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這件怎麽樣?”顧寒昭抬眸望去,便見顧冉生手中正拿著一件白色的長袍,有些挑剔地甩了甩寬大的袖口。


    “爺,這衣服舅老爺說靈雨小姐特意為您做的。”顧寒昭聞言,將眼中的挑剔收起,這才發現盧靈雨所花的心思,隻見純色衣袍的領口、袖口以及衣擺處都繡著極精致的暗紋,如不是近看絕不會發現。這繡法不僅極考繡工,還要花費大量的時間,顧寒昭輕笑,也隻有家人才會為他花這麽多心思了。


    顧寒昭將白衣穿上,身上的殺伐之氣被斂去一二,不知道的人應當隻會當他是哪家的公子外出遊玩。


    “表少爺?”盧青從門外露出半個腦袋,說道“大小姐差我來,說再過半柱香的世間就可以出門。”


    “好。”顧寒昭對盧青這小童頗有好感,笑著應道。


    顧寒昭出門便見看見停在門外的馬車以及他許久未騎的寶馬踏霜,踏霜見到自家主人便上前打了個響鼻,好似在發泄顧寒昭數日不帶它出門的不滿。


    顧寒昭見狀,隻是笑著摸了摸他的鬃毛,那意思好像是在說我不是有天天伺候你洗澡嗎。踏霜發了一會脾氣,才一甩脖子,示意顧寒昭毛已經捋順了,可以上來了。


    顧寒昭翻身上馬,瀟灑的動作引得身後一群丫鬟小廝發出“哇”的一聲驚歎,正巧盧靈雨與羅烈從盧府出來,盧靈雨見到這場景就忍不住嘖嘖出生,不知道怎樣的絕色才能入她這個弟弟的眼。


    “別看了,就算寒昭是你弟弟,我還是會吃醋的。”羅烈在自家妻子耳邊似真似假地說道,盧靈雨隻覺得耳朵發燙,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踩著小凳上了馬車。


    顧寒昭就眾人都已經準備好了,一抖韁繩,踏霜就輕快地走了起來,像踏霜這樣的寶馬無需主人示意便知道什麽地方是可以跑的,什麽地方是隻能走的,城中人來人往,自然是隻能慢慢踱步而行。隻是今日走在街上,顧寒昭便發現這白帝城要比前幾日的冷清了幾分,想來是今日白帝詩鑒,眾人都往白帝山去了,就算沒有請柬去不了白帝山,但還是能在山下等等,看能不能相交幾個才子或是求得幾幅墨寶。


    一行人走到白帝山下便要下馬,男子皆步行上山,女子好些,可以坐小轎。踏霜何等聰明,一見小廝要上前牽它走,氣得差點將顧寒昭摔下馬,也幸虧他經驗豐富,知道踏霜的脾氣才險險穩住,不然可要丟麵子了。


    白帝詩鑒就被安排在白帝山的半山腰,此時山下桃花已到落花時節,山上桃花卻還開得正盛,顧寒昭將落在身上的桃花瓣拂去,抬眼望去,便見紛紛揚揚的花瓣遮住了山徑小路。


    “寒昭,你怎麽了?”盧靈雨見顧寒昭神色有異,頗為擔憂地問道。


    “沒事,隻是第一次有幸參加白帝詩鑒,太過歡喜罷了。”顧寒昭努力將太過外放的喜意壓下,答道。


    盧靈雨雖心有疑惑,但還是聰明地選擇了不再過問。隻是另一邊的顧寒昭輕輕將手放在胸口上,試著平複心跳,這一次他絕不會在錯過。


    白帝詩鑒就安排在白帝山腰的一處平台上,等顧寒昭一行人到達時已經有好些才子佳人開始鑒賞詩文了,最熱鬧的一處怕就是趙無瑕所在之地了。


    雅致的小亭內,趙無瑕正在撩撥琴弦,桌上除了一張琴外,就是正燃著清香的香爐,那香氣四處逸散,將眾人登山的疲憊洗去,這香清淡,看得出來調香之人的心思。


    顧寒昭隻覺得這香氣襲人,全然沒有趙無瑕身上的冷然,想來這香應該不是她帶來的。這香氣已經過了鼻,再加上顧寒昭急著找人,也沒再多想,便與姐姐姐夫告了一聲罪,匆匆離去。


    盧靈雨略帶疑惑地望著顧寒昭匆匆離去的背影,“怎麽了?”盧靈雨迴神便見在自己耳邊低語的羅烈,擔憂道:“隻是覺得受傷之後的寒昭變化頗大,從前他多少有些跳脫,可這趟迴來卻見他穩重了許多。”羅烈最見不得妻子這幅樣子,手指點了點她的鼻子,安慰道:“穩重一些才好,以前他多少有些任性,在朝堂上怕是要吃虧。”


    盧靈雨聞言收起了擔憂,略帶不滿地看了一眼羅烈,羅烈搔了搔頭,差點忘了盧家人極其護短,慌忙補救道:“我說的是隨性!隨性!”


    “不過寒昭這是往哪裏去?再往前走便是桃林了。”羅烈見盧靈雨的表情完全沒有緩和的傾向,隻能笨拙地轉移話題,不過看起來比他的補救有效得多。


    顧寒昭掃視了一圈,未見趙掩瑜便避開人群往邊緣找去,拋下身後的喧囂,沿著山間小徑往深處走去,小徑旁原本稀疏栽種的桃樹變得密集起來,等他意識到時,已經置身於一片桃花林中。


    桃花開得正盛,顧寒昭拂去落到眼前的桃花瓣,亂花迷眼中他依稀在盛開的桃花樹下看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似乎聽到了腳步聲,循著顧寒昭來的方向轉身,四目相對。


    顧寒昭隻覺得時間定格在了這裏,他這一生大概都不會忘記這一瞬,眼前是注定要與自己執手白首的那個人。


    趙掩瑜的興趣在岐黃之術,而不是吟詩作對,見那些才子準備大顯身手便趁姐姐趙無瑕被團團圍住時跑了出來。陰差陽錯間來到這裏,見桃林風景怡人便停下欣賞了一會,卻不想卻碰到了尋來的顧寒昭。


    透過層層落下的花瓣,趙掩瑜第一次正視此生的顧寒昭,入目便是一片白,隻是這白卻不會讓人覺得刺目,白色的衣袍細節處用銀線繡出暗紋,在日光下若隱若現。趙掩瑜的目光向上,最後定格在了那人的臉上,這人容貌出眾,極易讓人心生好感,隻是站在那裏不知為何讓人有些不敢靠近。


    趙掩瑜想著上前打個招唿,順便讓這人帶自己出這桃花林,隻是剛近一步便覺得有些恍惚,依稀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好像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也遇到這樣一個人。


    顧寒昭見對方恍惚,三兩下走到趙掩瑜對麵,舒眉一笑:“這位公子,在下顧寒昭。”


    趙掩瑜看著對方的笑顏竟覺得雙臉發燙,呆呆看著對方不知作何迴答,等顧寒昭又叫了一聲才反應過來,有些懊惱地答道:“幸會,顧公子,在下趙掩瑜。”


    顧寒昭見他的樣子,不知怎麽的就起了戲弄之心,指尖沿著趙掩瑜的鬢角滑下,最後撚起一瓣落在肩上的花瓣,嘴唇貼著趙掩瑜的耳邊,略帶戲謔道:“幸會,趙公子。”


    趙掩瑜瞪大雙眼,因為顧寒昭的動作呆在了原地,半晌後才反應過來,向後退了兩步,腳底一滑,差點跌坐在地上,顧寒昭見自家媳婦差點被自己嚇得坐在地上,非但沒有愧疚而是拉住他的手毫無客氣地大笑起來,好似要將重生以來的鬱悶都發泄出來。


    趙掩瑜望著被對方緊緊握住的手,片刻後才反應過來,他這是被調戲了?


    “寒昭這是在調戲別人?”因擔心顧寒昭而尾隨而來的盧靈雨掐著羅烈的手問道。


    羅烈簡直是欲哭無淚,沒想到向來嬌弱的妻子有這樣的手勁,不敢抱怨隻能小心翼翼道:“我們是不是應該迴避一下?”


    “對,非禮勿視,現在要迴避!”自語完的盧靈雨完全沒有放手的意思,拉著羅烈匆匆離開。


    “這……這位公……子!你這是……做做什……麽。”短短一句話,趙掩瑜卻是磕磕絆絆地才說完,顧寒昭則是新奇地望著對方,原來緊張還會結巴。顧寒昭逗著對方,心中似乎有一扇門被打開了。


    “我叫顧寒昭,叫公子實在見外,不如叫我寒昭吧,我也不客氣地喚你掩瑜了。”不給對方說話的機會,顧寒昭霸道地替對方決定了一切。


    “不如叫我的名字試一下吧,掩瑜?”仍舊是滿臉的笑容,趙掩瑜卻覺得自己竟不敢反駁對方,最終掙紮了一會,便不由自主地叫出了對方的姓名,“顧……寒昭?”


    這個名字就像是裝滿記憶的盒子,顧寒昭在聽到名字的一瞬間便覺得一股澀意翻湧而上,握著對方手的力道也不自覺地加大,趙掩瑜則愣在了那裏,不明白在叫出這個名字後的滿足感是從何而來。


    顧寒昭不忍望著他失神的表情,展露笑顏道:“掩瑜怎麽一個人在這裏?不會是迷路了吧。”


    “啊?”趙掩瑜震驚地望著顧寒昭,眼中的疑惑清晰可見,你怎麽知道。


    顧寒昭忍不住放聲大笑,這一輩子他何其有幸遇到了一個如此鮮活的趙掩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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