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依依被他的話嗆著了。


    “你對本王便不負責任。”夏侯策冷睨了她一眼,哼了一聲。


    “咳咳——”宋依依有些心虛地強辯道:“才沒有呢,我跟你不是都有婚約嗎,人家什麽時候對你不負責任過了?我有說不嫁給你嗎?”


    “有。”


    “……”


    宋依依瞪圓了眼睛,沒好氣地道:“你是故意跟我作對嗎?哼,本姑娘說話算話,你這是睜著眼睛說瞎話,明明馬上都要嫁給你了。”


    夏侯策嗤道:“嗬嗬。”


    “……”


    他這跟誰學的,嗬嗬,嗬嗬個鬼啊!


    宋依依翻了個白眼:“本姑娘不跟你計較了,哼,我跟你說,那個洛川公主你給我離遠點,要是被本姑娘發現,哼哼——”


    她一臉威脅地嘿嘿笑了兩聲,夏侯策莞爾,揉了揉她的發頂,聲音帶了幾分溫柔:“便罰我如何?”


    “罰你給我做牛做馬一輩子。”


    “好。”


    晚風熏得花香盈袖,不時傳來情人的絮語,夜色漸漸籠罩人間。


    夏侯策還有公務待處理,用了晚飯便跟宋依依告別迴了攝政王府。


    剛出了宋家,董遲悄然而至,在夏侯策耳邊低聲說了什麽。


    “金國的使節帶來的人在京城四處遊逛,方才派人盯梢的迴稟說他們此刻正在東市遊玩,多有跋扈之舉,惹起商民百姓不滿。”


    夏侯策斂眉,沉吟道:“讓鴻臚寺那邊訓誡一番,讓他們記得我朝的規矩。派人仔細盯著崇文館那邊他們的動靜,若任何蛛絲馬跡便來迴本王,不得耽擱。”


    “是。”


    夏侯策上馬,迴眸看了眼宋府,想起剛剛宋依依送他走時說的話,眼中帶了幾分深沉。


    宋依依讓他不許跟那個洛川公主有什麽瓜葛,他自然滿口答應,但心中卻有其他想法。


    那位金國的洛川公主所為何來,目前還不清楚,隻是來者不善,他心中卻有種莫名的感覺,這位公主是衝著他來的。


    倒並非他自戀,而是對於危險的直覺。


    派去金國打探的人尚未歸來,在目前的情況下,做什麽都是不合適,不如靜觀其變。


    接下來數日,京城中的輿論因為洛川公主的到來而暗潮洶湧起來,尤其在洛川公主那番話傳出來之後更是引起了百姓沸沸揚揚的議論。


    有人聽說洛川公主心儀攝政王,放言晉國隻有攝政王才是真男兒,在金國,隻有最厲害地勇士才能迎娶公主,攝政王文成武德,軍功赫赫,才配得上洛川公主。


    甚至有人聽到金國的使節跟人議論金國上下最佩服的就是攝政王,不愧為戰神。


    就連那些金國使節帶來的護衛出外遊玩時強買強賣跋扈囂張,遇到攝政王府的侍衛嗬斥製止,卻是十分給麵子地離去了,一時間讓眾人對攝政王在金國的威勢有了很深的印象。


    原來,攝政王竟在金國有如此大的威名,敵人的尊敬服從,更讓攝政王的名望一時間扶搖直上。


    此等行為不勝枚舉,一時間關於金國公主與攝政王之事傳得沸沸揚揚,不少人都在八卦,想看這事情攝政王會如何處置,要知道,他可是有未婚妻的。


    流言之後,夏侯策去上朝時朝中百官神色各異,小皇帝麵色如常,朝會如常開始,隻是氣氛莫名的有些微妙,就連平日裏極愛蹦躂的禦史都不曾出頭。


    百官似乎都想看皇帝和夏侯策怎麽處理此事。


    金國來和親的公主在皇帝麵前大肆誇獎攝政王,金國使節及護衛更是極其尊崇攝政王,仿佛晉國隻有攝政王而無皇帝,這讓皇帝情何以堪?


    事涉兩國,朝臣都沒有貿然發聲。


    一場朝會就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中結束了,皇帝退朝,百官各自迴衙辦公。


    宣王看著夏侯策離開的背影,陰陽怪氣地道:“攝政王真是豔福不淺啊。”


    旁邊有官員湊趣道:“果然異國女子不知廉恥,這般大膽。下官聽說攝政王在準備婚事,很快就要成婚了,卻不知道如何打算。”


    宣王臉色頓時黑了,想起來宋依依,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偏生對那個那個女子卻是執念頗深,一定要娶那個宋依依,卻是把他愁得不行。


    若非為了大事,他倒都希望夏侯策跟洛川公主真成親了,免得蕭清城再惦記著那個宋依依。


    隻是理智讓他知道這是絕對不行的,否則豈不是給夏侯策增加了實力?


    “怕是陛下心裏……”旁邊另一個官員小聲說到這兒停下來了。


    其他人都清楚他的意思,蕭景昱怕是心中不快吧?


    宣王冷哼一聲,“這金國公主好不曉事,如此這般置陛下於何地?如今這朝廷上下便連外邦都隻知攝政王不知陛下了麽?”


    旁邊眾人一驚,沒想到宣王竟然當眾說出這番話來,一時都嚇了一跳,懵然變色。


    這種誅心的話若傳出去那還得了?


    宣王看到眾位官員的表情冷笑道:“哼,爾等不敢說,本王卻是敢說,這朝中有奸佞啊,妖氛陣陣,本王隻要想起先帝的囑托便痛心疾首,是本王無能,辜負了先帝啊!”


    說罷,以袖掩麵,歎息著離去。


    百官目瞪口呆,神色各異,不敢多議論什麽,各自匆匆離去。


    但宣王這番石破天驚的話也隨著百官很快傳了開來,引得朝中官員一陣轟動,悄然議論。


    夏侯策也同樣得知了這番話,不置可否,連手中的筆都未停下。


    他跟宣王的關係早就如同水火,借著洛川公主的事情若是宣王不興風作浪才奇怪。


    隻是宮中那裏,卻不像這般平靜。


    蕭景昱聽聞了宣王的話,麵色陰沉,手中正在翻閱的奏折也停了下來。


    他看著奏折上早就批紅寫下處理意見的字體,越發覺得刺眼。


    這是夏侯策那邊讓內閣發來的奏折,都是已經經過夏侯策批閱的奏折,讓他同樣附上意見,以作教導國事。


    隻是,這根本是個笑話,這些都是處理好的事情,哪怕他真的提意見,也提不出什麽更好的辦法。就算他有什麽異議,內閣那邊似乎總有理由說明他的意見並不合適。


    他不過是個橡皮圖章而已,皇帝,算什麽皇帝!


    雖然知道宣王這番話頗為誅心,有挑撥之嫌,然而難道宣王說的不是實話嗎?


    若非不是不把他放在眼裏,那個洛川公主怎麽敢這般說話?


    哪怕是挑撥,若他大權在握,她如何敢這般做?


    說來說去,到底還是他太過弱小,到底是攝政王不知臣禮大權在握,別人才會不把他放在眼裏。


    “皇上,您要的龍井茶……”內侍送了茶過來,蕭景昱臉色陰沉,一甩袖子,啪的一聲,那茶盞便摔落在地。


    內侍被熱茶潑了一身,燙得低叫一聲,惶恐不安地跪倒在地。


    “滾,朕要的是大紅袍,為何送龍井過來。爾等奴才竟如此不盡心,來人,把他拉出去杖責十下!”蕭景昱一聲令下,外麵便來人把內侍拖了下去。


    內侍瞪大眼睛想求饒,明明是剛剛皇帝要的龍井,隻是他卻不敢求饒,看著小皇帝嚇人的臉色,明智地閉嘴。


    很快,外麵響起了打板子的聲音,殿內的宦官宮女俱都戰戰兢兢,噤若寒蟬,垂頭不語。


    蕭景昱目光陰沉,胸口起伏不定,不知過了多久,外麵打完了板子,把人抬了下去。


    蕭景昱目光看向四周宮人,冷聲道:“今日之事不許傳出去。”


    然而人多眼雜,這事情終究還是傳了出去,聽說皇帝懲處了一個宦官,還摔了杯子,聯係到這兩天的事情,頓時惹起一陣議論。


    皇帝這行為似乎是對這件事很不滿,為此大發雷霆,看來陛下對攝政王的不滿之心日盛。


    氣氛陡然詭異了起來,夏侯策聽到消息之後沉默了片刻,微微歎了口氣。


    小皇帝的心思他也察覺得到,自古權臣跟少年天子自然關係不能融洽,隻是想到蕭景昱對他這般忌憚,到底有幾分寒心,先帝與他有知遇之恩,他一路扶持蕭景昱,便是想報這份恩德,隻是看來此事終究不能善始善終了。


    然而下午時分,小皇帝那邊莫名派了內侍送了些宮中珍品藥物給夏侯策,說是犒勞攝政王的辛苦,大張旗鼓地送到了攝政王府。


    在這種時候賞賜東西,意味深長,似乎是為了打破外麵君臣不和的流言蜚語一般,表示自己對攝政王的信任。


    “沒想到,陛下竟有如此心機了。”餘仲卿搖搖頭,輕笑道:“隻是不知是否有人指點,若是他自己所想,阿策,以後可真要小心才是,小小年紀,倒是玩的好權術,隻可惜到底年紀還小,控製不住脾氣,著了痕跡。若是不動聲色賞賜東西下來,那才可怕。”


    夏侯策不置可否,淡淡道:“他若無這點心機,將來我倒要擔心大晉的江山了。”


    “你倒是想得開,隻是皇帝如此忌憚你,將來如何自處?”


    “君視臣如手足,臣視君如腹心;君視臣如草芥,臣視君如寇仇。”


    餘仲卿一怔,這是《孟子·離婁下》中的一段話,說的是君臣關係,皇帝對臣子如何,臣子自然如何對皇帝。


    他明白了夏侯策的意思,小皇帝既然如此對他,那彼此也便談不上什麽情分了。


    隻是,宋依依那裏怕是要為難了,那丫頭跟小皇帝的關係很是不錯啊。


    夏侯策心中想著,如何跟宋依依說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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