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來,喝點酸梅湯,瞧你最近都沒什麽胃口,喝點開胃。”劉氏端著一碗酸梅湯進了宋依依書房裏,她抬腳走了進去,卻瞧見宋依依手上急忙把什麽東西給擋了起來攖。


    “什麽東西還藏著掖著的?”劉氏眼疾手快,上前掀了開來,瞧見是一副畫像,她定睛一看,似笑非笑地看著女兒道:“我說是什麽,這不是攝政王麽?這有什麽不能見人的,還怕娘看見?”


    “娘——我隻是隨便看看。”宋依依有些不自在地畫像收了起來,這是她以前畫的夏侯策的素描,今日翻了出來,自己癡癡然看著這畫像看了半晌,沒想到就被劉氏撞見了,像是被撞見心事一般有些不自在。


    “你這孩子,還害臊呢?要我說你光盯著畫像看有什麽用?攝政王不是已經迴來了麽,你直接去見他不就好?”劉氏嗔怪道。


    宋依依目光有些黯淡,她強笑道:“娘,攝政王他日理萬機的,太忙了,我……”


    “再忙連見你的空都沒有?傻丫頭,你就別找借口了。”劉氏神色嚴肅起來,左右看了看,把丫頭們都給趕了出去,拉著她的手問道:“依依,娘問你,你跟攝政王是不是出問題了?償”


    宋依依沉默下來,她沒想到劉氏會這麽問,隻是作為家人,他們是最清楚她的情況的,這件事也瞞不了多久了。


    “是。”她沒打算隱瞞這件事情,反正也隱瞞不了,不如早點讓家人清楚這件事。


    劉氏一怔,雖然之前劉氏就已經察覺到不對勁了,但沒想到真是這樣。


    “之前你在相國寺出事迴來,我就覺得不太對勁。隻不過當時瞧著攝政王那關切的樣子,一副你要是當時沒了他就賠命的架勢,我也沒多想。但這麽些天他就沒半點消息,也沒派人噓寒問暖,這可不對勁。你跟娘說清楚,到底是怎麽迴事,這好端端的怎麽就鬧成這樣了?”


    “娘,您就別問了,一句話說不清楚。總之,我跟他可能就沒有以後了。”宋依依神色有些黯淡。


    劉氏嚇了一跳,蹙眉道:“這麽嚴重,我瞧著他對你的情意不像是假的,依依,是你不樂意嗎?”


    “不是,娘,您別再問了。”


    “我怎麽能不問?依依,我不知道那天你跟他是鬧什麽矛盾,但肯定是吵架了,攝政王那性子一看就不是主動的人,他總得有個台階下,你要是真心還喜歡他,就不能幹坐著。這男人也是要哄的,他不上門你怎麽就不能上門,真要喜歡他,管他生氣不生氣,上去先摟著他一陣親再說,看他還怎麽生氣?這喜歡的人就要主動點,想當年你娘我搞定你爹也是……”


    “娘!”宋依依眉頭直跳,這位娘親一直這麽彪悍,她自愧不如,無奈道:“您就別說笑了。”


    “怎麽是說笑?娘說的都是至理名言。這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有什麽不能解決的?你呆在家裏看畫像就能解決問題了?要是你真不喜歡他了,這門親事就不結了也好,也免得我跟你爹煩心。要是還喜歡他,就別在乎那點麵子,麵子以後有的是機會掙。”劉氏沒好氣地瞪著她道。


    宋依依苦笑,她倒是想像劉氏一樣瀟灑,隻是真這麽做了就有用嗎?


    難不成夏侯策能接受夏澈的存在,難不成她真能放棄迴去的可能,真能不管不顧?


    她做不到,更加放不下,一樣還是兩難。


    “我明白娘的意思,有些事情我心裏有數,我會跟他說清楚。”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如此絕情要徹底放棄她,她還是要找他說清楚她真正的想法,她不想他誤會,哪怕最後他還是決絕,那她也問心無愧了。


    如果她真的能離開,心中也不會帶著遺憾,如果她不能離開,也不想他帶著誤會恨她,哪怕隻能做陌路。


    宋依依心情有些低落,劉氏無奈地搖了搖頭,正要說話,外麵丫頭們鬧騰起來。


    “夫人,宮裏麵來人了,太皇太後傳咱們小姐去宮裏。”


    “怎麽這會兒叫人了,是有什麽事麽?”劉氏奇怪道。


    “說是太皇太後想小姐了讓她進宮陪駕。”


    “娘,那我還是趕緊去吧。”宋依依目光一閃,這些日子她養病宮中也是問候不斷,剛好這幾日她一直忙碌沒有時間入宮道謝,現在是時候進宮了,正好她也要再去禦花園那亭子看一看。


    已經是七月底了,沒多久就要到八月十五,到時候她還要再嚐試一次,雖然希望渺茫,她總不能試也不試。


    宋依依換了衣服跟宮人入了宮,此刻還未到中午,日頭已高,已經頗為炎熱。


    宋依依的馬車經過東華門入宮,這裏是文武百官平日上朝必經之地,附近便是各衙門,進入東華門內,不遠便是內閣,地處皇宮之內,是內閣中樞所在。


    夏侯策便在那裏……


    宋依依知道他平日便在內閣辦公,那時候她還經常讓人送飯來給他,他傲嬌得非要吃她做的飯菜,旁人做的便吃不香,胃口大減。


    這些日子他似乎又清矍了點,俊美的臉輪廓更分明了,是不是又沒好好吃飯?


    宋依依失神地想著,直到旁邊的女官打斷了她的思緒:“宋小姐,宋小姐?咱們到了。”


    宋依依一愣,這才反應過來,忙下了車,進了慈寧宮。


    太皇太後正在宮中由幾個太妃陪著打葉子牌,見她來了,忙叫了她到身邊,拉著手上下打量了一番。


    “這小臉兒都瘦了,病可好全了?”


    “太皇太後,依依已經好了,讓您惦記了,是我的不是。”


    “這孩子,你怎麽那麽不注意身體,以後可注意著,那天聽太醫說你高燒不退很是兇險,可是沒把哀家嚇著。”太皇太後拍著她的手感歎道。


    “依依以後會注意的,您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麽?”


    “是呀,宋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也是多虧了太皇太後保佑。”旁邊的太妃們紛紛應和道。


    宋依依對太皇太後是真心敬愛,陪著老太後說了會話,單純以逗樂老人家為主,哄得老太後很是開心。


    時間一晃而過,一直到午後用過飯,竇太後有些累了,午睡去了,宋依依跟女官說了一聲,便悄悄退了出去,往禦花園去了。


    太陽正熾烈,宮中因為防止刺客,沒有高大的樹木,因此也不怎麽遮陽,宋依依到了禦花園時才方覺得涼爽了些,這裏遍植花木,十分陰涼。


    因為是午後,禦花園中也沒什麽人,宋依依抬眼看著麵前的堆秀山,這小山山頂上有個亭子,一直處於封閉狀態,就是那個布置著陣法的無名亭子。


    宋依依看了看左右,見四周無人,便沿著假山的崎嶇小徑爬上了山頂,推開了遮擋在涼亭外的柵欄鑽了進去。


    此刻雖然是午後,但這亭子因為四周封閉卻顯得很是陰暗,直到宋依依按照上次的辦法在雕刻上按下了機關,亭子的頂部打開,四周滑落下來,陽光直接照射在亭子裏,泛起一陣煙塵,宋依依才能看清周遭的一切。


    上一次是在夜晚,她看得並不如何真切,此刻是白天,她才看清了上次沒看清的一些細節。


    這亭子四周的雕刻分別是一些上古神獸,這些雕像的刻法簡潔,是上古時期的雕刻手法,曆經滄桑之後透著一股神秘氣息。


    這些雕像分布在四周,其中有些明顯是新增加的,可見是蕭清城之前說的,後來重新添上的,能看出明顯不同。


    而地麵上刻畫的神秘符文和陣法,如果仔細看去,就仿佛一顆六角星,那神秘的符文似乎有些地方有所殘缺,又被補上了,但似乎並不那麽完美。


    但這陣法跟蕭清城給她的皇陵陣法很是相似,原來,這就是原始的陣法,皇陵那裏的陣法不過是複製品。


    隻是,這陣法已經殘缺,真的能發揮作用麽?


    宋依依想起那天晚上雷擊的一幕,黑雲壓城,雷光像水柱一樣粗壯直劈下來,若是直接打在她身上,恐怕她會直接被劈死,是鐲子替她擋了一劫,結果就是那神秘的鐲子毀了。


    想起無上大師的話,宋依依伸出手,咬破了手指在陣法上滴了一滴血。


    聽無上大師的意思,如果滴血在上麵陣法能夠啟動的話,她就有可能啟動陣法,否則連啟動都不會,隻會出現攻擊。


    血液滴在陣法上,宋依依等了半天,卻沒有什麽反應。


    她一陣失望,難道她連啟動陣法都辦不到?還是說一定要在晚上在特定的時間才行?


    宋依依蹙眉,又等了半晌,見實在沒有任何異常,她又不能在禦花園待太久,隻得起身離開。


    沿著小徑下山,才剛走到一半,就聽到一陣輕喝:“誰在哪裏,出來!”


    宋依依嚇了一跳,忙扶住旁邊的小樹,佇立四望,卻看到旁邊灌木叢後麵走出個少年來,赭黃的圓領蟠龍袍,風姿秀挺,不是小皇帝蕭景昱又是誰,在他身旁還跟著個小太監。


    “表姐?”蕭景昱顯然也是沒想到會在這兒撞見宋依依,有些意外,但很是喜悅,立刻朝她走了過來,滿臉笑容:“表姐怎麽會在這兒?”


    “原來是陛下,剛剛可嚇著我了,太皇太後招我進宮,這會兒她老人家午睡了,我嫌熱便出來走走,陛下怎麽會在這裏?”宋依依鬆了口氣,笑著問道。


    “是這樣啊,朕還不知道表姐進宮了呢。”蕭景昱笑道:“太傅布置了功課,朕一時作不出來,便出來散散心,不過表姐這假山平日不許人上去,你還是不要過去為好。”


    “我隻是隨便走走——”宋依依不想他繼續說這個,忙轉移話題,“陛下這麽聰明,什麽功課能難倒你?”宋依依陪蕭景昱下了假山,找了個八角亭坐下。


    “朕可比不上表姐聰明,表姐這些日子病著,瞧著瘦了許多,一會朕再撥些補品,表姐迴去好生調養才是。”蕭景昱關切地道。


    “我現在已經沒事了,真的不用進補了。”宋依依忙擺手拒絕。


    “那怎麽行,都瘦了這麽多,朕瞧著你氣色也不甚好,怎麽都這些日子了還是這般?可有好好請太醫看過?”


    “沒事,病去如抽絲,過陣子就沒事了。”宋依依不想談論這事,她這些日子心中愁苦,氣色自然好不到哪去,但這些事她也不可能跟蕭景昱提,便轉移話題說起蕭景昱的功課。


    原來是太傅給他布置了寫史論的功課,身為帝王學的都是帝王之學,若是在現代這個年紀才剛剛上中學,而他就要學著處理國家大事了,除此之外還要每天學習讀書,看蕭景昱小大人的樣子,想想他可能馬上就要跟金國來的公主和親,頓時就覺得有種摧殘幼苗的感覺。


    “陛下真是天縱之資,我像陛下這麽大的時候可不懂這些,一轉眼陛下也快要成.人了,很快都要成親了呢。”宋依依笑著調侃道。


    “成親?”小皇帝蹙眉道:“朕什麽時候要成親了?”


    “不是說金國公主要來和親麽,到時候應該是會留在宮中。”


    “金國公主?她比朕大了三歲,而且朕並不打算娶她。”


    “女大三抱金磚嘛,有什麽不好的?”


    蕭景昱朝她看了過來,認認真真地凝視著她,目光專注地道:“表姐也比朕大三歲。”


    “什麽?”宋依依一愣,似乎沒明白他的意思,但麵前的少年目光專注地看著她,那明亮的眼睛裏似乎隱藏著什麽未知的東西,讓她莫名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


    “咳咳,要是陛下不喜歡金國公主,那隻能賜婚給皇族了。不過陛下畢竟還小,等過幾年再成親也好。”宋依依尷尬地道。


    蕭景昱黑眸低垂,轉開了視線,目光有些陰鬱,他低聲自語:“許給攝政王更合適。”


    “嗯?”宋依依沒聽清他在說什麽,疑惑地看過來。


    “表姐說得對,朕還是晚幾年再成親,不是什麽人都能配得上朕的皇後之位。至少,要像表姐一樣的大家閨秀。”少年人畜無害地笑著,俊秀的臉龐溫溫柔柔地看著她笑,像是不懂人事一般。


    “陛下過獎了,京城中許多閨秀可比我強得多了,到時候太皇太後一定會給陛下選一位好皇後的。”宋依依忙道。


    蕭景昱眸光閃動,輕笑道:“有表姐在,哪有旁人比得過?”


    這話題怎麽越說越奇怪了……


    宋依依總覺得哪裏不對,想想還是不要再談論下去,便道:“陛下,我出來久了,怕太皇太後醒來找不到人,還是先迴慈寧宮去了。”


    “正好,朕也要去慈寧宮見祖母,跟表姐一起去吧。”


    “……那好吧。”宋依依隻得與蕭景昱一起迴了慈寧宮。


    太皇太後已經醒了,見他們一起過來還有些奇怪,蕭景昱沒有待多久,便被太皇太後趕去做功課去了,留下宋依依陪太皇太後打牌。


    宋依依鬆了口氣,也不知道怎麽迴事,總覺得小皇帝對她的態度怪怪的,他一離開她自在了許多。


    因為還有心事,宋依依玩了幾把都輸了,太皇太後看她這副樣子,擰眉道:“你這孩子是怎麽了,心不在焉的?”


    “對不起,太皇太後,我——”


    “啊,怪哀家忘了,是因為阿策吧。這孩子一去十來天,你可是好些日子沒見他了吧?昨兒他在宮中值宿也沒迴家。”太皇太後忽然想起什麽,笑吟吟地打趣道:“是想那孩子了吧?”


    “太皇太後,不是的,跟他沒關係。”宋依依有些窘迫,忙搖頭否認。


    “哀家是過來人,你就別否認了。看你這樣子,哀家也不留你了,迴頭他那邊下衙就去見他好了。”


    太皇太後也不管她怎麽否認,笑眯眯地定了,宋依依有些無奈,然而並沒有拒絕。


    她的確想跟他好好談談,哪怕他真的要選擇放手,她也想跟他說清楚自己的想法,而不是任由他這樣誤會著。


    夕陽西下,宋依依離開了慈寧宮,走之前太皇太後賜了不少東西,宋依依不要也不行,隻得謝過。


    此刻正是官員下衙的時候,各衙門中人都下了衙準備迴府,宋依依坐著馬車停在東華門內,看到東側東華殿旁邊的內閣,此刻那裏還有不少官員出入,宮中晚上會鎖門,到時候隻有值宿的內閣大臣能留下,其他人都要出宮。


    太皇太後說夏侯策今日不值宿,所以他肯定是要迴府的,那她就在這等著,不信他不出來。


    宋依依又等了小半個鍾頭,直到夕陽完全下沉,天色微微發暗,再過半個鍾頭宮門就要上鎖,官員們都已經離開時,她才終於看到夏侯策從內閣出來。


    “小姐,王爺出來了!”珍兒一直盯著外麵,見狀忙叫道。


    他行色匆匆,神情冷峻,大步流星地朝門口走了過來,目不斜視,似乎沒看到宮門前停下的馬車一樣。


    直到宋依依掀開簾子叫住了他:“攝政王,等等。”


    夏侯策的目光猛然停住,他轉頭朝這邊看了過來,看到她,他目光微微波動,腳步停頓了一下,似乎沒料到她會出現在這裏。


    旁邊一直跟隨著夏侯策的董遲也有些吃驚,沒想到宋小姐都追到宮裏來了。


    然而下一刻,夏侯策抬起腳又轉頭朝外麵走去,並沒有停下,而且腳步還加快了。


    “阿策!”宋依依看他沒停下,跳下馬車,咬牙跑著追了上去,“你等等,我有話要跟你說。”


    然而夏侯策邁開長腿並沒有停留,出了宮門,就上了停在宮門外的車駕,臨上車前給董遲吩咐了什麽,隨即再沒有下來。


    宋依依跑到車駕旁,想要過去卻是被攔住了,她怒瞪著麵前的董遲:“董遲,我要見他,放我過去!”


    “這個……宋小姐,王爺剛剛說不想見您,您就不要為難在下了。”董遲搖了搖頭,看王府的車駕前行,忙追了上去。


    宋依依臉色瞬間有些蒼白,她咬住嘴唇,看著遠去的車駕,心中氣苦,他就這麽不想見她麽?


    被他一次次拒絕,她心中悲憤之餘也生出一股執拗,轉身迴到自家馬車上,對珍兒道:“讓車夫跟上去!”


    他不想見他,她還非得見到他不可!


    ---題外話---更新啦,後麵會甜的,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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