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粲疑惑地看著鏡中的自己,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靜。


    可是他越看就越覺得鏡中自己的臉和大火中被燒死的機器人的臉重合在一起,不管是西澤的臉,葉舒拜的臉,還是大火中被燒死的那個機器人,居然長得一模一樣。


    怎麽可能?高粲用力地捏著自己的太陽穴,希望自己清醒點兒,可是他越想清醒,思路就越混亂。


    這三個人怎麽會是一樣的?葉舒拜怎麽可能和西澤長的一模一樣,身材體型一樣可以理解,臉絕對不可能一樣,就算他分不清楚,修爾不會分不清楚,可是修爾從來沒說葉舒拜和西澤長的很像這樣的話。


    難道是記憶錯亂的緣故,可是那場大火就像真正發生過一樣,自己似乎能感覺到那種灼熱。


    高粲靠在鏡子對麵的牆上,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眼睛緊閉,非常痛苦。


    如果剛才被燒死的是我,李豐爵還會像當初在咖啡店那樣救我嗎?


    他會害怕我嗎?


    “不對,他為什麽會害怕我?”高粲覺得又搞笑又奇怪,睜開眼睛站起來,鎮定地告訴自己不要亂想,手落在門把手上,突聽有人輕輕歎息,“你贏了。”


    這聲音非常清晰,可以清楚地聽到每一個字母的發音,像是從四麵八方傳來的,又像是從自己體內傳來的。


    高粲猛地看向鏡中,裏麵有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正朝自己走來。


    “不認識我了嗎?這麽健忘?”鏡中人一直向高粲走來,卻怎麽都走不到鏡子與現實的交界處,最終贏下腳步,一臉邪笑,“他沒有救那個機器人,你一點都不難過嗎?”


    高粲站直身體,企圖看出對方和自己的不同,卻發現兩人幾乎完全一模一樣,對方的臉上沒有什麽遮擋的東西,高粲卻看不清他的臉,或者說,不是看不清,而是覺得那張臉又像葉舒拜的,又像西澤的,還想那個被燒死的機器人的。


    就像夢裏你夢到一個人,雖然看不清他的臉卻知道那個人是誰一樣,詭譎異常。


    “不難過,如果是我,我也會選擇先救那個小女孩。”


    “是這樣嗎?”鏡中人問,“如果人們麵前有一個大人和一個小孩,人們當然會選擇先救小孩,但是,如果人們麵前有一個機器人和一個小孩,人們也會選擇先救小孩,你覺得兩則一樣嗎?”


    “這有什麽意義?”


    “好,這樣說吧。”鏡中笑道,“如果你和那個小女孩同時被困在兩輛車裏,你覺得他會救小女孩還是先救你。”


    “小女孩,不管是他還是我,都會救小女孩。”


    “很好。”鏡中人繼續做猜想,“如果被困在車裏的是作為人類的你,和作為機器人的你,你覺得,他會救誰?”


    “當然會救……”高粲說到一半,想到什麽,說不下去了,鏡中人嘴角揚起得意的笑容,非常受用高粲此刻的樣子。


    “他當然會救我。”


    “救你?你是誰?葉舒拜?高粲?還是西澤?或者是任何一個人?”鏡中人咄咄逼人地問,“你不是任何一個人,你根本不是人!”


    你根本不是人!


    這句話如同一聲驚雷,震得高粲全身汗毛豎立,你根本不是人,你根本不是人?!


    “不,我是人類,你才不是!他會救我,救我!他在咖啡店的時候選擇了我!!”


    高粲情緒失控地大聲咆哮,對著鏡子拳打腳踢,鏡中人紋絲不動,“不,他選擇的是我,他以為你是機器人,但他還是救了我!是我!”


    “不,他雖然以為我是機器人,但他救我是因為我長得像人類,要不然他為什麽沒有救咖啡店裏的其他人?”


    “別騙自己了,你演的太久太久了……”鏡中人說著一腳邁出鏡子,高粲一著急,抄起旁邊的水杯,“哐”的一聲,玻璃碎裂,隔開旁邊的水龍頭,水花四濺。


    “高粲你發什麽瘋?要摔你摔點值錢的,拿玻璃出什麽氣!”


    周圍的迷霧散去,外麵傳來修爾的罵聲,高粲居然有種得救了的錯覺。


    高粲看著碎裂地鏡子,大口大口的唿吸著,快速打開門,離開這個讓人想窒息的空間。


    修爾見他進入幾分鍾中,就搞得裏麵一片狼藉,剛想說什麽,就看見高粲眼神奇怪地盯著自己,“我和西澤長得像嗎?”


    “像什麽?”修爾疑惑,“雖然你請了世界一流的整容師,演得也如假亂真,但是不一樣就是不一樣,這個我還是能分得清的。”


    高粲帥氣,聰明,情商智商都不低,偶爾有點不通世事的萌感,修爾承認第一眼見到他時有被驚豔到,在西澤死後看著兩個一模一樣的人時也想過撩一下高粲,但是不一樣就是不一樣,這點騙不了自己。


    修爾開玩笑說,“你和李豐爵到底怎麽了,他不要你,你不會想投奔我的懷抱吧?我可是很隨意的,你想好了?”


    高粲早在他說兩人長得不像時就恢複了正常,沒有理會他後麵說的那些不著調的話,高冷地命令道,“今天什麽都沒發生,知道嗎?”


    高粲冷峻地環視一圈,周圍人紛紛點頭,高粲滿意地目光最後落在修爾身上。


    修爾聳聳肩,攤手,“什麽都沒什麽,我雙眼已瞎!”


    西澤出事以前高粲和修爾的相處模式就是這樣,高粲高冷,修爾不著調,偶爾互懟,還挺和諧。


    高粲利落地拿起地上的手機和茶幾上的手表,打電話給李豐爵。


    “喂!”李豐爵把小女孩交給醫生後一身的血,前往郊外,要趕著高粲之前拿到手表。


    “你的手表找到了。”


    “找到了?”


    “兩個小時前找到的,我正在郊外,你是不是把車剛開迴雅倫湖?你在悅人餐廳等我,我過來找你。”


    他這麽輕易就把手表給我了?你過來?“那葉宿那邊怎麽辦?你怎麽會放你出來?”


    “我讓格哈德約他見麵,他沒時間管我。”


    操,這麽牛逼!


    李豐爵在悅人餐廳裏坐立不安,高粲居然沒有問半句關於機器人的事情,這不科學!


    該怎麽跟他交待自己沒救機器人的事情,他那麽喜歡機器人,自己在咖啡店就救了他那麽一次,他一直到昨天晚上還在念念不忘,自己卻……


    他應該能理解吧,那小女孩父母雙亡,也很可憐,如果是高粲,高粲也會救那個小女孩吧?


    “隻是,我答應過那個機器人,說要救他,結果卻沒救成,如果他是個人的話,不知道會怎麽想。”李豐爵糾結著,看見門外走進一個穿著臃腫風衣的老頭。


    巴爾馬勒?!


    “站住!”


    兩人幾乎同一時間看到對方,巴爾馬勒不等李豐爵說完,轉身就往門外跑,可是他一個年事已高,身材臃腫,長期坐辦公室的學術老頭怎麽跑得過李豐爵。


    不出20米,李豐爵就堵住巴爾馬勒。


    “教授,您急著去哪呢?”李豐爵問,“去找羅茲博士嗎?”


    說真的李豐爵有點生氣,這家夥號稱口風最嚴,無論誰來找他查什麽問什麽,他都絕對不會泄露一句,可惜從李豐爵第一次去找他鑒定保險箱裏的水晶石真假時他就告訴了帝國高層,羅茲博士更是暗中查他。


    “散、散步,嗯,散步而已。”巴爾馬勒用帶有濃重當地強調的口硬搪塞著,見李豐爵的表情越來越難看,知道李豐爵知道他把事情告訴羅茲博士了。


    “你想知道那個公式是什麽含義嗎?”


    “大概知道了,某些特殊的彗星掉落地球的時間,裏麵含有某些特殊的物質,我想我已經不需要你的迴答了。而我的問題,全帝國高層都知道了吧?”


    “關於這個事情我很抱歉,但是事關重大,我不得不小心謹慎,我們按照這個公式現實的時間,找到最新掉落地球的一個隕石坑,你知道我們發現了什麽嗎?”


    “你再賣關子,我能現在就打死你!”李豐爵掏出槍,威脅道。


    “好好好,”巴爾馬勒高舉雙手,無奈狀,“有人潛入了我們當中,正在密謀某些我們不知道的計劃,後果非常嚴重,帝國不少高層都被控製了,你最好離西澤遠一點,他很危險。”


    有人?高粲嗎?李豐爵追問:“都有誰被控製了?”


    巴爾馬勒張嘴想說什麽,耀眼的車燈照過來,李豐爵迴頭見是高粲的車,用手擋了擋光,巴爾馬勒抓住這個機會,一溜煙跑了個沒影。


    嘖,李豐爵也不想去追,早晚會再找他問清楚的。


    “你有沒有受傷?”高粲一下車就朝他跑過來,一把把他抱住,抱怨道,“好重的血腥味。”


    喂喂喂,這裏這麽多呢哥們,抱什麽抱,我還沒出櫃,我爸媽知道要打死我的!


    李豐爵本來想吐槽高粲熱情太過,又想到那個死去的機器人,心裏過意不去。


    糾結了半天還是老實開口,“對不起,我當時沒來得及救那個機器人……他被燒的很嚴重,我不知道能不能修複他。”李豐爵仔細地觀察著對方的神情,急忙補充道,“你讓我試一下,我應該可以修好他,我以前也研究過這個。”


    高粲全然不管那個機器人,隨意“嗯”了一聲,見他隻換了外套,裏衣還沾著血,忙把手表給他,“先不管這個,味道很難聞,我帶你去我那裏洗洗。”


    高粲說完拉著他上車,李豐爵疑惑地看著他的背影,無奈地跟過去。


    怎麽都覺得高粲的情況不太對,他要是責怪一下埋怨幾句李豐爵都能接受,哪怕氣得跟他翻臉李豐爵都能理解,但是這個不聞不問的態度,他對他的機器人都這麽冷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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