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叫喊聲,我心裏咯噔一下,隨手拿起床邊的衣服,穿上鞋子後就跑了出去。


    尋著聲音跑到了村中央陳家的屋子前,我停住了腳步,陳大爺家的門上掛著兩個白色的燈籠。被北風吹的左搖右擺咯吱作響。


    我見大門敞開著,就自己走了進去。門中央擺了個長條桌子,上麵擺了個香爐,和一些供品。桌子後頭是一道白色的帷幔。


    我往裏走了走,裏頭一片雜亂,帷幔後頭停屍的竹床似是被大力撞斜了。用來燒紙的盆也滾了老遠,被風刮的到處都是黃紙的灰燼。


    穿堂風唿唿而過,我不禁打了個寒顫,屋子裏有濃鬱的陰氣。


    “陳叔?嬸子?”我朝著屋裏頭叫了幾聲,卻沒有迴應。我正要抬腿出門再去找找,一出門就碰到村裏的人烏泱泱的拿著農具闖了進來。


    趙黑鐵手裏拿了把鐵鍬,氣勢洶洶的走了進來,冷不丁的瞧見個半大的小子,嚇的大叫了一聲,轉身就跑。


    我笑道:“黑鐵叔,你咋膽子還那麽小呢…”


    趙黑鐵看了看我,才拍了拍腦袋道:“你是淩家小子吧。啥時候迴來的?當初你走的時候連個招唿都不打,害得我家那小子到現在都記恨著你呢…”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脖子,“我師傅那人,你是知道的,高來高去的,我能有啥辦法?對了,黑鐵叔,這到底是咋了?”


    趙黑鐵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道:“陳老爺子詐屍了,可把陳家幾個守孝的給嚇的不清,這不拉了全村的人來瞧瞧。”


    我皺著眉頭,“我聽著叫聲就趕過來了,屋子裏頭別說是人,連個鬼影都沒有。陳老爺子的屍體也不在啊?”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趙黑鐵一把捂住了嘴巴,又神叨叨的對著空氣道:“路過的各位神仙大哥們,童言無忌,切莫怪罪。”


    我都被捂的透不過來氣了,一把拽開趙黑鐵的手。


    說話間,從人群裏擠出個穿著大花襖子的婦女,癱在地上,對著竹床就嚎啕大哭了起來,“我可憐的爹啊…怎麽死了也不得安生,連個屍體都沒有了啊…”


    我悄悄的將趙黑鐵拉到一邊問道:“黑鐵叔,這到底咋迴事啊?”


    趙黑鐵有些不耐煩道:“你個小屁孩打聽那麽多幹啥?一邊玩去…”


    我雙手合十念了句“阿彌陀佛”。


    這一聲我稍微加了點內息,念出來頗有幾分振聾發聵的感覺,屋子裏的眾人突然就靜了下來,五數雙眼睛看向了我,目光由疑惑轉為驚喜再轉為失望。


    可能他們以為這佛號是我師傅念的,後又看見是我這小屁孩,見指望不上,又都收迴了目光。


    趙黑鐵倒是搓著手問道:“鋒子啊,你這跟你師傅走了也有三年了,可學著些本事了?”


    我點了點頭道:“佛法無邊,我隻學了點皮毛。”


    趙黑鐵的眼睛瞬間就睜圓了,拉著我的手道:“鋒子啊,你也是咱村子裏的一分子,打小也都是村子裏的人照顧著長大的,如今村子裏出了這樣的怪事,你看……”


    被一個老男人這樣緊緊的握著手,著實感覺不自在,我抽迴手,拍著胸脯道:“黑鐵叔,你放心。這件事我管定了。”


    倒不是我吹牛托大,其實我心裏也沒底,三年的時間太短,學的東西又雜。隻是這從小在村裏長大,到底感情是不一樣的。所以無論如何我都得試一試的。


    “咯…咯……”後院裏似乎傳來了動靜,是雞被掐住脖子後發出的尖利聲音。帶著翅膀撲棱的聲音,像是在做垂死的掙紮。


    屋子裏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帶著恐懼的目光,透過敞開的後門看著黑黢黢的後院。


    一隻接著一隻,雞的慘叫聲淒厲無比,也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有人不覺的往後退著,不知是誰帶的頭,人群裏傳來一聲尖叫,像是一道撤退的信號一樣,所有人逃也似的跑出了陳家的屋子。


    趙黑鐵拉著我的胳膊向外跑去,卻被我掙脫了,“黑鐵叔,你先走,我去後院看看。”


    說完不待趙黑鐵反應過來,就往後院跑去,趙黑鐵見我一個人,倒也沒有犯慫,剁了下腳,抄起了門邊的鐵鍬也隨我進了後院。


    農村小院的布局都差不多,雞棚在主屋的西後邊,我墊著腳慢慢的靠近雞棚,裏頭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是嚼東西的聲音,間或有清脆的響聲。空氣裏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以及一股揮之不去的死氣。


    忽然身後傳來一道光束,一道圓形的光照進雞棚裏,有一個人形的東西正抱著一隻雞,大口的嚼著。嘴角滿是鮮紅的血喝雞毛。


    許是對手電筒的光束有感應,那人形怪物停止了動作,抬頭死死的盯著我的方向。


    借著手電筒的亮光,我看的清楚了,這正是死去的陳老爺子。臉上的皮膚如同鬆樹皮一般粗糙,原本渾濁的眼睛如今卻變成了慘白色,嘴裏發出類似野獸般的嘶吼聲。


    黑鐵叔嚇的手電筒都掉在了地上,骨碌碌的滾了好遠,光線又暗了下去。


    我將胸前的舍利子拿了出來,握在手上,向前走了幾步,黑鐵叔抓著我的手臂顫抖著聲音問道:“那是個啥東西啊?咋跟山裏的狼似的…”


    我沒有迴答,其實是不知道咋迴答,屍變有很多種,我不知道陳老爺子這樣的情況屬於哪種,但是我知道吸血的是一定不能留的,否則今天吸的是雞血,明天就該傷人了。


    我雙手合十,嘴裏默念六字真言,手上的佛珠感應到我體內的佛力,發出淡淡的光,在黑夜裏分外的顯眼。


    陳老爺子似乎是察覺到了危險,嘶吼著一聲,一個跳躍,如同撲食的餓狼一樣,撲倒我的跟前。伸手就是一抓,好在我這三年,基本功倒也練的紮實,身體本能的往後退了點,躲了過去,這一抓要是落在身上,隻怕是要連皮帶肉留下個五爪印的。


    而陳老爺子的手無意間碰到了佛光,頓時就發出了一陣肉被烤焦的味道。陳老爺子發出沉悶的嘶吼聲,圍著我不停的轉圈。似乎是在等待合適的時機。


    隻是又有些懼怕我身前的點點佛光。我也不敢放鬆,收攝心神,嘴裏反複念著六字真言。


    飄著雪花的冬夜裏,我與陳老爺子的屍體立在雪地裏對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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