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徐朗抱迴雙泉館時,琳琅的臉依舊通紅,錦繡想笑又不敢笑,扶著琳琅進了裏麵換完衣裳,便低著頭匆忙收拾床帳,叫木香去熬紅棗薑湯。

    小腹還是有一陣陣的隱痛傳來,琳琅站著難受,便去榻上躺著。好在上輩子經理了好幾年,習慣了這樣的疼痛,也能忍受,見徐朗也換了幹淨衣裳走來,便將徐朗往外推,“你先去書房忙吧!”

    徐朗賴著不走,將掌心貼在她的小腹,“痛嗎?我再揉揉?”

    “不用。”琳琅揪起被子蓋住臉。她平生從未如此羞窘過,當著夫君的麵出這樣的差錯,簡直覺得沒臉見人。好在徐朗心裏她隻有十二歲,小嬌妻偶爾犯個迷糊實在是太可愛,況她來了月事就是個大姑娘了,再養上個一兩年,大概就可以夙願得成,心裏畢竟高興。

    不過眼見琳琅一路臉色漲紅,曉得自己在這裏她隻會覺得尷尬,便道:“好吧。”又不太確信,“真的不用嗎?”昨兒夜裏她還被這個折騰得輾轉難眠呢,徐朗不知有多痛,到底不放心。湊過去在她臉蛋親了親,少見的燙熱,不由失笑,“我是你的夫君啊琳琅。”

    “反正你先出去!”琳琅別過頭不去看他,徐朗沒辦法,隻得從命。

    還沒走到門口呢,就見楚寒衣帶著徐湘匆匆走來,問道:“出了什麽事?”

    “琳琅身子不適,我先帶她迴來。”徐朗折身,跟著兩人入內。榻上的琳琅聽見動靜,正要下床穿鞋,徐湘已經衝進來將她攔住了,“出什麽事了,怎麽臉這麽燙?”

    曉得是剛才被徐朗抱迴來的情形傳到了她們耳中,琳琅自然不好意思說出實情,隻是道:“沒什麽要緊事,就是身子不太舒服,先迴來了。”說著穿鞋站起身來,“母親請坐。”又命水香去倒茶。

    楚寒衣隻聽說她小夫妻倆去湖裏遊船,後來徐朗又抱著她匆匆迴院,還隻當是出了不慎落水之類的事,急匆匆的趕了過來。如今一瞧,琳琅毫發無傷,徐朗唇邊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除了兒媳臉上紅了些之外,實在是沒什麽要緊事。

    懸著的心放下,心裏便騰起一股薄怒,囑咐了琳琅幾句要好生調養的話,便向徐朗道:“越大越沒分寸了!”瞪了他一眼往外走,徐朗便跟了出去。

    母子倆一路沉默走到徐朗書房附近,楚寒衣直直走進其中,叫徐朗關了門,斥道:“知道自己是誰嗎!”見徐朗躬身不答,便道:“國公府的公子、皇上親封的定遠將軍!府裏有多少雙眼睛你比我還清楚,今

    天這算怎麽迴事!”

    徐朗恭謹的站著,道:“琳琅身子不適,是兒子一時情急,失了分寸。”

    “你父親怎麽教你的?”楚寒衣也不落座,直身站在那裏,自有一股威儀氣勢,“你們小夫妻感情和睦,我當然高興。但你的穩重曆練呢?做事情怎麽不經考慮?凡事三思後行,你難道沒想到這麽著急忙慌的迴雙泉館,落在別人眼裏會怎樣想?若是兩軍對陣,你也為這樣一時情急?”

    這帽子扣得有點重了,不過徐朗幼時徐奉先就不在身邊,一直由楚寒衣嚴厲教導,堪比半個嚴父,這會兒被訓,隻能躬身聆聽。

    楚寒衣餘怒未歇,“給我記牢了,你可是統帥三軍的將領!這些□□堂是什麽情形你不知道?你執意要娶琳琅,我幫你頂著,但你是如何迴報的?這半個月沉溺兒女情長,還記得漠北的將士嗎?要是再這樣不顧分寸,明天就給我迴漠北!”

    徐朗辯無可辯,隻道:“母親教訓,兒子謹記。”

    “自己認真想想!”楚寒衣拂袖走了,留下徐朗站在原地。

    看一眼窗外,綠柳婆娑春花爭豔,他走到書架便翻著那一摞兵書,微微握拳。小的時候楚寒衣就管得嚴,一整天的時間總是被排得滿滿當當——練劍、學兵法、練騎射、讀史書,每天由府裏的教習師父陪著練,絲毫不能鬆懈。那時候他最渴望的就是去賀府,可以跟著賀衛玠一起閑逛,可以聽賀老太爺講故事,還可以,逗那個漂亮的小姑娘開心。

    後來去了漠北,雖然隻有十出頭歲的年紀,每天都會跟著軍士風餐露宿、練陣排兵,整整五年時間,他一個十五歲的少年郎,已經能帶著近萬人的軍隊上戰場,殺敵衛國。直到打了幾次勝仗,楚寒衣總算滿意,允他自由出行,許他可以陪著心愛的小姑娘南下,以探朱家深淺為名,而後他如願娶琳琅進門。

    大概是近來太順風順水,竟然忘記了母親的嚴苛。雖然在扳倒魏家的事上他下了不少功夫,但是楚寒衣記過不記功,這次被斥責也不算意外,徐朗無奈的搖頭,收迴心神,開始翻看兵書。

    晚間迴到雙泉館中,琳琅正蜷縮在榻上,將自己裹得緊緊的。

    錦繡雖然有藺通教的那一套揉捏辦法,但這時候卻萬萬不敢亂用,隻能不斷的給琳琅換熱的手爐。

    徐朗翻身上榻,將琳琅抱在懷裏,“還很痛嗎?”

    琳琅咬著唇點頭,因為難受得厲害,臉色頗顯蒼白。徐朗伸手去摸她的小腹,琳

    琅握住他的手腕,低聲道:“後晌請了郎中來,說這個時候還是不要亂來的好。”疼痛總算找到慰藉,她所在徐朗懷裏,不住的往他胸前靠。

    徐朗大為心疼,將她抱得更緊,“這樣可不行,過兩天我調藺通迴來,讓他再給你瞧瞧。”

    “算了。”琳琅抬頭,勉強扯□□笑意,“今兒被母親斥責了吧?”見徐朗並沒否認,便道:“今兒已經惹得她生氣了,再調藺通迴來更是費周張,過陣子再說吧。”

    徐朗便也不再多說,叫人擺飯過來。琳琅這會兒哪裏還有心思吃東西,隨便對付了一些,喝幾口湯也就完事。不過好在這會兒有了徐朗,在他懷裏的時候總是格外溫暖,加上有他安撫,琳琅心裏鬆泛了些,那陣痛就又淡了許多。

    次日清晨往眉壽堂去,徐老夫人自然要問一問昨天的事情,琳琅隻得說是身子不適才迴去。

    她這會兒雖然痛楚輕了許多,臉色卻還是有些蒼白。楚寒衣縱然對徐朗嚴苛,卻也不至於遷怒琳琅,見她如此,不由關切道:“郎中的藥沒喝麽?”

    “藥已經喝了,不過還是隱隱作痛。畢竟從小體寒,尋常的藥也是沒用的。”琳琅勉強笑了笑,楚寒衣便伸手探她的脈搏,皺了皺眉道:“這樣下去可不行,女兒家身子寒,往後可有罪受的。”說著問二夫人,“二弟妹哪裏的散寒丸還有嗎?”

    “還有一些。”二夫人便也過來瞧琳琅的臉色,心疼道:“這是葵水來了?”

    琳琅有些不好意思,“這是頭一次所以格外疼,讓大家擔心了。”二夫人便道:“浣兒以前也是這樣,後來吃那散寒丸,慢慢的就好了許多,迴頭我派人給你送些過去。”

    “哪能勞動二嬸嬸呢,還是待會我讓錦繡去取吧?”琳琅感激。待得出了眉壽堂,就讓錦繡跟著二夫人去了,她依舊迴雙泉館歇著。不過那散寒丸還真是頗有效,吃了一粒下去,沒多會兒便將那疼痛壓住了。

    到第三天時身子總算轉好,琳琅就又去二夫人那裏謝了一番。

    誰知道這一謝,竟謝出件怪事來。

    徐奉先身邊早年還有個侍妾,二夫人也曾抬過兩個通房丫頭,可惜都沒福氣,沒子嗣不說,也都先後去了。如今徐奉先身邊就隻二夫人伺候,兩三年沒有過通房了,這迴琳琅和二夫人坐在廳裏喝茶,二夫人難免念叨起來,又笑道:“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說,你可別惱”

    琳琅當即笑道:“二嬸嬸吩咐,我答應還來不及呢,哪

    裏能惱。”

    竇氏便也微笑,“這事兒還得從那散寒丸說起。你也知道,你二叔身邊總是缺個伺候的人,這兩年冷眼挑了挑,或是他看不上或是我看不上,總沒有稱心的。可巧那天錦繡跟著我來取東西,碰見了你二叔,錦繡這丫頭生得好,又懂事,這迴竟是撞進他心坎兒裏去了。”

    琳琅聞言大驚。錦繡可是她的陪房丫頭,這些年寸步不離,按著琳琅的打算,迴頭還想挑個正經的人嫁了她,可從沒想過讓她做妾室。何況,叔叔討侄二媳婦身邊的貼身丫鬟做妾室,這事還是頭一次聽說。

    竇氏也明白,見琳琅臉色微變,便笑道:“果真你也覺得意外,嗐,當時你二叔說的時候我也意外呢。不過話說迴來,錦繡這孩子十分懂事,我瞧著也喜歡,你二叔難得看上個人,我想著他膝下子嗣終究單薄,是該添個房裏人。我也知道你和她感情好,未必就舍得放出去,放心好了,等她過來,我必然不會虧待於她。”

    長輩要人,而且還是剛給過她恩惠的,琳琅不好當下就直言拒絕,便道:“二嬸也知道我和錦繡要好,這丫頭的念頭古怪,迴頭我還得問問她的意思。”

    竇氏卻道:“她畢竟是個丫鬟,這事到底還是該你做主。老夫人那裏的意思我也問了,她是準了的。要是怕你身邊沒人伺候,我身邊的丫鬟隨便你挑個過去使就是了。”

    拿徐老夫人壓下來,琳琅還是有點忌憚。畢竟剛嫁進了徐家,她是徐朗的妻子,還是楚寒衣的兒媳,若是行動有錯連累他們,終究不是好事。

    但錦繡的心性她是知道的,斷然不會給人做小,更別說是二老爺這樣能做她父親的人了。

    況她心裏也存了疑惑,因錦繡雖然長得也清秀,終究也不算出類拔萃,徐府這麽多丫鬟,二老爺為何單單看上了她?哪家沒些七彎八拐的事情,徐家又有國公的爵位放著,誰知道大房和二房之間暗裏是怎樣的關係,這事還是得跟徐朗商量商量。

    主意既定,琳琅便笑道:“二嬸嬸能看上錦繡,自然是她的福氣,這事兒還是容我問問吧。”對上二夫人的眼神,那雙眼睛裏有不悅一閃而過,琳琅保持著微笑,裝作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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