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爾騎著白馬,身姿英挺。


    馬兒慢搖搖地來迴踱著步子。


    好幾個木速蠻人,騎著馬從四周圍了過來。


    “崔姑娘為何不打一聲招唿,就疾馳而去啊?”他又問。


    玉娘按住崔禮禮,掀開簾子出去:“公子,我家姑娘得了急症,必須要趕迴京城尋良醫治病。耽誤不得。車上隻有姑娘和大夫,還請公子放行。”


    艾米爾盯著車簾,如同獵鷹盯著自己的獵物:“我姑姑取藥迴來說,碰到崔姑娘也去買藥,不知姑娘買到了嗎?”


    崔禮禮咳嗽了兩聲,虛弱的聲音從車簾後傳來:“買到了一瓶。”


    “一瓶哪夠呢?崔姑娘身體既然如此不適,不妨隨我迴寒舍小住。我定為姑娘治好頑疾。”


    崔禮禮掀開車簾,露出煞白的臉,毫無血色的唇輕輕喘息著:“艾米爾,你想要親手殺了我嗎?”


    “崔姑娘,此話從何說起?”艾米爾笑得十分開懷。


    “你給我下毒,想要我死得如同重病暴斃,你現在不放我走,又是為何?”


    “自然是幫幫你,死得暢快一些。”艾米爾說得輕鬆,如同在討論一會去哪裏喝酒。


    崔禮禮掀開車簾,扶著玉娘下了車。


    她的身姿單薄,因失血而有些搖晃,但很快又穩住了。


    “我下來了,請快一些吧。”她說得也很輕鬆,也如同在說她要與他去吃酒。


    艾米爾擔心她耍詐,翻身下馬,帶著幾個木速蠻人,將二人圍住,抽出彎刀架在二人的脖子上。


    崔禮禮淡淡地笑著:“我不明白的事情很多,能否讓我死個明白?”


    狠戾的眼神,從艾米爾眼中一閃而過:“我隻負責殺你,不負責讓你死個明白。”


    這人竟然不上套,崔禮禮又道:“那一會兒,救我的人來了,你能讓我明白嗎?”


    艾米爾這下有些心情了,冷笑著道:“有誰能救你?你爹,你娘?還是那個陸二?”


    “你也認識陸錚?”瑪德是他介紹自己認識的,烏紮裏認識他,還頗熟的樣子。那艾米爾認識陸錚也不奇怪。隻是不知道他們之間是何種關係。


    “不用想著拖延,沒有任何人能救得了你。”他的手緩緩撫過刀刃,“你從京城一路追查到樊城,誰又容得了你?”


    “可我想不明白,為何你已下了毒,現在又來追殺。反正我命不久矣,何苦多此一舉?”


    “我也想留你一條小命,慢慢死。你長得有幾分姿色,死了總是可惜的。”艾米爾言辭之間似乎真的很惋惜,“誰讓你要逃呢?”


    崔禮禮恍然大悟地點點頭:“要不,我跟你迴城吧。你容我再多活幾日。”


    “晚了!”他根本不準備再與崔禮禮多說什麽,麵色一變,眼神掃向一旁的幾個木速蠻人,彎刀紛紛一立,刀刃折射著寒光,刃峰一閃,刀子飛快地落了下來。


    崔禮禮分毫不懼,甚至沒有閃躲。隻是直直地站在那裏。身邊的玉娘嚇傻了一般,也是一動不動。


    眼看著刀子就要劃向崔禮禮纖細雪白地頸項,“當——”地一聲,一柄長劍擋在了刃下。


    持劍之人從哪裏竄出來的,木速蠻人根本沒有看清。


    隻覺得一道影子閃過,劍在他手上如同一條泛著銀光的毒蛇,飛快地纏在幾個木速蠻人頭顱,再收迴來時,劍刃帶著血。


    頃刻之間,木速蠻人盡皆倒下,隻剩下了一個艾米爾。


    持劍人扭身擋在崔禮禮和玉娘麵前。他玉麵清冷,黑眸如淵,眉間浮動著強烈的殺意。


    隻是,他的劍柄上掛著綠盈盈的樹葉玉墜,腰間又繡著一隻憨態可掬的小狗,給他渾身的殺氣添了一抹詭異的生機。


    “留活口。”崔禮禮低聲令道。


    拾葉微微側頭,表示聽令,滴血的劍漸漸逼近艾米爾。


    艾米爾見勢不對,想要翻身上馬,左腳踩在馬磴子上,右腳還未翻過去,就被拾葉一劍挑斷了腳筋。


    那麽挺拔的一個人,瞬間倒在地上。他一手拿著彎刀胡亂舞著,一手撐著身體向後挪動。沙地上拖出兩條森森的血痕。


    崔禮禮移步向前,被玉娘拉住,她甩開玉娘的手,踏著那兩條血痕向前走。


    眼看她靠近自己,艾米爾咬牙奮力甩刀,試圖用身體的力量挺起來,殺了她。


    無奈刀被拾葉的劍給挑飛,劍尖一落,艾米爾的手筋也被挑斷。


    “啊——”他痛苦地喊叫著,雙目欲眥,想不通明明自己已經把刀架在她脖子上了,怎麽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對!對了!她還有中了毒,解藥在自己手裏!她難道不知道投鼠忌器嗎?


    艾米爾用手肘撐著自己的身體,問她:“解藥......解藥在我這裏。”


    崔禮禮恍若未聞,一隻腳踩在他的腳腕的傷處:“那日我初見你,覺得你真是一表人才,身姿英挺,孔武有力,當真是不錯的。”


    一個白紙般的人,說什麽都有些陰森。


    她的聲音輕輕柔柔:“這麽漂亮的男人,販賣底耶散也就罷了,還想著要我的命。你可知道,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誰要謀害我的小命了。”


    要謀害她命的人,都隻有一條路——


    十七公子如是,絡腮胡如是。艾米爾,亦如是。


    說完,她走到艾米爾身側,緩緩蹲下,伸出潔白如藕的手,拍拍艾米爾高低起伏的臉頰:“可惜了啊,本想帶你迴九春樓的。”


    她的手很冰,很冰。像蛇,不,像死屍。


    艾米爾不由地起了一層重重地雞皮疙瘩。


    她湊得很近,從她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冰冷的手滑到了他的脖頸上:“其他的事,我大概都明白,我想來想去,最想不通的一點,就是瑪德為何要叫你堂兄?”


    艾米爾一愣。原以為她會問自己為何要殺他,那他就會誓死不說。可烏紮裏的事不算什麽,他啐了一口血水,道:“她是我堂叔的種,不叫我堂兄叫什麽?”


    崔禮禮覺得實在惡心。


    血緣至親,都能沾染,那包裹著女人身體的白布,究竟有哪一片是幹淨的?


    艾米爾咽喉之處的手越收越緊,他奮力地掙紮著,看向崔禮禮的目光充滿了恐懼:“你不能殺我,我有解藥!”


    崔禮禮輕聲一笑:“你有又能怎樣,莫非你還能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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