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禮禮也不想跟著他們去抓什麽反賊逆黨。


    可李、張兩位掌櫃去向不明,外賬一事還沒有著落,她又如何能放心地在樹林裏候著。


    她正絞盡腦汁地想著如何保證自己不添亂,他們才能讓他們允許自己跟在一旁。


    韋不琛整整披風,用草蟲子比了一下天上的商宿,是時候出發了。


    他看向崔禮禮:“馬場是你家的,可有近道?”


    “有!我小時候在這裏玩過,知道怎麽進馬場不被人發現。”


    “帶路。”


    崔禮禮欣喜不已,正要拍胸脯保證,韋不琛坐在馬上,用刀尖點著她的腦袋道:“出了錯,殺你問罪。”


    這是威脅還是警告?她根本不怕。誰用她,誰就有用人不當之罪。他韋不琛脫不了幹係。


    她翻身上馬,走在最前麵。


    馬蹄子不知何時被他們用布條裹了,踏在草地上,悄無聲息。一點一點地靠近馬場的柵欄。


    柵欄竟然加高了。


    她記得小時候沒有這麽高的柵欄,提著韁繩,馬兒一躍就翻過去了,現在柵欄修得有一人多高,馬兒根本跳不過去。


    馬場裏傳來一陣慘叫的聲音,緊接著不少人從屋子裏跑出來,血淋淋地,驚恐地喊著。


    來不及了!


    崔禮禮咬咬唇,一抽馬鞭,圍著柵欄狂奔。


    一定在的,一定還在!


    眼看著就要到重兵把守的馬場正門,韋不琛決定不再等她了,還是按照之前說好的,直接衝進去。


    被崔禮禮一把抓住他的韁繩:“韋大人,找到了!”


    記憶中的那個小門。


    謝天謝地,爹在翻新馬場時,留下了隱藏得極好的小門。


    她下了馬,走到柵欄前,伸手到柵欄底下摸了摸,裏麵有一根鐵絲,繞了八圈。


    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柵欄打開了。


    崔禮禮跟著往前走。韋不琛卻讓人把她攔下。


    郭久勸道:“崔姑娘,裏麵刀劍無眼,您就在這兒候著吧。待裏麵平定了,您再進去。”


    指了曹斌在這兒陪著她,郭久縱馬追過去。


    崔禮禮覺得極好。剛才那些慘叫聲著實嚇人。她也不想跟著進去,萬一把自己富貴又美麗的小命搭進去了,豈不是白重生一場?


    她乖乖地牽著馬,帶著曹斌走到一個隱蔽的角落,坐了下來。


    馬場內刀劍嗡鳴,火光衝天。喊打喊殺之聲不絕於耳。


    崔禮禮問曹斌:“這一場下來,你們能加官進爵不?”


    曹斌正在研究草蟲子,隨口道:“能活著就行。繡使加不了官,也進不了爵。”


    “論功行賞總有的吧?”


    曹斌點點頭,又有點挫敗,可是自己守在這裏,沒殺人,立不了功。


    “你功夫怎麽樣?”


    “還過得去。我主要負責計時,認路。”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想要殺敵立功啊,立功了才有賞銀。


    崔禮禮安慰他:“我家是京城首富,你放棄立功的機會護著我,我爹娘肯定感激你,銀子肯定少不了的。”


    能一樣嗎?曹斌覺得她不懂男兒之誌。


    “人活著,功勳和銀子才有用。人死了,你的功勳,你的銀子,都是別人的。”


    理雖沒錯,可搏一搏,萬一能掙到一個旗營官呢,就像韋大人那樣,多威風。


    他沒有說話,垂下頭擺弄著草蟲子。


    反正一個認路的繡使,別人眼裏就是隻狗,在直使裏,也是隻狗。


    崔禮禮也沒有說話,聽著馬場那頭叮叮當當的打殺聲,她隻有兩個願望——兩個掌櫃不是叛軍,還能活下來。


    突然曹斌趴在地上,他耳朵貼地,聽了又聽。


    崔禮禮有些奇怪,也跟著附耳在地。什麽也聽不見。


    曹斌蹦了起來,又看看遠處,黑乎乎的,什麽也看不清。


    “怎麽了?”崔禮禮悄聲問道,手已握住了腰間的匕首。


    “我聽見不少腳步聲。”曹斌又貼在柵欄背後,從木縫之中望出去。


    看著看著,他的唿吸急促起來。


    來了百十個人。看這身手,一點不弱,他們黑衣夜行,顯然是做好萬全準備而來。


    這麽說來——


    線人叛變了,大人他們危險了。


    崔禮禮也看到了人影攢動,知道大事不妙。趕緊用鐵絲將小門封得緊緊的。


    “崔姑娘,你趕緊找一個馬廄躲一下,我去通知大人。”曹斌說完貓著腰就往馬場內衝。


    崔禮禮隻得依著記憶,找到堆放草料的地方,在角落裏尋了一個極不起眼的幹草垛子,藏了進去。


    腳一伸,嗯?怎麽有人?!


    她掏出匕首,正要刺過去。


    裏麵的人求饒:“別殺我,別殺我,我們就是個管事的。”


    這聲音聽著耳熟,崔禮禮拉開幹草一看,正是兩日不見的李掌櫃和張掌櫃。


    幸好。他們不是反賊,幸好他們還活著。


    她將幹草重新架好,自己也縮在裏麵,隻留了一個縫觀察外麵的情形。


    “兩位掌櫃為何在此?”


    李掌櫃歎道:“說來話長。”


    原來那日他二人到了馬場,準備清點馬匹,將賬簿拿出來做新賬。哪知剛進了草甸子,就被蔡勝元等人給抓了起來。他們這才知道馬場被蔡勝元給控製了。


    定縣離邯枝雖有一定距離,但這裏馬多草足,順著山路往北一路前行,就能到達最北的落英關,出了關就邯枝。當年崔萬錦選擇在此修建馬場,為的就是從邯枝買馬迴來,可以囤在此處。


    “那你們怎麽逃出來的?”


    張掌櫃躲在草堆裏,大汗淋漓,他扯著袖子擦擦汗:“他們今夜應該是約好了要出發北上,我倆就自告奮勇地說要來喂馬,我倆剛進來搬草,就有人殺進來了。”


    想想還後怕,如果不是來喂馬,剛才慘叫的就是他倆了。


    崔禮禮拿草杆在地上擺了一個馬場的圖,又用擺了幾個人馬的位置:“繡使人數不多,現在外麵又來了很多反賊,隻怕我們這裏也不安全。馬場翻修過,我很多路不熟悉,兩位掌櫃可有法子帶著繡使殺出去?”


    張掌櫃連忙甩腦袋:“這是個口袋馬場,出不去的。隻有這一個出口。”


    李掌櫃抓了一把草放在馬場圖的後方:“這邊是座山,直直的,爬不上去,當時東家選在此處,就是看上這座山了。”


    崔禮禮看著圖,沉吟片刻道:“我有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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