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子清露出的眸子中,微微染上了一抹笑意,牽著晏知書的手安慰道:“無礙,你不必擔心我。”


    晏知書遲疑的點了點頭,卻聽見他開口道:“花好,朱顏巧,鳳袍霞帔鴛鴦襖。春當正,柳枝新,城外豔陽,窗頭群鳥,妙、妙、妙。東風送,香雲迎,銀釵金鈿珍珠屏。斟清酒,添紅燭,風月芳菲,錦繡妍妝,俏、俏、俏。”


    知道這是在誇讚自己,且還是當著這麽多人大庭廣眾之下,晏知書不由的羞紅了臉攖。


    鍾離子清牽著他的手,轉身對著禮官點了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


    禮官見了,連忙一本正經的擺好狀態,高唱道:“吉時到!新郎蒞位,新人起。償”


    他的話剛落,院內就傳來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還有人們的歡唿笑鬧聲。


    晏知書微微一笑,抬頭隔著蓋頭望向他,太子殿下依舊是昔日的樣子,不過如今一身正紅色的新人袍,更襯的他容貌清朗,眼神灼灼,如星光璀璨,非尋常人可比。


    禮官繼續唱道:“新郎搭躬(拱手延請新娘)新郎新娘就位(至香案前),新郎新娘(向神位和祖宗牌位)進香燭……”


    太子殿下朝她點了點頭,帶著她走到了香案前。


    “跪,獻香燭。明燭,燃香,上香,俯伏,興,平身複位。”禮官念一句,太子殿下就帶著晏知書完成一個步驟。


    緊接著,禮官又道:“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興。”


    太子殿下小心翼翼的護著晏知書的身子,生怕她磕碰了何處。這祖禮結束,接下來就是傳統的“三拜”——“一拜天地,二拜雙親,夫妻相拜”最後才“引進洞房”。


    跟著禮官的指示,兩位新人聚精會神的行起了禮節,拜堂儀式到此結束,喜婆們正打著帶著嬤嬤將晏知書送入新房中時。


    突然一聲:“慢著!”響破了眾人耳膜。


    眾人順著聲音的來源看向了大門口,隻見一個身著明黃色的龍袍腳踏飛龍靴的男人打門口進來。


    眾人都愣了,片刻之後,連忙反應過來,跪下高唿:“萬歲,萬歲,吾皇萬歲!”


    皇上來了……晏知書心裏一顫,手裏浸出了一層薄汗。


    鍾離子清也知道事情麻煩了,按照他的計劃,父皇如今應該在宮裏才對,根本趕不上參加他的婚禮儀式,他會在晚上帶著知書去向父皇請安的。


    現如今……父皇來這裏做什麽?是他發現了知書的身份……還是?可是無論如何,到了這一步,婚禮必須舉行下去,否則他就前功盡棄了。


    在景德帝還沒有說出話的時候,鍾離子清搶先拉著晏知書跪了下來,搶白道:“父皇能出現在兒臣的婚禮上,兒臣倍感榮耀……來人,上茶,兒臣這便攜太子妃給父皇敬茶。”


    景德帝站在他的麵前,雙眼折射出犀利的眼刀,一雙眼睛死死的盯住了他,聲音似是含著十足的怒意:“朕還沒有承認,她是我鍾離一族的媳婦。”


    鍾離子清心中一沉,有些討好道:“父皇難道忘了嗎?知棋可是您親自頒下聖旨,冊封的太子妃啊。”


    景德帝聞言,隻是冷笑道:“可是她是嗎?”


    他的手指指向了蓋著蓋頭的晏知書,鍾離子清心中一凜,雙手捏成了拳,他果然猜中了!


    “父皇!”鍾離子清起身,雙眼中滿滿的都是懇求的目光,聲音顫抖道:“還請父皇先行迴宮,兒臣自會帶著知棋,在喜宴結束後入宮請罪。”


    請罪那兩個字他說的那般輕,又咬的那般重,奈何景德帝卻是冷冷笑出了聲:“你以為拜堂成功她就可以是太子妃了嗎?朕告訴你,朕若是不答應,她也不過是一個奴婢……”


    景德帝當著眾人的麵指著晏知書冷聲道:“以她的出身,太子妃?她也配!”


    鍾離子清聽了,眉頭緊緊的皺在了一起,將晏知書不經意間的護在了身後,壓低聲音道:“父皇,給兒臣時間,兒臣定然會給您一個交代,若是父皇執意要大怒婚禮,兒臣也隻好帶著知棋亡命天涯了……”


    他的聲音不似在開玩笑,聽得景德帝一愣,不可思議的望著他,一個耳光隨即落在了他的臉上,景德帝大怒:“逆子!”


    鍾離子清笑了笑,無所謂的用手指輕輕拭了臉上的紅痕。


    到了這個時候,景德帝也愣住了,他……他沒想要真的打他,子清是他最疼愛的孩子,從小到大,他恨不得把最好的一切捧到他的麵前,而今,他竟然動手打了他。


    就在景德帝看著自己手,顫抖不已的時候。鍾離子清微笑的行了一禮:“父皇,您打也打了,兒臣不敢求您徹底出氣,隻求您給兒臣時間,到了晚上,所有的事情兒臣自會向您親自解釋清楚,到時候父皇相打相罵,兒臣絕不頂撞。”


    景德帝看著他,冷哼一聲,直接甩袖離去。


    這時,鍾離子清眼前一陣發黑,世界突然有了一種天旋地轉感,晏知書敏銳的察覺到了,連忙上前去,在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撐住了他即將落地的身子。


    這個時候,太子殿下總算有些緩和過來了,朝晏知書搖了搖頭,示意無事。麵向眾人,半含著笑意說道:“父皇怕是生氣我娶妻的時候,沒有等他來就開始了,無妨,我們繼續吧……”


    太子殿下這句話算是給眾人解釋了皇上發怒的原因,一時心中揣揣的眾人都安定了下來,又開始熱鬧了起來。


    晏知書也被喜婆媒人、和嬤嬤簇擁著,送入了喜房之中。


    在太子殿下沒迴來之前,晏知書不能摘下自己頭上頂著的紅蓋頭,隻有在眾嬤嬤們留下訓話的禮儀,離開之後,才偷偷掀開了喜帕的一角,偷偷打量這個她日後要生活一輩子的地方和臥房。


    既然是東宮,卻也算是皇宮的一部分,所有東西皆是皇家的儀製,三間連套,用漢白玉屏風隔開的寢殿,總體麵積大概數來目測不少於八十平米。四周許多地方懸掛著帷帳,原本是何樣子看不出來,隻是今日清一色的全部懸掛成了大紅色。


    寢殿的門前貼著一副喜慶楹聯,加橫批。堂屋中間高懸一方形彩燈,彩燈四麵分別繪上“鸞鳳和鳴”、“觀音送子”、“狀元及第”、“合家歡”等圖案。香案上還有一對碩大紅燭。兩邊“對座”牆上貼“陪對”一幅。


    寢殿正中懸彩燈,窗戶上貼剪紙的大紅雙喜字,四角貼剪紙的蝴蝶圖案;窗戶兩邊貼楹聯;上聯為“洞房花燭夜”下聯文“金榜題名時”橫批則是“小登科”。


    這副楹聯其實是一個人們都曉得的習俗故事,曆來洞房花燭就被和金榜題名合在一起,共為人生第一大喜事,由此也可以看出東宮眾人花費心思的布置。


    晏知書再抬頭細細打量牆壁,卻發現牆壁四周掛滿了古典字畫,看得出太子殿下是一個極為風雅之人,而屋中的空氣之中她也隱隱嗅出了花椒的味道,晏知書隨著氣味走到了牆壁上,手指微微放了上去,隨即顫抖的拿開,竟然是……椒房。


    漢朝的皇帝劉邦,起於微末,直到後來登基為帝,迎昔日的患難夫妻呂後入宮,因其賜居的寢殿以花椒樹上開成的花朵碾成粉,和泥中塗抹牆壁,取其溫而芳、多子多福之意,後得名為椒房,其寢宮也被稱之為椒房殿。


    一直發展到了如今,椒房殿雖然不再是皇後獨有,一些皇帝也會為了受寵的妃子,而布置椒房,但是除皇家之外,別的人家,即便再有權有勢也是不得逾越的。


    晏知書這一生都未曾想過,有一日,她會住在用椒和泥進行牆壁粉刷的房子裏麵,這是多麽大的榮耀……抑是一個男人多麽大的寵愛,她,晏知書,受之有愧!


    咯吱……一聲,門從外麵被打開。


    晏知書慌忙將喜帕遮好,來人卻輕笑一聲,用桌上的玉如意挑開了晏知書頭上罩著的蓋頭。


    晏知書有些不安的望著他,太子殿下輕輕笑了著,卻將她抱在了懷中:“知書,我總算可以娶到你了,真好……”


    不知道為什麽,晏知書的眸子突然有些濕潤了。


    鍾離子清笑著捧起她的臉,溫柔的問著:“餓了嗎?”眸中的柔情滿的似是快要溢了出來。


    晏知書輕輕搖了搖頭。


    鍾離子清牽著她的手,將她拉到了桌邊,溫柔的揉了揉她的碎發,一雙眸子滿是深情道:“還是吃一些東西吧,我知道你今天肯定不好受,等會兒我們還要入宮去向父皇請安,餓著了可不好。”


    他將事情小化到了說請安的地步,晏知書卻徒然想起今天白天,他為了自己受的那一耳光,長捷一眨,晶瑩剔透的淚滴就落了下來。


    鍾離子清用溫柔的指腹替她擦拭幹淨,抱著她笑道:“怎麽又哭了呢,別怕,一切都有我在。”


    晏知書卻在他懷中哭的更兇了。


    他也沒有在勸,隻是抱著她,溫柔的拍打著她的脊背。


    日頭西斜,燭影搖曳。


    晏知書猛然間從夢中驚醒,恍惚覺得不對,連忙拍打了自己的麵頰讓自己清醒了一下,看著太子殿下,忙問道:“都這麽晚了,你怎麽不叫我起來呢?”


    “我見你睡的香甜,猜想你近幾日怕是累及了,便想著讓你多睡些日子,不好打擾你。”他說的溫柔。


    晏知書卻有些揣揣的對著手指:“萬一……陛下生氣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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