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健翻身起床,拉起被子蓋住大生的頭,出聲喊道:“大生出賣我們!”


    深夜裏,兩個馬仔滿臉懵圈,根本不明白發生什麽,就遭一群刑堂兄弟衝進房間,甩棍就砸。


    “嘭,嘭!”


    兩個馬仔根本沒有機會,直接被鋼管砸趴在地,緊接著阿健鬆開手,大生被吳鬥踩在腳下,用棍子貼著鼻尖。


    兩組一共十名刑堂兄弟衝進門,轉瞬間就控製住局勢,僅有一人受槍傷,很快五個人就被兄弟綁走,押進樓下的麵包車,東莞苗坐進車裏,抓起賊雄的臉,冷笑著道:“通知大佬,準備開香堂!”


    “收到!”一個馬仔掏出電話,打給賓哥。


    一個兄弟講道:“阿少受傷了。”


    “送去醫院!”


    東莞苗不假思索,語氣堅定:“按照規矩,先登者,五十萬!”


    破門與破城,萬軍之中先登城者九死一生,正如江湖兇殺,持棍破門,活捉槍手,因此,請命打頭陣者,記大功,撥重賞。


    淩晨兩點,馬王,元寶,大頭坤等義海大底,都在深夜中被電話吵醒,接起電話就聽海伯下令:“到三聖宮山門!”


    每個大底接到電話都如同被潑下一頭冷水,渾身打顫,忙不迭站起身穿衣出門,一支支車隊開始駛向粉領,三聖宮。


    宮門內。


    張國賓身穿黑色西裝,站在空地上,欣賞著滿天星鬥,語氣深沉的說道:“這次你運氣好,有兄弟幫你扛,社團不再追究你的事情,下一次,你不見得這麽好運。”


    齙牙秋穿著皮衣,噤若寒蟬,深深埋下頭。


    張國賓迴首看向裏麵,三英五祖,曆代坐館靈位在香案上陳設整齊,一根根蠟燭跳躍著火苗,紅紙條滴著鮮血,整間香堂唯有紅色燭火照映四周。


    他登堂入座,扶住椅手,麵無表情,身體一半在黑暗當中,一半被燭火照亮。


    李成豪、東莞苗、海伯三人身著白、褐、青三色長衫從暗室入堂,端坐在三把大爺交椅上,李成豪表情出人預料的輕鬆,苗義順則如釋重負,隻待行刑,海伯則眉頭很重,滿臉慍怒。


    馬王急匆匆的進入香堂,拱手說道:“龍頭!豪哥!苗哥!海伯!”


    他深深鞠躬,再迴到座位,十五分鍾內,十二位義海堂主相繼進入香堂,元寶端起茶盞飲了一口,耳朵裏還能聽見暗室中傳來的慘叫,十幾被挑斷手腳的兄弟,包紮好傷口,正吊在暗室裏做殺包。


    張國賓掃掃褲腿,海伯起身抱拳,宣講道:“龍頭坐館為社團兄弟生計,意用公司收入蓋大廈,安居樂業!”


    他放下手,痛恨道:“未想到,大廈一棟未建成,就有兄弟貪汙樓權,借職生財,事情敗露還敢謀害堂主,行大逆之舉!”


    “照洪門規矩,背信棄義,殘害手足,千刀萬剮!”


    東莞苗站起身也是抱拳:“秉龍頭,罪犯皆以索迴,請命行刑!”


    “帶上來!”


    十二名洪天佑打扮的刑堂兄弟,身著明製短衫,赤著胳膊,兩人拖著一個進入香堂,把賊雄,大生,阿健等人拖進堂內。


    這個古香古色,充滿曆史斑駁的香堂,在夜色裏有一絲絲陰森,恐怖,每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的人,在燭火上好似都變得殘忍,偉岸。


    跳動的燭火,一尊尊神位將時空拉迴那個反清複明的時代,現代的法律、製度、全都被隔絕在香堂之外。


    香堂一開!


    尊古違今!


    今天,說什麽都沒用了!


    張國賓絕不會容忍公司裏有又壞又貪的蛀蟲,斜眼望向賊雄等人,出聲講道:“亂刀刮死!”


    “明天把頭放在香堂裏供奉各位列祖列宗和為洪門效命的曆代坐館!”


    賊雄、大生五人忍不住渾身發顫,驚恐萬狀,首先賊雄就用頭不斷撞著地板,掙紮著不想要走,連連哀求:“阿公,給個痛快,給個痛快,求求你給我一槍!”


    大生則死死抱著一個兄弟的大腿,出聲道:“阿公,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


    剩下三個兄弟哭的哭,尿的尿,沒有一個人硬漢,沒有一個求活,在嚴酷的家法之下求死都成為一種奢望。


    他們都知道沒有求活的可能,更知道沒有求死的可能,家法就擺在那裏,龍頭發話一定會執行。


    可他們有殺人的勇氣,沒有被殺的膽量,有放火斬人的惡,沒有承受刀傷的狠。


    馬王、元寶、美姐一班人就靜靜看著五個人被脫下刑堂,又望向刑堂裏僅僅剩下的一個人。


    作為能夠坐在椅子上觀刑的大底,十二個人必然是沒有上過刑堂,挨過刀,但卻不妨礙他們害怕刑堂家法。


    當你看見一個個活生生的人被刮死,再壞的人都會有底線,江湖上最後的底線就在刑堂。


    他們更不覺得賊雄五個人膽小、丟人,因為賊雄五人的表現算是不錯,再惡心的有。


    “不知死活!”海伯眼神冰冷,不再看向被拖入刑室的五人,迴頭向龍頭抱拳講道:“義海門下有一人受賊蠱惑,及時悔改,戴罪立功,請龍頭評判。”


    馬王、元寶、美姐等人表情驚愕,互相扭頭對視,卻見齙牙秋起身離座跪下,五體投地麵向香案,大聲喊道:“和義海四二六黃秋請龍頭家法!”


    張國賓抓起龍頭仗,一棍掃在齙牙秋脖子上,結結實實把齙牙秋打趴在地,整張麵孔都在燭火當中:“諒你為兄弟情,為同門義,你的事情我不再追究,但是誰做了誰出來扛!”


    “阿公!”


    阿健跪著抱拳,看見大佬趴在身前地板上,雙目含淚的大喊道:“我做的我來扛!”


    “好!”


    張國賓捏起龍頭棍,坐在椅子上:“一刀贖罪!”


    有一位洪天佑搬來桌案,捉起阿健的右手摁好,持刀喝問:“哪隻手寫的樓權名錄?”


    “右手!”阿健嘶聲大吼。


    “寫了多少人!”


    “十二人!”


    阿健再吼。


    “犯了什麽罪?”


    “洪門第十誓,如有私吞兄弟錢財雜物,或托帶不交者,死在亂刀之下!”


    阿健眼眶濕紅,鼓起全部勇氣。


    洪天佑道:“今義海龍頭念你將功贖罪,心存良知,輕罰一刀!”


    “唰!”


    他揮下手中砍刀。


    “噠!”


    幹淨利落的切進桌案,刀鋒陷入木桌一厘,一寸刀鋒切中掌前,三根指頭瞬間與手掌分離,阿健慘叫一聲,捂住湧血的三處創口,望著右手僅剩下的拇指與食指,深深喘氣,望向前方:“多,多,多謝阿公!”


    張國賓端起茶盞,長長歎了口氣。


    兩名刑堂兄弟將人帶走,元寶,美姐、齙牙秋等人備受震撼,一向不喜歡動刀槍的龍頭,為了樓權之事追究到底!


    做了罰!


    想做的也罰!


    今天若不是阿健有將功補過,齙牙秋是不是也要連著倒黴?幾人看見跪在地上的齙牙秋都不禁心生慶幸。


    “幸好,幸好啊…..”


    張國賓則放下茶盞,起身講道:“好了,明天要去給地主哥出殯,大家都早點休息,我知大半夜讓你們從豪宅跑過來吹冷風很累,但是吧,家法跟規矩最重要。”


    大底們全部起身送行,但沒人去講什麽客套話,隻是在賓哥跟豪哥上車的時候,彎腰給大佬扶個車門,慢點行。


    齙牙秋就這樣被丟在行堂裏跪到天亮,直到第二天黎明,李成豪給他打電話,叫他迴九龍參加地主的喪禮。


    昨夜,花園街大廈有三聲槍響,引來警方調查,事情很快就擺平了。


    一大早,警察卻派了二十多名軍裝在麗景賓館值班,負責維持現場秩序,地主的喪禮不僅有有和義全體同門參加,還有號碼幫、大圈幫、新記、台島天道盟,三聯企業,濠江水房。


    屍體則放在酒店一間大型會議室裏供人瞻仰,不過地主被活活燒死,死的很慘,儀式前就直接蓋上了棺蓋。


    今時不同往日,現在一個和義海的大底死亡都能擺出江湖泰鬥逝世的場麵,總計有三千餘人次參加了喪禮,最終,由地主的兒子扶棺出殯,下葬華人永遠墳場,酒席則在麗景二樓的餐廳開辦。


    ……


    梳士巴利道,街頭。


    一個穿著西裝,戴著眼鏡,長相斯文的男人來到軍裝警麵前:“夥計,讓我過去一下。”


    軍裝警扭頭講道:“讓裏麵的人來接,或者有人打個電話也行,酒店正在被大公司包了辦喪禮,一般人不要去。”


    男人亮出證件:“你好。”


    “洗sir?”


    軍裝眼神驟變,立正敬禮:“sorry,sir!”


    這可是一位總警司!


    警隊紅人。


    他一個小警察隻聽過,沒見過。


    有人馬上拉開警界線,一個高級督察迎了上來:“洗sir,有什麽指示嗎?”


    “沒事。”


    洗國良語氣輕鬆:“我隻是來吃席的!”


    高級督察心頭驚訝:“蔡sir也來包帛金?”


    “這死的也真風光。”


    一個社團人士的喪禮上能夠出現警隊高層,不僅代表逝者的顏麵,更代表社團的麵子,而且往往隻有龍頭大佬身亡才會出現政要麵孔,一個紅棍堂主逝世就能有總警司出麵包帛金,整個江湖方知和義海的麵子有多大。


    這次替地主風光大葬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讓全江湖知道和義海已經清理門戶,為兄弟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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