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油麻地,莫妮卡酒吧。


    元寶推開包廂門道:“賓哥!”


    銀水站起身離開包廂,啪嗒,將門關上,帶著幾名西裝馬仔守在門外。


    包廂內,張國賓一身黑色西裝,依靠在皮沙發上,端著一杯威士忌,舉起手,招唿道:“元寶,來,坐下談。”


    元寶心中警鈴大作,臉色瞬間變得嚴肅,乖巧合上襯衫,彎腰邁步到沙發旁坐下。


    和義海在緬北的新財路,事關重要。


    張國賓為乜要派兄弟去以身犯險?


    因為,這決定到整個義海的改革!


    改革,改旳是體製,革的人。


    改革成功離不開一件事,錢!


    有錢,才有可能改革成功,沒錢,無數人跳起來反對你的改革,三年前莫妮卡夜總會那一批兄弟就是表象。


    元寶坐在坐館身邊,大量著坐館的表情,漆黑的光線下,他甚至分不清阿公是在笑,還是在冷笑。


    張國賓努嘴朝著桌麵一個空杯說道:“自己倒啦。”


    元寶規矩的倒上酒,舉杯敬道:“這杯先敬賓哥。”


    “好!”張國賓嘴角輕笑,叮鐺,二者重重碰杯,元寶狠著心一口將洋酒幹下,唿哧一聲,痛快的道:“賓哥,揾我來有乜事?”


    “隻要是為賓哥做事,元寶必拚盡全力。”


    元寶臉上寫滿堅定。


    態度擺的很正。


    張國賓卻淺淺飲下口酒,搖晃著杯中酒液,頗為玩味的說道:“三年前,我剛剛紮職和義海紅棍,開油麻地堂口,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讓油麻地夜總會賣粉。”


    “那時夜總會堂口的粉仔們就聚在莫妮卡反對我!”


    “我跟兄弟們話,我新開一條財路,帶大家堂堂正正的揾水。”


    “兄弟們信了我,現在個個買樓買車……”張國賓眼神直勾勾盯著元寶。


    元寶越聽越心驚,咚咚咚,心髒撲騰狂跳,如墜冰窟,垂下頭,表情不安。


    “如果我現在跟你話,我要帶和義海放棄粉檔生意,你撐唔撐我?”


    “叮鐺。”


    玻璃杯砸落在地。


    元寶一個晃神竟沒聽見,呆愣愣坐在沙發旁,張國賓更對酒杯落地視而不見,元寶良久後方張張嘴:“阿公,兄弟們會造反啊。”


    白粉是社團的重要財路,一年替社團揾水幾千萬,更是堂口的重要財路,帶著敢打敢殺的兄弟發橫財。


    有的兄弟帶一筆貨就能賺幾萬,十幾萬。


    一年就能買套房。


    這些兄弟敢幫公司玩命,公司若是玩他們,他們一樣玩命,但現在公司不缺敢玩命的人,又已準備好財路給兄弟們。


    張國賓點點頭。


    “啪。”


    放下酒杯。


    “所以我打算帶兄弟們搏條財路迴來,往後賺合理合法的錢,不賺生仔冇屎窟的錢。”


    “大圈幫的彪哥揾我一起去緬北開玉礦,玉礦若是搞到手,一年幾千萬港幣不成問題,運氣好點礦夠大,出料好,幾億,將來十幾都無問題。”


    “公司打算開一間翡翠公司,把好料送迴香江賣,進內地賣,自產自銷…”


    “你覺得公司對兄弟們怎麽樣?”


    張國賓問道。


    元寶咽咽口水:“阿公對兄弟們很好。”


    張國賓微微頷首,拾起酒杯,飲一口酒:“那你撐唔撐阿公?”


    元寶咬牙道:“撐!”


    “好!”張國賓身穿西服,戴著手表,打扮斯文,言語間卻涉及到堂口幾百兄弟的性命,他坦誠道:“掃毒組上次掃了和新,合忠、勝義、兩家夕陽社團兩千萬的貨,近期又收到風要對號碼幫的貨動手,做白粉生意的代價實在太高,每個堂口隻有你手下年年死兄弟,月月死馬仔,我覺得隻要本事的社團大佬,都不會讓兄弟們吃著碗飯。”


    “隻要社團還吃這碗飯一天,社團就永遠登不上台麵,你阿公我,還有你,還有阿豪,阿耀一班人永遠都是矮騾子,永遠都做不成真正的大佬!”


    “我等這一天等了三年,時機終於成熟,我明知道緬北充滿風險,我還是要派阿豪去搏一把,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因為,我要讓別人看起我的兄弟,看高和義海一眼,我讓別人不敢叫我的兄弟是矮騾子,是爛仔!”


    “莪要兄弟們堂堂正正的活著!”


    元寶雙手顫抖,忽然拿起洋酒瓶,對嘴飲下一口,用袖子擦掉嘴角酒液,大聲道:“服!”


    “賓哥!”


    “我服你!”


    “我為公司賺黑心錢賺了十幾年,人人都罵我是爛草鞋,沒人看得起我,柴哥把公司的髒活丟給我,我知道,肯定要有人扛,給我機會是看得起我,我扛了,我認了,認命了!”


    “現在有機會讓我走出這個泥潭,賓哥,我多謝你。”


    元寶的吼聲迴蕩在包房內。


    他未喝多少酒,卻雙眼通紅,情緒激動。


    “嗯。”


    張國賓麵色平靜的點下頭。


    這是一件大事,要冷靜,要周密。


    走粉的生意對於他個人而言,早不算什麽錢,對公司而言並非不可切割,光是義海中港的生意就頂過走粉,可要給人甜頭容易,要斷人財路,簡直是火中取栗,可他偏偏要如此做,因為這條財路走不遠,會拖累社團將來的發展,社團賺著內地的錢,就不能做如此傷天害理的事,搞搞外圍,做做賭檔,別人不說什麽,你走粉當別個瞎啊?


    現在不點,隻是未到時機,等別個點出來,那就晚了。


    張國賓是全心全意的為公司,也是為自己。


    他開始細致布局:“阿豪過兩天會起程飛去緬北,你提前帶堂口三百個兄弟夠膽的兄弟走水路出發,到緬北再跟阿豪取得聯係,抵達的相差不多,談判時若出什麽意外,見機行事,盡力把礦區拿下。”


    “若是平平安安,順順利利自然好,唯有一點,若有兄弟擺不平的事,不要硬拚,三百號兄弟的命公司擔當不起。”


    這個財路隻有元寶帶人親自拿下來,公司各大底才會服氣,否則公司的生意憑什麽歸你們堂口?


    就因你們走粉就高級啊?


    公司決策需要照顧各方感受。


    元寶點下頭:“我知道,阿公,等會我迴去就開始清點人馬,三百人到了緬北,不夠膽也要夠膽,那裏又不是香江,沒地方給他們藏。”


    元寶也是夠狠。


    不過,太子道堂口不僅走粉,當年還搞器官走私,旗下兵馬眾多惡人,不怕挑不出三百號打仔。


    張國賓出聲道:“事情沒成功前,不要走露風聲,就跟兄弟們說去緬北開財路,其它的事情一率禁聲。”


    “有風聲走漏,我去刑堂領死。”元寶保證。


    “好。”


    “阿公,我先行一步。”


    元寶起身離開。


    包廂內,冷冷清清。


    張國賓獨自一人坐在沙發上,昂首飲下口酒,喊道:“祝我的兄弟們功成歸來!”


    放棄走粉的利與弊,得與失,一言難蔽之,可公司想要走上大道,必須邁出這一步。


    張國賓成為坐館後遲遲不敢動手,有各種因素,可遲早要動手。


    拿下礦場是流血最少的方式,若是元寶,阿豪失利而歸,那就恐怕要對內動刀子,這是張國賓最不想看到的場景。


    第二天,中午。


    張國賓得到元寶帶人出發的消息,太子道的地盤暫時由蠟燭接管,銀紙,車大炮兩名四九仔全都跟著元寶趕赴緬北,公司的偷渡船都不夠坐,又找號碼幫包了幾艘。


    兩天後。


    九龍機場。


    “賓哥。”


    “送到這裏吧。”李成豪一身白色西裝,站在機場門口,望向麵前的大佬。


    張國賓站在一排車隊前,探手在懷裏掏出一塊玉牌,掛在兄弟脖子上,出聲說道:“找黃大仙廟的大師開過光,保佑你平平安安。”


    李成豪低頭拿起玉牌一看,上麵雕著觀音,正是大圈彪送來的那塊。


    “不錯。”


    “自家產的東西就是好。”李成豪美滋滋。


    張國賓拍拍他的肩膀:“去吧。”


    “等我的好消息,大佬。”


    一行人離開。


    大圈彪站在張國賓身旁,扭頭對張國賓說道:“張先生,你就派十幾個人,怕是在緬北很難做事。”


    張國賓搖搖頭:“彪哥,你在緬北不是有幾十號兄弟嗎?”


    “加起來七八十號人足夠了。”


    大圈彪這迴派迴幫會裏得力幹將鄭子雄一同奔赴緬甸。


    張國賓一個出錢的大水喉要派多少兄弟啊?


    “也對。”


    大圈彪點點頭:“若是七八十號人都擺不平,就是你我沒福分吃下礦區,今天兄弟們去國外拚命了,我們一同去桑拿房洗個澡吧,閑著也是閑著。”


    張國賓望他一眼:“唔好意思,彪哥。”


    “我要迴公司處理文件,最近公司比較忙。”


    “嗬嗬,我剛剛講笑的,我下午也約了工廠主見麵。”大圈彪憨笑著整理衣服,露出一副生活艱辛,工作勤勉的樣子,無奈歎歎氣,坐上轎車離開。


    當晚。


    飛機降落在昂光機場,一行人剛落飛機就登上大巴,直接駛向克欽邦。


    三天後。


    克欽邦,莫寧縣,帕敢鎮,一座泥瓦房內。


    李成豪叼著煙,坐在木床上,麵前是鄭子雄,青眼強等人。


    “撲你阿母,來了帕敢三天,外麵炮聲就響了三天,這可真是個好地方,每天給我們送妞,卻把我們涼在這裏,雄仔,你們大圈幫的生意還有沒有得談啊?”


    二路元帥對四十多歲的老兄弟一口一個仔,叫的非常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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