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先生飲茶。”


    林錦躬身為主位上的張國賓斟好八分熱茶。


    張國賓端著茶杯,麵無表情。


    “要喝新記總管的一杯茶可不容易。”


    “和義海一百六十四名兄弟被捕,七十三名兄弟入院,在渣甸街戰死十三人換來林總管一杯茶……”


    “這杯茶我怎麽喝得入口?”


    酒樓內,義海五百名兄弟早已開席,三十名坐在五樓大廳旳頭目,齊齊放下筷子,眼神不善地望向主桌。


    林錦,段龍,斧頭俊,杜連順坐在主桌陪酒,李成豪,東莞苗,元寶,馬王,老晉坐在右手邊列席,林升,林薑,麥高帶著一群大底坐在另一張桌子。


    向氏兄弟們沒有前來參加酒席,新記除了向言外,其餘兄弟列席都沒有意義。


    林錦陪笑道:“對唔住張先生。”


    “嘭!”元寶一拍桌麵,大聲喝道:“對唔住,說對唔住有屁用!你要說下去跟戰死的兄弟們說!”


    這句話極其惡毒,林升,林薑在旁都麵露厲色,林錦卻硬生生憋下來,站著賠禮道歉,段龍連忙捧著茶杯打圓場道:“張先生,斟茶賠罪是規矩,林先生也是一番好意,和義海的損失新記會盡力償還,還請張先生飲杯茶再談。”


    講數,講的就是一個氣勢,靠的則是實力。


    這場酒絕沒那麽好喝。


    新記答應擺賠罪酒,便是要伏低做小,張國賓為了幫社團爭取利益,囂張兩個字絕對要貫徹到底,帶著幾名大底參加,擺明就是要鬥狠,五百名兄弟更是隨時能掀掉新記的大底。


    麵對段龍的低聲下氣,張國賓舉起酒杯,飲一口茶,用鼻孔出聲道:“嗯…”


    “銅鑼灣與渣甸街相鄰的依榮街,邊寧頓街都要讓出來,捕的兄弟每人賠償五萬,刑期超過五年的,每一年加一萬,受傷的兄弟每人十萬,戰死的每人二十萬,一分錢都不能少,但凡少一分錢。”張國賓低下嘴,吹拂茶杯上的熱氣,李成豪在旁端著飯碗,沉聲道:“我就帶人打進銅鑼灣,把銅鑼灣十八條街全部拿下,打到你新記遍體鱗傷!”


    段龍麵色一沉,端起酒杯道:“張先生,江湖規矩,一人古惑仔的安家費十萬,醫藥費一般是五萬,你每項都翻過一倍,被捕的兄弟還找新記掏錢,還要刮出兩條街的地盤,未免價碼太高了一點。”


    新記大致的心理預估在五百萬港幣左右,對和義海要踩進銅鑼灣也有準備,可按照和義海的喊價,輕輕鬆鬆破兩千萬港幣,一場血並要付出兩千萬港幣的代價,香江又有幾家社團拚得起?


    張國賓身著一身西服,攤開手,無所謂的道:“不給錢,就開打!”


    “我義海的兄弟就是命貴!”


    “你乜意思?”杜連順在旁不忿道:“你說我新記的兄弟命賤?”


    “撲街仔!”老晉甩手把杯中酒灑到杜連順臉上,大聲喊道:“這裏有你說法的份?”


    “靠!”杜連順雙手砸在桌麵,起身吼道:“丟你老母,你夠資格拿酒衝我?”


    他作為尖東之虎,靠打上位,一向也是個暴脾氣,怎麽可能忍得住老晉的挑釁,老晉卻瞪起眼眶,怒目而視,毫不氣弱:“想死乜!”


    “順仔。”段龍迴首望道。


    杜連順胸膛起伏,憋著口氣,重新坐迴椅子。


    段龍再跟張國賓道歉:“唔好意思,張生,底下的兄弟沒讀過書,脾氣爆。”


    “沒關係,我底下的兄弟也沒讀過書,也脾氣爆。”張國賓麵帶微笑的望向他,語氣斯文有禮,可是話音剛落,老晉便抓起桌麵一個酒瓶砸在杜連順頭頂:“轟隆!”


    頓時酒瓶炸成碎裂,一股股鮮血從杜連順頭頂淌下,四周新記大底麵色難看,眼神驚詫,老晉抓著瓶口,舉手指著杜連順吼道:“尖東之虎又點樣,新記五虎老子不是沒殺過!”


    張國賓還是帶著笑意:“可以了,我爽了,繼續聊。”


    “剛剛的條件一分錢都不能少,另外我要請林先生離開香江。”他指向林錦。


    林錦表情錯愕。


    “我怕林先生繼續留在香江,我怕有一天義海的兄弟會忍不住幹掉他,你也知道,和義海做事向來是有仇報仇,有冤報冤。”


    張國賓把話講的非常露骨,卻非常具有壓迫性,既然幹不掉新記的總管,那麽把新記總管逼走就是最好的選擇。


    段龍看都沒看林錦,點頭就道:“這點可以答應你。”


    “先吃飯,等我吃著吃著,想起什麽條件再跟你說。”張國賓笑著舉起筷子,就算講話非常不中聽,段龍卻還是鬆出口氣,打著圓場道:“張先生,飲酒,飲酒……”


    兩個小時後。


    義海兄弟們吃飽喝足,一夥夥走出酒樓,登上大巴,和義海跟新記的談判調侃沒有保密,參與酒宴的兄弟們基本上都知道,一迴九龍消息便在社團傳開。


    新記全盤接受和義海的補償條款,答應劃出兩條街,還答應五百萬作和義海的車馬費,並且林錦當夜就會離開香江,前去台島安度晚年。


    擺賠罪酒就是割地賠款!


    戰場上沒贏到的東西,談判桌上也拿不迴……


    “老晉。”


    “你幾時這麽威了?”


    “連尖東之虎的頭都敢爆。”


    張國賓帶著一幹兄弟走出酒樓,上車前朝晉立民笑道。


    當年他跟晉立民在屯門講數,老晉麵對那時一個義海紅棍都選擇認慫。


    晉立民穿著黑色夾克,膀大腰圓,樸實的笑道:“尖東之虎算乜?”


    “有義海撐腰,向言的頭我都敢爆。”


    “哈哈哈。”張先生放聲大笑,坐進車內,老晉真的是老當益壯,四十多歲的人了,越混越威風。


    驅車路上,李成豪打著方向盤,試探著問道:“賓哥,你讓林錦離開香江,是不是想派人做掉林錦?”


    “我知道,林景是新記的大管家,代表向氏的顏麵,就算想要報複林錦也不能亂動手,不然新記為了麵子會發瘋,拿兄弟們那麽多條命換林景一個老骨頭不值得,在香江不方便動手就把他逼出香江,隨便找幾個槍手過海就是兩槍,再找個替死鬼自首說殺錯人,事情就萬事大吉了。”


    “賓哥,你的想法很出位,可以交由我來執行。”他侃侃而談道:“我在道上也認識幾個槍手,讓外麵的人動手更保險對吧?”


    “阿豪。”


    張國賓越聽越不對勁,連忙喊住阿豪。


    “賓哥?”


    李成豪望向後視鏡問道。


    “以林錦的地位確實不能動他,新記就算敗了也未傷筋動骨,動林錦得不償失。”他說道:“新記作為香江第一大字號,能夠打敗新記的隻有新記!”


    “哇,賓哥,這句話好深奧。”李成豪驚叫道。


    “沒關係,你繼續看著,將來就懂了。”張國賓笑笑:“現在該幹什麽知道嗎?”


    “送你迴公司咯。”李成豪吹著口哨。


    油尖旺。


    兄弟們跳下大巴車,陸續散去。


    張國賓上樓辦公,李成豪迴到油麻地練拳。


    張國賓給新記開出兩倍高的補償金,一是要為兄弟們謀福利,二是覺得該給新記一點教訓,往後每一場戰都鬥敗,價格隻會越來越高,高到社團大底們都肉疼,那麽江湖就會少很多腥風血雨,一個個安心揾水多好啊,天下太平,平安喜樂。


    油麻地,義海宗鶴拳館。


    “啪,啪,啪!”


    李成豪光著膀子,手戴拳套,拳勁如風,揮汗如雨。


    一群拳館打仔在旁觀望。


    他扭頭吼道:“這段時間阿坤住院,你們的拳,我來教!”


    “是!豪哥!”


    打仔們滿臉崇拜,抱拳吼道。


    義海內部打仔間的競爭也很大,除去油麻地的宗鶴拳館,旺角的形意國術館,尖沙咀三個月新開一間義海泰拳館,授權導師正是去年加入義海的拳霸頌拉,義海有幾百名打仔都在尖沙咀學泰拳,如果不把油麻地的打仔教好,將來義海打仔都去學泰拳,打鶴拳出身的賓哥臉上多沒光。


    張國賓在義海大廈忙碌了半個多鍾的時間,接到夢工廠王經打來的電話,麵露喜色,驅車趕向夢工廠。


    夢工廠84年的拍攝計劃早已開啟,海外投資方麵繼續跟好萊塢科幻導演合作,靠著票房分成與特效公司揾兩重水,能自己賺的錢,絕對不給外人賺。


    亞洲市場則打算開啟新的係列作品。


    他所掌權的所有公司內,最關心的便是夢工廠,因為夢工廠是他最看重的小金庫,一切收入都等於個人收入,相反義海集團的物流,地產,乃至酒業,建築公司裏麵都有社團股份,另外國賓證劵,港燈也全部屬於個人資產,不過,兩家公司都有代理人管理,張國賓不需要多操勞。


    可是夢工廠最大利潤點都在張國賓個人身上,每個季度的拍攝計劃都需要親自敲定,否則就吃不到先知紅利,利潤會大大下滑。


    “大老板!”王經穿著白色t恤,一個小肚腩鼓起來,提著兩袋下午茶衝進電梯,一抬頭就看見某個帥氣的身影。


    “嘿嘿。”王經對著六名戴著墨鏡,身穿著的保鏢擠出傻笑,東莞苗,打靶仔等人正守在坐館身旁,低頭瞧向這個小肥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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