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嚴燁的應承允諾,太子爺的一顆心仿佛落進了腹中。他心頭的如意算盤打得精,如今皇帝病重,宮中明裏的掌事是太後和皇後,然而落到實處,卻還是得掌印說了算。

    既然嚴燁已經撂下了話,將來的謀劃就不必他操心了。他了解這人的手段,往往狠辣卻出奇地受用,過程見不得光,結果總會是好的。因著這一茬兒,景晟在心頭自然而然地將陸妍笙當做了囊中物,連帶著瞧她的目光也愈發地不不加避諱,一路上總是想法設法地再三親近。

    然而距離紫禁城愈來愈近,妍笙一門心思都在專心致誌地難過,對景晟的騷擾並沒什麽功夫搭理。她表現得格外冷淡,每每一句身體不適精神不佳就將太子爺拒之千裏,久而久之,景晟卻對她愈發地感興趣起來。

    金尊玉貴的大梁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身份,多的是女人投懷送抱,間或遇上這麽個油鹽不進的,反倒激起異常的熱情來。太容易征服的女人並多大意思,輕易幾句好話兒就能被哄得寬衣解帶,有什麽趣兒?景晟自詡情場老手,他附庸風雅的本事自有一套。在他看來,陸妍笙是個新奇的獵物,外柔內剛,這可是個稀罕寶貝,教他內心燃起莫名的火來,非斯人無可澆滅。

    ******

    三月初,正是盛春的節氣。春意漸濃,碧瑩瑩的穹窿萬裏無雲,偶爾飛過幾行大雁,從溫暖的南方遷徙迴北,雁過無痕。紫禁城巍峨綺麗的身軀屹立在天地之間,金光籠罩下,巍巍然,莊嚴肅穆,教人望而生畏。

    玢兒從禦輦上下來,迴過身打車簾。那簾幕後頭伸出來一隻纖細柔美的皓腕,裏頭出來個女子,一身錦繡宮裝,絳紅色的宮絛直直地垂落下來,裙角底下現出一對精致的緞麵繡花鞋。

    瘦高纖細的身條,立在朱紅宮毯上,陸妍笙抬頭朝上方望,金燦燦的日光卻照得人睜不開眼。她略抬手擋了擋,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在耳旁響起來,語調熱切,朝她殷殷道,“般若母妃,咱們已經迴宮了。”

    她斜眼乜過去,隻見景晟笑容滿麵地望著自己。

    當人打心眼裏厭惡起一個人,他所說的每一句話,所做的每一件事也都會隨之令人心生厭煩。景晟之於陸妍笙,簡直就是活脫脫的現身說法。

    這個太子爺不是什麽好鳥,滿肚子的壞心思,加之覬覦她的美色,更是從沒對她安過好心。然而心中雖了解這一層,礙於這廝太子的身份,她也沒法兒對他擺臉色,仍舊隻能強裝出一副笑來。

    她不著痕跡地朝旁退一步,朝他微勾起唇角道,“承蒙皇後娘娘厚恩,著令太子不遠千裏到逍興迎我,我心中著實萬分感激。”她說著微微一頓,換上副苦惱的神色,“我心裏思忖著要好好答謝太子,又著實沒什麽能送得出手。太子見過的稀罕玩意兒多如牛毛,平常的物事也沒法兒人你的眼。”

    景晟心道你把自己囫圇送來就是的最好的答謝了!然而這話到底沒法說出口,他幹咳了兩聲,在她麵前裝出一副正經八百的姿態,擺手正色的模樣,“母妃這說的哪裏話?您這迴出宮替父皇祈福,不辭辛勞不遠千裏,若真要說感激,也該是兒臣感激您。”

    陸妍笙聽得渾身犯怵,這人一口一個母妃一口一個兒臣,簡直教人不舒服!照著這一世的年紀算,她還不到十六,景晟大了她整整四歲,如今卻硬要將她的輩分抬高成他娘,也真不嫌磕磣人!

    她愈發對這個太子感到不耐,麵上雖笑著,眼底卻已經完全沒有了笑意。然而景晟卻似乎渾然不

    覺,他還兀自說著,“兒臣聽掌印說,母妃身上的病已經好全了?”

    身上的病?陸妍笙一愣,半會子才反應過來他話中所指,麵上一陣青一陣白。這可怎麽辦?嚴燁是怎麽對景晟說道她“病情”的她一概不知,如今他問起來,多說隻怕露出馬腳。她略想了想,決定順著嚴燁的話迴答,“唔,是好全了。”

    看來這趟宮果然沒白出,把人教給嚴燁照料也是沒錯處的。景晟心頭一喜,對掖著雙手笑眯眯地俯視她,端詳那張顧盼生姿的俏臉,他還關心著一樁事,那時她不是身上起瘡子麽,可留下什麽疤麽?他對她的嬌軀垂涎三尺,若是身上留了疤可就不好了,女人身體不似男人,講究的是個“白璧無瑕”。

    然而將將張口卻又覺得這麽問不妥,頗明顯了些。這個陸妍笙明裏雖是貴妃,可到底也還是個沒開過臉的閨女,問得唐突恐怕會嚇著她。

    太子略皺眉,思量了瞬隻是道,“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陸妍笙微微頷首,多的話也不想再同這人說了。她偏過頭望向別處,卻將巧望見一個高個兒的男人從宮門裏頭出了來。穿曳撒,係鸞帶,雙臂繡金蟒,麵容淡漠,起菱的唇角猶似含笑,描金帽下是一雙深邃的眼,迷離森冷。

    一眼望見嚴燁,她竟有刹那的晃神,這才恍覺自景晟隨行以來,自己已經有一段日子沒見過他了。

    他略提起曳撒,邁過門檻來到兩人跟前,略弓下身子

    給太子和她揖手,“太子,娘娘,老祖宗說了,您二位舟車勞頓,不必急著往慈寧宮複命,今兒就迴宮好好歇息著,明日她老人家自會召見二位主子。”

    這人裝模作樣起來簡直教人歎為觀止,他這樣恭謹生疏的姿態,反倒令妍笙有些不適應了。她遲遲地哦了一聲,麵上也淡淡的,朝他說話的語氣平平,“既這麽,本宮就先迴宮歇著了。”

    說完她看向景晟,臉上堆砌起一副笑容,“太子自便。”

    景晟聞言朝她微微揖手,“兒臣恭送般若母妃。”

    陸妍笙微微一笑,扶過玢兒的手便上了等候多時的宮轎,一行宮人複浩浩蕩蕩往永和宮的方向去了。

    太子的目光追著那宮轎離去的方向好半晌才迴過神,他轉過身看向嚴燁,忽道,“嚴掌印,我瞧著娘娘的身子好得差不離了,你看……”

    後頭的話不消說了,嚴燁自然明白他是什麽意思。他望著太子,麵上仍舊帶著笑容,隻那眉宇深處縈著肅殺之氣。他朝太子道,“太子爺放心,臣應允過的事必不會食言。”

    景晟笑了笑,略湊過去幾分,壓低了嗓子說:“掌印,依我看,你上迴那招偷梁換柱的主意頗不錯。”他說著又思索了陣兒,接著道,“我估摸著這迴得事先跟那丫頭知會一聲,畢竟她同那個答應不同,我喜歡她麽,將來必不會虧待了她的。如今父皇的情形不大好,她頂著個貴妃的銜兒,卻同守活寡沒分別。這麽水靈的姑娘,換做誰也舍不得不是。”

    嚴燁心頭冷笑,麵上的笑容卻絲毫不減。他朝景晟恭謹揖手,迴道:“臣明白,太子爺您是重情義的善性人,娘娘若知道您這份兒心意,必定萬分動容。”

    這番話說得景晟格外受用,他笑著拍了下嚴燁的肩,也不說話,隻負過手轉身朝紫荊城外頭走去尋他的樂子去了。

    嚴燁麵上的笑意在頃刻間褪了個一幹二淨,他微側目哂一眼景晟的背影,神情森冷如霜雪。

    桂嶸覷著他的臉色,上前幾步試探道:“師父,咱們迴掌印值房還是東廠的府衙?”

    他卻轉身大步離去,頭也不迴地撂下三個字來——

    “永和宮。”

    桂嶸一怔,愈發不明白師父的所思所想了。

    他皺緊了眉頭,轉過頭問姚尉,“姚掌班,師父他老人家既然都要把娘娘送給太子爺了麽?那去永和宮幹什麽!”

    姚尉也百思不得其解,攤手道,“督主

    心思深不可測,誰能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麽。”

    ******

    離宮好些日子,宮中的一切事物卻和出宮前沒有半分差別。

    一路的顛簸,妍笙隻覺分外疲憊。她進了寢殿,將將揮退了玢兒同音素準備寬衣上榻,門外便進來了一個人。

    她抬眼望過去,待看清了來人的樣貌,不由渾身都是一僵,連帶著手上拿著的耳墜也落在了地上,清脆刺耳的聲響。

    嚴燁的眼簾微垂,隨意瞥了眼她落在地上的耳墜,朝她邊走近邊道,“怎麽了,不認識我了?”

    他的神色淡漠,優雅的薄唇微抿著,似乎帶著一絲孤高的意味。

    他身上的氣勢太淩人,沒由來的教她慌張。她朝後麵直直地退過去,一連好幾步,直到後背抵上了牙床邊上的八寶紫檀木立櫃。

    退無可退,他逼近過來。

    陸妍笙慌了神。這是她的寢宮,嚴燁竟然能不經通傳隨意出入麽?她有些懊惱,故作鎮定地嚇他,“你這麽直直進來了,不怕人說閑話麽?”

    嚴燁卻忽地笑起來,“說?誰敢?”

    她被堵得沒了話,隻是瞪著一雙眼兒警惕地看著他。

    他凝視她半晌,忽地拽了她的手腕將她往背光幽暗的偏殿裏拖。

    這個舉動將陸妍笙嚇得不輕,她掙紮起來,口裏不敢喊大聲了,隻能壓著嗓門兒不住道,“嚴燁!你撒什麽瘋?你要做什麽?”

    站定了,她剛想說話,他卻箍緊了她纖細的腰肢,朝那張紅豔豔的小嘴深深吻了下去,發狠似的,蠻橫霸道。

    這段日子他心頭也燒著一團火,來勢洶洶,鋪天蓋地,幾乎要將他的整個身軀靈魂吞噬殆盡。

    這個太子為了她千裏迢迢遠赴逍興,想法設法與她親近,這些日子以來的一點一滴都被他看在眼裏。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不能有絲毫動作,甚至連一丁點兒的情緒也不能表露。他要景晟為此付出代價,在這之前,他必須強迫自己忍耐下所有。

    暫時還必須忍耐下去。

    他吻得忘了情,帶著濃烈的侵略性,疾風驟雨一般。驀的,他吸住她的舌咬了下去,她痛哼了一聲,居然也不甘示弱地迴咬了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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