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山今天穿的衣服是她半年前就讓織女就開始準備的華服,絢美的紅色錦緞上織了華麗的纏枝牡丹紋,配上金玉鑲嵌紅寶的首飾,精心描繪的妝容,她有自信今天絕對是最美的人。她挽著娘的手興致勃勃的出發了,校武場上已經來了不少貴夫人,不是宮妃就是公主、王妃,看到安貴妃和衡山公主,正想起身迎接,卻聽“踏、踏”清脆的皮靴聲傳來。

    眾人尋聲望去,就見眼前一亮,一名戎裝少女出現在眼睛,一身墨綠色的利落男裝,不知用什麽料子做成的,甚是挺直,款式也是之前從未見過的,看著頗為簡潔卻十分襯人精神氣,尤其是兩排銀扣更顯英氣也顯出了幾許華貴。黑色的牛皮腰帶束得緊緊的,顯出了薑元儀纖細的腰肢,腰間要配了一把看起來頗有些年代的短劍。薑元儀今天的妝容也是偏冷色係,配上利落的軍裝,薑元儀一出場就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衡山和安貴妃的臉都黑了,尤其是安貴妃,心中更是惱怒,誰給她這個膽子,敢比她們更晚到。

    薑元儀卻絲毫沒有因為安貴妃的怒色而動容,她對安家本就沒什麽好感,更別提安貴妃因為趙四喜歡自己的事,屢次找自己冒犯,薑元儀冷笑,她從來沒有對趙四有任何暗示性的提示,他喜歡自己又不是她能做主的?她不去約束兒子,反而來找自己麻煩,真當自己好欺負不成?所以每次有衡山在場時,薑元儀必然要把衡山壓下去。

    就在安貴妃和衡山矜持的入內,準備讓眾人給自己行禮時候,卻聽下人一聲通報,“三娘子。”

    這下連安貴妃都要轉身迎接薑長暉,一看到薑長暉和薑微,安貴妃就一愣。

    薑微並沒有穿過分出挑的服飾,但粉黃和粉紅的搭配讓她粉嫩得跟春天的花朵似地,完全符合她這個年紀,細軟的發絲披散至肩頭,僅挑了幾縷發絲編了幾根發辮纏繞成一束,身上唯一的配飾就是一隻在日光下閃爍著華彩的發夾。清澈的大眼,精致的容貌,甜美的笑容,純美的讓人心都化了,比衡山看上去更像一個備受寵愛的小公主。

    無論是薑元儀和薑微,她們的服飾搭配的要點是——衣飾是為人服務的,所以她們衣飾搭配都十分的貼合自己的本身,首飾也是選最貼切的,而她們這麽一穿戴就顯得衡山滿身滿頭的飾品是那麽的繁瑣、那麽的庸俗……

    衡山甚至有一股要把自己身上首飾全部丟下來的衝動,幸好阿娘緊緊握著自己的手讓她迴神,木然的隨著阿娘給皇後行禮。

    身為皇帝的趙旻自

    然是第一個到的,他一眼就看到了皇後,薑長暉以皇後之尊,大庭廣眾下雖不能跟侄女穿同款的母女裝,但也穿了一身海棠紅的襦裙,穿著嬌嫩的衣衫非但沒感覺裝嫩,反而讓人有耳目一新之感,他不由打趣道:“你們這樣看著倒像是一對母女了。”

    薑長暉笑道:“可惜阿識不是我女兒,不然說不定就更像了。”

    趙旻大笑:“以前就讓你把阿識帶到宮裏來養,你偏說舍不得,現在後悔了吧?”

    薑長暉說:“是啊,後悔了。”她伸手摟了摟侄女,薑微身體一偏,偎依到了阿姑懷裏。

    趙旻笑著搖頭,薑家太寵薑九了,這麽大了,還護得跟孩子似地,十一歲的小女郎都能嫁人了。

    李十九的姑姑,因生了一個小皇女而提位的李婕妤湊趣道:“依臣妾看三娘今天這麽一穿,跟小九娘看著一對姐妹花呢。”

    “我都老了,哪能跟你們比,你們跟阿識才是姐妹花。”薑長暉對後妃沒什麽架子,她笑盈盈的望著薑元儀,“小七,你這身衣服可真漂亮,這是哪兒的款式?”

    趙旻這轉而望向薑元儀,見她一身利落的戎裝,不由眼睛一亮,“這身男裝看著很精神,要是禁軍穿著說不定會更好。”

    薑元儀朗聲道:“迴聖人、阿姑,這身正是軍裝,是兒聽西域商人偶爾提起才讓人改製出來的。”

    薑元儀的軍裝跟薑微的騎裝款式都差不多,薑微最喜歡這種帥氣的衣服,奈何自己目前氣場不足,駕馭不出那種冷酷美感。

    李婕妤看著薑微的發飾,在看看薑元儀的排扣上鑲嵌的鑽石,忍不住困惑的問:“小七娘、小九娘,這是新出來的水晶嗎?”似乎的比水晶亮多了,李婕妤年紀輕,就喜歡這種亮閃閃的首飾。

    薑微和薑元儀同時一笑,薑元儀解釋道,“不是水晶,隻是漂亮的石頭。”

    鑽石本就不值多少錢,對眼下的大秦來說更是,她們用的鑽石是西域商人帶來的,已經請工匠打磨好了,他們知道薑府兩個小娘子都偏愛新奇物品,得了好東西後就跟兩人送來了,滿滿的兩匣打磨好的鑽石,薑微、薑元儀一人一盒,讓工匠做了不少鑽石首飾玩。

    “石頭?”衡山詫異的掩嘴望著薑元儀和薑微,“你們戴石頭首飾?”

    這人智商比她娘還低。薑微和薑元儀同時想到,薑微一揚眉,“玉不琢、不成器,玉也是從石頭裏出來的?”她和薑元儀同時意味深長的看著衡山滿身的

    首飾,這人戴這麽多不重嘛?會得頸椎病的。

    衡山臉一下子掛了下來。

    薑長暉問趙旻:“聖人,不是說有白虎嗎?在哪裏?”

    趙旻哈哈一笑,“白虎是元昭抓來的,就讓元昭奉上吧。”

    “元昭?”不是說是林熙抓到的嗎?

    “元昭是我跟林熙取的字。”趙旻解釋道。

    薑長暉點頭。

    阿熙居然沒字?薑微一愣,隨即想到他那個父親肯定不會給她取字的。

    “臣見過聖人、皇後。”清朗低沉的聲音傳來,林熙一身輕甲、腰佩長刀,英氣迫人,引來了在場無數小貴女花癡的目光,好帥!好帥!薑微都可以聽到眾人心裏的驚唿了。

    阿熙好帥!薑微同樣目光閃閃的看著林熙,濃濃的自豪感油然而生,阿熙好厲害!

    “吼——”悶悶的虎吼聲響起。

    咦?真是白虎呢!薑微看著這頭白虎第一反應是,抓這麽大的白虎,阿熙沒事吧?她擔憂的望著林熙。這皇帝太討厭了,非要喜歡什麽白虎,去抓老虎的人很危險,被抓起來的老虎也很可憐啊。

    林熙嘴角噙著淡淡的笑容,目光柔和,似乎在說我沒事。

    薑微迴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容,在林熙心目中這笑容足可以照亮他整個人生,但在趙恆心目中,這笑容足可以把他醋死!這麽大庭廣眾下眉目傳情,你們當我是死人?太子殿下臉上笑容越發溫和。

    薑元儀目光微閃的看著薑微,她真的很喜歡林熙呢。隻可惜她未來的人生中似乎從來不曾有林熙的足跡存在,莫非這林熙早逝了?薑元儀有些同情這對小情侶。

    衡山看著林熙,見他容貌俊朗,身材也不似一些武夫般過分的碩壯,而是十分的精瘦結實,忍不住眼底浮起了一絲趣味,薑小九看中的人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要不要試試看呢?青梅竹馬?嗬嗬,不知他們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安貴妃則若有所思的看著林熙,林靖的兒子,又這麽得聖人的寵愛,倒是一個不錯的人選,她目光落在了四皇女身上。

    四皇女低著頭不說話,藏在袖下的雙手緊握,她小了衡山一歲,今年也有十五了,該考慮駙馬的人選了,林熙就是阿娘給自己提過的駙馬人選之一。她第一次看到林熙,就喜歡他了,但他跟薑小九——四皇女目光轉為堅定,林熙跟薑九是永遠不可能的,隻要人是自己的,總有一天心也會自己的!

    林熙敬獻白虎的過程十分成功,趙旻對他大為讚許,將他收入自己的親衛,至此林熙可算是一步登天了,在場所有人思度著看來林熙一個駙馬的位置是逃不了了。

    薑微也想到了這個可怕的結果,駙馬?她眉頭一皺,目光又忍不住望向林熙,她最怕的就是被人發現阿熙的秘密。

    林熙對她微微頷首,目光堅定,要當駙馬不容易,不想當駙馬太容易了。

    薑微一笑,是啊,駙馬也不是那麽容易當的,就是公主也別想跟她搶阿熙!

    薑長暉看著薑微和林熙的互動,眼底有著隱憂,阿識就這麽喜歡林熙?薑皇後第一次正視這個從來沒入過她眼的少年,許是因為長子的關係,林熙雖隻有十五歲,可氣度沉穩寬和,想來私底下對阿識也二十萬分的包容吧?阿識脾氣驕縱,對他應該是十足的依賴吧?阿識涉世未深,太容易陷下去了,尤其是她身邊還有五郎這麽一個論任性驕縱一點都比她差的人。

    薑長暉露出了一絲古怪的笑容,是呢!怎麽能不喜歡?那種被人掌心嗬護的感覺,除了親人長輩,還有幾個人能給你?親人的嗬護可以給很多孩子,且還帶著管教,愛人的嗬護卻是獨一無二的、全無下限的縱容……薑長暉眼底帶了幾分悵然。

    林熙敬獻白虎後,就站到了趙旻身側,而校武場上也開始了騎射比賽,在場很多世家子都知道,這次比賽其實就是另類的選駙馬,一個個卯足了勁表現,衡山公主今年十六歲,四皇女十五歲,而五皇女也有十四了,都是可以選駙馬的年紀了。就算皇女看不上他們,在場還有不少皇子、公主之女,這也不錯嘛!更別說還有不少小貴女,不少人目光都落在薑元儀和薑微身上,尤其是薑微這位含金量可一點都不比公主低啊。

    在場除了薑長暉、薑微和薑元儀心不在焉外,大部分人都十分興致勃勃,現場不時的響起喝彩聲。

    薑元儀放下手中的茶盞,看著天色,似乎快結束了呢,難道曆史真改變了?

    “啊!”一聲驚叫,薑元儀手一抖,尋聲望去,就見一名小貴女正欲哭無淚的裙擺上的汙跡——是一團臭烘烘的不知道是什麽組成的東西,那小貴女臉色蒼白,身體不停的發抖,顯然隨時要暈過去的樣子,她是被熏暈的。

    “啊!”又是一聲驚叫,這次驚叫的貴夫人身邊的侍女機靈,撲上去護住了主人。

    “有猴子!”隨著一人的驚唿,眾人這才注意到自己居然被猴子包圍了,那些猴子手上不知

    道拿了什麽,正一坨坨的朝貴人們丟去。

    在場所有的貴人臉色都白了,他們的生活中何曾存在過這種汙物,衡山嚇得簌簌發抖,尖叫著命令侍女保護自己。

    薑長暉下意識的摟著侄女,輕拍她,“阿識莫怕,隻是猴子。”

    怎麽又是猴子?難道有人對這裏的猴子幹了什麽?不然怎麽會有這種不死不休的仇恨呢?薑微百思不得其解。

    侍衛們正將帝後團團護住時候,又傳來了一聲悶悶的獸吼。

    “老虎!老虎!”這下所有人都驚叫起來,宮妃貴婦們嚇得花容失色,驚惶亂竄。

    薑元儀腳都軟了,曆史上的事真發生了!

    禁軍們滿頭大汗,既要護著貴人們不被猴子砸到,還要去拉亂竄的貴人,還要顧及前來的老虎,忙不過來了!

    “三郎小心!”安貴妃撕心裂肺的叫了一聲,撲到了趙旻麵前。

    薑微和薑元儀渾身一哆嗦,兩人同時探頭望去,比對下了老虎跟趙旻的距離,感覺有點遠啊,當中隔著好些人呢……

    薑元儀感覺自己聽到了心裏的“哢擦”一聲,某個東西又碎了,這就是曆史上所謂的貴妃擋虎?那麽婕妤擋熊也是這樣的?

    “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全都給我退下!禁軍是擺設不成!”皇後忍不住了,怒聲道:“誰敢再叫一聲,統統給我抄女誡去!”

    所有宮妃都噤聲了,貴婦貴女們也噤聲了。

    阿姑威武!薑微心裏給阿姑點讚,身體往阿姑懷裏蹭蹭。

    薑長暉安撫的抱著小侄女,怕她被嚇到了。

    趙旻感動的摟著安貴妃,目光柔情萬千,“別怕,看我來射虎!”趙旻豪情大發的說。

    哦,這對早就和好如初了,理由是趙旻在看到後宮懷孕的妃子如雨後春筍般冒出後,突然良心發現,愧疚了,發現安貴妃還因此生病後,就更愧疚了,跟安貴妃和好了。

    薑微瞄了他一眼,都有白頭發了,臉上也有皺紋了,跟阿姑站在一起就跟父女似地,薑微都替阿姑虧,大爺你不要搶人家禁軍的事嘛,射偏了很丟臉的!

    “殺雞焉用牛刀,區區一頭大貓由孩兒給阿耶抓來吧。”大皇子自告奮勇。

    “阿耶龍威興盛,區區一頭猛虎自是手到擒來,兒臣願為替阿耶捧刀。”二皇子拱手恭敬道。

    安貴妃聽到二皇子這番話,臉色微沉,誰給他這個膽

    子在這時候插嘴。

    老虎出現了,薑元儀渾身微顫,四下張望,趙四呢?他在哪裏?他不會真——

    “啊!——”真正的淒厲的叫聲響起,一直被侍衛團團圍住的皇四子捂著臉哀嚎,鮮紅的血從指縫中飆出,他到底滿地亂滾。

    “啊——”又是一聲驚恐的尖叫,靠著皇四子最近的一名小貴女花容失色的指著一隻不起眼的小猴子,那猴子手中赫然抓著一隻染著血的眼珠,是皇四子的!

    “啊!”尖叫聲此起彼伏,很多人都嚇暈了過去。

    “唔——”薑微發出了低低的驚叫聲,緊緊的閉上了眼睛,渾身發抖。

    “阿識別怕!別怕!”薑長暉臉色也變了,但還是強作堅定的安慰著侄女,她自幼嬌生慣養,哪裏見過那麽可怕的場景,要不是懷裏還抱著侄女,她也嚇壞了。

    薑元儀臉色煞白,腿也軟了,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目光呆滯,曆史上寫的再可怕,也不過隻一筆帶過,哪裏有現場親眼目睹那麽震驚,她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這要多疼啊!

    侍女忙去扶她,薑元儀這樣的不奇怪,很多人都被這一幕嚇暈了。

    趙遠臉色一沉,手腕搭弓,一聲利嘯,銳箭咆哮而出,一箭正中猛虎的左目,而後禁軍萬箭齊發,那頭猛虎頃刻就被射成了箭靶子,而後猴子們也在漫天的箭枝中,尖叫著逃走,留下了一地的猴屍。

    “四郎!”安貴妃看到最心愛的兒子這樣,腳一軟,倒在了地上,暈了過去。

    趙旻連忙扶住安貴妃,震怒的喚太醫令。

    薑長暉由高敬德扶著迴行宮,薑微則被白芍抱著迴去,薑微頭靠在白芍的肩膀上,捂著自己的眼睛,不敢想象四皇子這樣到底有多疼。

    林熙略一遲疑,正想上去,就見另一道身影跟了上去,他默默的退下。

    “胖丫頭?”薑微覺得自己身體一輕,被另一人抱了起來,趙恆見薑微眼睛閉著,手還捂著眼睛,“怎麽了?眼睛疼?”趙恆拉下她的手,仔細的看著她的眼睛,睫毛不停的顫抖,知道她是嚇到了,低頭親了親她的眼,“別怕,沒人能傷害你。”薑微渾身一僵,眼睛依然不肯睜開,趙恆輕輕一笑,接過丫鬟遞來的安神湯,“喝下去,睡醒了,明天就沒事了。”

    薑微扭頭,不肯喝藥,也不肯被趙恆抱,掙紮著要離開,這人越來越過分了。

    趙恆哪裏肯讓她這麽離開,摟著她哄道,“別耍

    孩子氣了,喝了湯睡一覺明天就好了。”

    薑微睜開眼睛,隻見他滿臉笑意,一眨不眨的望著自己,雙目湛然,薑微都能看到他眼底的自己,她抿了抿嘴,“我不吃藥。”

    “不是藥,就是安神的珍珠湯。”趙恆拿起湯勺喂她。

    薑微喝完,閉上眼睛,趙恆就坐在她身側,等她唿吸平穩後才起身踱出內室,石文靜上前急道,“五郎,聖人大發雷霆,命人徹查此事。”

    趙恆低頭把玩手中折扇,上麵一片白紙,什麽字都沒有,他臉上泛起慣常的譏笑,“查吧,挖得越深越好。”老頭子真是老了,開始擔心了嗎?

    石文靜冷汗從額角滑到衣領。

    “走。”趙恆道。

    “走?”石文靜一愣。

    “當然是去看我的好哥哥了,真是可憐,將來就是獨目了。”趙恆語氣極是憐憫,如玉碾似的臉上帶著似慈悲的笑容,越發顯得他俊美若謫仙般。

    石文靜隻覺後背又冒了一層密密的細汗,山風一吹,他打了一個寒噤。

    趙恆走了幾步,停下腳步,轉身望著他,“阿娘和阿識今天都嚇到了,別讓旁人驚了她們,阿識那兒讓素影去陪。”

    石文靜應聲,素影是趙恆身邊唯一的侍女,她的任務就是伺候薑微,“剛剛清河王也派了一隊侍從來,說是現在外麵亂,派幾個人來先來護著。”

    “清河王——”趙恆微微含笑的重複了一遍,“很好。”

    石文靜頭幾乎要垂到胸裏去了。

    趙恆來到趙四的房間時候,裏麵一聲聲慘唿聲,“疼!好疼!阿耶、阿娘,我好疼!”

    “四郎,不怕,阿娘在這裏!阿娘在這裏!”安貴妃握著兒子的手,淚水不停的流下。

    “廢物!都是廢物!沒聽四郎喊疼嗎?為什麽不給四郎止疼!”趙旻怒罵著太醫令。

    太醫署的大小太醫跪了一地,“聖人息怒!聖人息怒!”

    “阿耶!阿耶!”趙四混亂的要抓著自己的臉。

    趙旻緊緊的握著兒子的手,“四郎,阿耶在這裏!”

    真是父慈子孝、兄弟友愛啊,趙恆冷冷的看著這一幕,目光微垂,臉上一派肅容。

    趙旻看著若朗月清風的趙恆,在看到躺在床上慘唿的四子,氣不打一處來,隨手抓起一樣東西就朝趙恆丟,“你四哥這樣,你身為弟弟去哪裏了?”

    趙恆不躲不避,讓湯碗打翻在自己衣服上,“阿娘受驚了,我先去安置阿娘了。”趙恆語氣甚是平穩。

    趙旻聽到他提起薑長暉,眉頭皺了皺,“你阿娘如何了?”

    “喝了安神湯,先休息了。”趙恆說。

    安貴妃聽了暗恨,什麽時候不好受驚,偏自己兒子受傷的時候受驚,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四皇子這時候疼得已經神智模糊了,一會叫阿娘、阿耶,一會就是大哥、阿姊,聽得安貴妃、大皇子和衡山公主淚水漣漣,趙旻心裏堵了一口氣。

    “七姐姐!”四皇子又開始喊其他人了。

    七姐姐?趙旻尚未反應過來,安貴妃突然眼睛一亮,“快!把薑七娘叫來!說是四皇子要見她!”要是四皇子沒受傷,安貴妃是絕對不會讓四皇子見薑七的,可現在兒子都受傷了,就是兒子要天上的月亮她都要去摘下來,更別說是一個薑七了。

    薑七娘?趙旻略一沉吟,想到了那個戎裝少女,看著可憐的兒子,心中一動,隻是這件事有點不好辦,如果小四沒受傷還行,受傷了薑家不一定肯應,此事尚需從長計議。

    薑元儀是被丫鬟扶著房裏,一迴到房裏,她一頭撲到了乳母懷裏,眼睛緊緊閉著。

    乳母大為心疼,連忙伺候薑元儀梳洗,又命人給薑元儀熬安神湯,哄著小娘子喝下,乳母如幼時般將小娘子抱在懷裏,一下下的拍著,“小娘子不怕,不怕啊,事情都過去了,什麽事都結束了。”

    “阿姆,你說眼睛會不會很疼?”薑元儀傻乎乎的問。

    乳母見聰慧的小娘子都嚇傻了,心都快疼碎了,“小娘子當然不會疼,我們迴去就好了,迴去大家都會護著小娘子的。”

    “嗯,我要阿娘——”薑元儀臉埋在乳母懷中,她今天真被嚇壞了。

    “七娘子,安貴妃喚你過去。”丫鬟在外小聲通報道

    “叫我什麽事?”薑元儀困惑的問,安貴妃這時候叫自己做什麽?

    “是四皇子想要見你。”丫鬟聲音更輕了。

    薑元儀還沒有什麽反應,她的乳母臉色大變。

    “四皇子要見我?”薑元儀一怔,“他現在不是應該好好休息嗎?”讓太醫好好看病才是正事啊,他那個傷口很麻煩吧,沒消毒抗生素什麽的,他一旦感染都有生命危險啊。

    “小娘子,我們不能去!”薑元儀的乳母斷然道,“他們安家欺

    人太甚!”

    “阿姆怎麽了?”薑元儀困惑的望著乳母,為什麽阿姆這麽生氣?

    乳母見小娘子滿臉不解,她壓低聲音解釋道:“小娘子,你可不能去,這一去你就是四皇子妃了!”

    “什麽!”薑元儀臉色都變了,“他還比我小兩歲呢!”她怎麽可能去嫁比自己還小的男人。

    “這不是小不小的問題,而是——”乳母大急,四皇子都是瞎子了,怎麽配得上他們小七娘!小七娘是他們二房的寶貝,不僅娘子疼愛,阿郎和夫人也是百般嗬護,不然哪能留她到了十五歲才開始給她挑選夫婿,就是想讓她在十九二十左右出嫁的。趙旻的大皇女十二歲出嫁,十三歲流產,十八歲就死了。二皇女有皇後做主,留到了十七歲才嫁人,現在生了兩個孩子,夫妻恩愛,活的健健康康的。

    也就那些不懂事、或是不把女兒當迴事的人家,才把十一二歲的小女郎嫁人早早嫁人。他們薑家愛護的寶貝,可不是被他們安家來糟蹋的!莫說四郎已經瞎了,就是沒瞎都別想娶他們家小七娘!安貴妃之前的嫌棄,薑家人嘴上不說,誰看不出來?要不是礙著太夫人的麵子,薑懌早就不許孫女去關雎宮了。也太自作多情了,就四郎就樣,他們還看不上眼!

    “阿姆,那我們怎麽辦?”薑元儀腦子亂成了一團漿糊。

    “不怕,我們慢慢換衣服,先派人找皇後做主去!”乳母肯定的語氣讓薑元儀安心了許多。

    薑長暉並沒有入睡,宮中經曆了多年風雨,薑長暉隻是一時接受不了那麽血淋淋的事,一旦迴到了熟悉的環境,洗漱了一迴,靠在床榻上,顏女官和高敬德都圍在她身邊,她就安定了下來,顏女官端來了安神湯要給薑長暉喝,薑長暉問:“阿識呢?”

    “喝了安神湯睡下去了。”顏女官沒敢說是趙恆喂的,畢竟趙恆都沒來看薑長暉。

    “把她抱過來吧,可憐的孩子今天已經嚇壞了。”薑長暉心疼道。

    顏女官頷首,不一會薑微就揉著眼睛自己走來了,薑長暉驚訝的問:“吵醒你了?”

    “沒有,我本來就沒睡。”珍珠湯又不是鎮定劑、安眠藥,她剛隻是裝睡,想讓趙恆快點走,趙恆走後她洗了個澡,心情也平複了些,“阿姑——”薑微悶悶的蹭到了阿姑懷裏。

    薑長暉隻當她嚇壞了,順著她細軟的發絲,“沒事了。沒事了。”

    薑微點點頭,心有餘悸,“阿姑,四郎不會有危險吧。”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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