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重視，我對今天立夏送來的那塊布料的模樣記得格外清晰。
如今夜宸袖子上的缺口，與那塊布料一模一樣。
忽然，身後傳來一道強勁的法力！
夜宸沒料到輪迴司重地也會有人偷襲，防備不及，直接被那一掌擊中，散去了僅剩的些許修為，隨即帶著他收集來的法力跌入了輪迴道之中。
記憶就到這裏，我迴到現實之中，看到夜宸歉疚的麵容：「對不起笙笙，我沒有能早些趕到。」
記憶中的畫麵與他以前告訴我的並沒有什麽兩樣，我望著他的衣袖，還是決定相信他。
「那個時候，你的衣袖怎麽會少了一片？」我問。
夜宸下意識的看了眼自己如今的衣袖，仿佛是從沒注意到這件事一般：「少了一片？」
我點點頭，他仔細迴想了大半天。不是很肯定的道：「我出來的時候跟夜染打了一架，大概是那個時候被弄破了。」
他說著幸福的抱緊了我，「我的笙笙就是細心，這都能發現。」
他完全沒有注意到我的異樣，還沉浸在對我失而復得的喜悅之中。
我不相信對我這樣好、這樣毫無保留的夜宸，會是當年那個將我和我爹置於死地的鬼。
隻是想起他與夜染的那些對話，我的心又沒來由的緊緊九起。
「你怎麽會和夜染打架的？」我問。
夜宸的眼中閃過了一片不快，遲疑了一下。才抱緊了我道：「他不讓我去找你。」
夜染比夜宸小很多歲，向來都是夜宸管著他，什麽時候輪到夜染來管夜宸了？
而且，我記得以前夜宸出來找我玩的時候，夜染也會跟過來，他對我也沒有排斥到那個地步吧？
見我沉思，夜宸微微嘆了口氣：「他是不想我以身涉險。」
「唔？」
「璐家當年遭到不明人士攻擊，我收到消息的時候，幽城已經全軍覆沒了。當時地獄正好有過異常叛亂，我剛處理完這些，夜家軍也同樣是損失慘重。」
他說到這裏頓了頓，歉疚的蹭了蹭我的脖頸：「笙笙，對不起。我當時在地獄平亂，沒能及時注意到你出事……要是我能及時趕到就好了……對不起……」
每次提起這件事，他的萬丈豪情就會全部被歉疚替代，仿佛一切都是他的錯。
「夜宸，」我同樣抱住了他，「我不怪你的。」隻要你不是幕後策劃鬼就怪不到你。
他啄了我一口，繼續解釋道：「平亂之後，留守在長嘯府的夜染告訴我璐家出事了。我當時便衝出了地獄，夜染追出來喊住了我，想要阻止我。著急之下，我便與他打了一架，贏了之後才去的幽城。」
「他為什麽要阻止你？」我還是不懂。同時對夜染也多了幾分不滿。
我知道凡事求人莫若求己，夜宸趕不上，沒有能救下璐家，我不會怪他。
但夜染阻止夜宸救人，我心裏沒不舒服是假的。隻是想到他那是為了保護夜宸，心裏的不舒服又小了下去。
「我趕到幽城的時候，隻剩下璐家的殘垣斷壁。追著你的法力氣息又一路追去了輪迴司，卻沒想到在那裏遭到了偷襲！」他說著氣惱起來。「笙笙，我懷疑偷襲我的鬼，就是攻擊璐家的鬼！」
我也想到過這個。
「那後來你身為秦夜宸後死了，逃出審判司時再一次被人攻擊。這兩次偷襲的時候，會是同一隻鬼嗎？」我問。
「這個我不確定。」夜宸說的相當謹慎，「當年在輪迴道旁攻擊我的那隻鬼鐵定是想我死的，但兩千年後偷襲的那隻鬼卻隻是將我封印了。」
「難道是兩千年的時光，讓對方對你的仇恨淡了？」
夜宸嘲諷的搖了搖頭：「笙笙，我當年做下的事，在一些鬼眼裏那就要是罄竹難書。他們對我的恨，隻會隨著時間的增長而不斷增強。地獄是一個滋生恨意的地方。」
他俊美無暇的麵容之上浮現起滄桑之感。地獄自建立的那一刻開始，便是他在鎮守。
地獄的醜惡，也隻有他最清楚。
「以後，我陪著你鎮守地獄。」
夜宸聞言輕笑：「傻丫頭，我娶你是讓你享福的，哪裏有讓你跟著我打工的道理？地獄我一隻鬼守著便可以了。」
「那你守著地獄，我守著你。」
夜宸爽朗一笑，大聲答應了：「好！」那笑容明媚，仿佛是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話一般。
他不會害我的。
這個念頭再一次在我心裏滋長，我歡欣鼓舞的接受著，我爹那雙死不瞑目的眼卻總是反反覆覆的出現在我的眼前，看的我發怵。
那天在幽城被冷墨寒抓過去的鬼已經全部送來的長嘯之地，夜宸忙著去審問他們，我思索了半天，還是如約去見了聞人檀。
侍衛們見我出門，都想要跟上來保護我。我也沒推脫，帶著他們迴到了幽城後，趁機甩開了他們。
聞人羽就在城主府等著我，見我來後，沖我一笑：「想通了？」
「想通什麽？」
「來給我當後娘呀！」
我覺得這熊孩子的腦袋一定是被驢踢過了。
「別貧了，我有事找你爹，快帶路。」我催促著。
聞人羽微微一笑。帶著我從城主府的後門出去後，登上了一架早已等候在那裏的馬車。
這馬車上有隔絕氣息的法陣，我們大搖大擺的從長嘯鐵衛的麵前走過，他們愣是沒有一隻鬼發現我們。
瞧著那不斷遠去縮小的城主府，聞人羽輕笑道：「你不想給我當後娘，不然來給我媳婦怎麽樣？」
我一頭黑線的看著這隻不靠譜的鬼：「我有丈夫了！」
聞人羽沖我曖昧的一笑，吐出一串相當不要臉的言論來：「好吃不過餃子，好玩不過嫂子。」
「滾！」他這無恥的模樣跟他爹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瞧著我因為他的話而微微有些慍怒的臉。他笑的更加明媚了，賤兮兮的又道：「笙笙，你覺不覺得我們倆這特別像是私奔的？」
「私奔你妹！」
「我是我爹的獨生子。」聞人羽笑眯眯的又道，「我以前看那些話本，大戶人家的小姐被書生勾引，與書生私奔，不都是你這副模樣的麽？」
「你跟人私奔過？」我一臉狐疑的盯著他。
聞人羽笑的更賤了：「現在不就在私奔麽？」
我賞了他一個大白眼，又聽見他問：「說真的。你當年有想過跟我爹私奔嗎？」
「沒！」我萬分肯定的否認了，「就我恢復的記憶來看，我跟你爹算認識，但絕對說不上熟！你不要瞎想了！我絕對沒有涉足過你們一家！」
「瞧你那緊張的模樣，一點也不像當年那個張揚跋扈的璐大小姐。」
「誰讓我現在是夏笙呢？」關鍵是璐瑤當年的法力比我現在還高出一大截，不然的話，我也不會這麽慫！
我沒有再跟聞人羽糾纏下去。他似乎是想起來了什麽，也沒有跟我在多說。
馬車跑出幽城。一路狂奔在無人的郊外。好一會兒後，聞人羽驀然開口：「我爹很愛你。」
我一口老血：「孩子，你真的不要糾結這個了。我和你爹比小蔥拌豆腐還要清白！我現在就是想問問他關於璐家滅門的事……」
「你真的不考慮接受我爹嗎？」他驀然又問。
「不想……」我心累的跟他解釋著，「我有喜歡的鬼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若是夜宸真的是璐家滅門的兇手呢？」
聞人羽問的認真嚴肅，我的心一沉，又掙紮了上來：「我信他。」
「信他的話，今日你就不會來找我爹了。」聞人羽一語戳破。
「我隻是想要知道更多的真相而已。」
聞人羽輕哼一聲，沉默了好一會兒後，驀然問我：「你為什麽不愛我爹？」
我覺得這孩子今天是傻了：「愛情裏哪有為什麽？愛就是愛了，不愛就是不愛了。愛的時候有千萬種理由，不愛了也有同樣多的藉口。愛一個人無關原因，隻在於心。」
聞人羽的眼神微微暗淡了下：「我爹說過差不多的話。我問他為什麽不愛我娘，他說『不愛就是不愛，把我的心剖出來也一樣。』」
聞人羽的眼中有著落寞，是為他母親的。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又聽他道：「我曾經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恨過我爹。盡管他教我法術、教我識別善惡，甚至還幫著我進入了陰司當值。可是我恨他。我永遠都記得我從出生之時的鬼胎本性中清醒過來之時，看到我娘因為痛苦而嫉妒扭曲的麵容。」
他說的很悲傷，「我娘是一個很溫柔的女子。懷著我的是，盡管她很害怕，但她一直都會安慰我，會將一切最好的都給我。可是，我殺了她……」
他的眼眶紅了。一道血淚便那樣從他的眼中滾落。
聞人羽快速擦掉了，整理下自己的情緒後，又道：「因此，我一直恨我爹。可是，我沒想到他會願意為了我散去九成修為。他是從散修上來的，除了天資之外，他沒有任何的修煉優勢。因此，他對自己那一身修為格外看重。從小。他也是這麽教我的。卻沒想到……」
原本聞人檀代替聞人羽受罰的話，按照夜宸的話隻要廢掉七成。可聞人檀為了確保聞人羽百歲無憂，愣是又給加上了兩成。
一切都是為了保住他兒子。
「你爹很在乎你。」我道。
聞人羽點頭表示同：「所以，跟我爹上次徹談過後，我如今也想通了。我娘的事上，他的確是個混蛋。但就當年的情形而言，他已經算是個不錯的混蛋了。而且，他並非是任由我娘自生自滅。隻是沒有辦法……」
說到這個，聞人羽的語氣還是低落了下去。
「你能理解你爹就好了。有什麽事就像這樣好好談談嘛，父子間坦誠是最重要的。」我寬慰了他兩句，將他從喪母的悲傷中拉了出來。
「我跟我爹坦誠了。他也跟我坦誠這些年隻愛過你一個人。」聞人羽冷不防又把話題轉移到我的身上。
我忙要辯解，又聽見他道：「我支持我爹！他除了沒長嘯之地，哪裏比夜君差了？幽城還是他保下的呢！」
「幽城的事，我很感謝。如今，他要是願意。幽城我也可以還給他。」我假裝沒有聽見聞人羽說的什麽愛。
「所以你嫁給我爹吧！」
「滾！」
「你知道他有多愛你嗎？」
「你知道夜宸有多愛我嗎？」雖然這麽反問有著自戀的嫌棄，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迴答聞人羽了。
心中正吐槽著這熊孩子的反覆無常，忽然見他臉上是無比的凝重。
「我覺得還是我爹愛的更多一些。」他認真的強調著，遲疑了一下，問我：「你知道我爹當年為了娶你，做過什麽嗎？」
我本能的就想要說不知道。並非是我無情，隻是怕自己聽了覺得對不起聞人檀。
然而，不等我拒絕，聞人羽便已經說了出來：「他為了你，在璐家主麵前跪了三天三夜。」
我一窒。
「他本來是璐家最出色的暗衛，但因為這件事，而被趕出了璐家。但即使是這樣，璐家敗落後，他也不惜成為冥王的走狗，隻為了將幽城保下來留給你！」
我的心被他說的愈發的沉重起來，從來沒想到聞人檀會為了我做這麽多。
可是我不愛他。
即使沒有恢復全部的記憶，我也知道我不愛他。對於他，我隻有普通朋友的感情。
如今，更滿是愧疚。
「我不知道這些……對不起……」
「跟我說對不起有什麽用。」聞人羽嫌棄的撇撇嘴，「我爹還不讓我告訴你。他一向精明，就為了你一再犯傻。偏偏你的心還全部在另一隻鬼身上，我爹就更傻了。」
說到最後，聞人羽的語氣又是心疼又是嫌棄，還多幾分不甘心。
隻是頓了頓。他忽而又問我：「要是我爹當年不是一個暗衛，夜宸也不是長嘯之地的少主。你說，你爹是不是就會同意你嫁給我爹，而不是便宜夜宸了？」
我搖了搖頭：「不會，他一個也不會讓我嫁。」
聞人羽不解：「為什麽？」
「你爹會讓你娶一個什麽都沒有的女人嗎？」我反問他。
聞人羽還是不懂：「我沒喜歡的女人。」
我換了假設條件後繼續問：「那麽你以後如果有一個寶貝女兒，你會讓他嫁給一個什麽都沒有的窮光蛋嗎？」
聞人羽想了想，堅決搖頭：「絕不行！」
「我爹也是一樣。他會尊重我的決定，但如果對方是個什麽也沒有的窮光蛋的話，他不會捨得我跟著他去吃苦的。他擔心我被騙。」盡管爹爹從來沒有跟我明說過，但我懂我爹的心情。
聞人羽嗤笑一聲：「說到底，還是看不起我爹當時沒有身家！」
「我說過爹爹會尊重我的意願。」我強調著這句話，聞人羽不懂。
「我之所以沒有嫁給聞人檀，是因為我喜歡夜宸。」我耐著性子給聞人羽解釋著，「如果我當年喜歡的是聞人檀，而他還隻是一個暗衛的話，我爹的確不會就那麽讓我嫁給他。他會讓聞人檀做出一番成就後，才會同意讓他娶我。」
隻是即使如此，我想與聞人檀在一起也比尋常鬼要困難些。
暗衛身份特殊，我與聞人檀這樣的話，有些監守自盜的嫌疑。我爹心裏肯定會有一個大疙瘩的。
然而，隻要我是愛他的，我還是可以嫁給他。
如今這副場麵，隻是因為我愛夜宸而已。
後麵的話我沒有再說出來，因為沒有必要。我不愛聞人檀，後麵的一切都不可能發生。
「可我爹為你做了那麽多……夜君為你做過什麽？除了他那一個不可高攀的身份，他哪裏比得過我爹？」
「我承認，夜宸在身份上的確是占了優勢，但這並非是決定性因素。如果你非要一爭高下的話，那就我就跟你說說夜宸為我做過什麽。」
聞人羽不屑，但還是豎著耳朵在聽。
「我第一次去長嘯府的時候，是被他母親叫過去的。我以為隻是像尋常世家間的交流，因著她是夜宸的母親。我就更想要留個好印象。卻沒想到夜夫人是個厲害角色，當眾便尋我難堪，讓我出醜。甚至還不惜動用長嘯鐵衛恐嚇我。」
聞人羽眉頭挑起，顯然是八卦之心已經被勾起。
「我從小就被我爹寵著，從未受過這般折辱。長嘯鐵衛剛出來要抓我，我就與他們動起手來。」
「贏了？」聞人羽八卦的問我。
我無奈的搖搖頭：「輸了。當時年紀小，他們鬼又多，各個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我能贏才怪。」
聞人羽撇了撇嘴：「然後肯定是夜君出來英雄救美，你安心暗許。老套路。」
想起當時的情形，我忍不住微微一笑：「後麵跟你說的差不多，夜宸來了，我得救了。但那個時候我已經與夜宸有了婚約，夜夫人也是因此才想要折辱我的。」
「那你現在可幸運了，那惡毒婆婆死了！」聞人羽笑道。
「可她也隻當眾欺負了我那麽一次。之後，她便不敢了。」
「為什麽？」
「夜宸當眾收拾了她。」我一笑。「警告她不許再欺負我。」
我至今都還記得夜宸當著所有鬼的麵，對他母親大聲宣布著：「母親，璐瑤是我的鬼！你折辱她便是折辱我！若是還有下次，你也不再是我母親了！」
夜夫人大驚失色：「宸兒，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倒是母親年紀大了，可還清楚自己在做什麽？」夜宸毫不留情的反問。
夜夫人一張白色的鬼臉被氣成了紅色，指著夜宸就喊不孝：「好啊你！你……宸兒！我是你母親！」
「我知道。」夜宸護著我，毫不畏懼的迎上夜夫人的目光。「也請母親記住，我是長嘯府的少主，我的夫人將來也是長嘯之地的女主人！」
夜夫人被氣急，當即便喊了出來：「我不同意！」
夜宸冷笑：「母親，您最好仔細想想，璐瑤是誰。」
夜夫人臉上的笑容隨即僵住了。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一開始想要來幽城與璐家聯姻的想法，就是夜夫人提出來的。
隻是等到我與夜宸婚約定下之後，夜夫人沒事找事，想在我麵前立立婆婆威風，才有了當眾折辱我的事。
夜宸提醒她這件事，無非就是為了打她臉而已。
沒有再顧及別人的眼光，夜宸帶我離開了長嘯府。我那個時候還跟他使性子，一出門就甩開了他的手。
夜宸伸手抓了個空，幹咳兩聲掩飾了自己的尷尬後，走上前來與我道：「你還沒出長嘯之地呢。」
「那又怎麽樣？你也說了，我是璐瑤！我要是出事，我爹不會放過你們的！」我也拽了起來。
臉上還有著幾分稚嫩的夜宸挑眉問我：「幽城打得過長嘯之地？」
我想起那一千年的進貢就氣不打一處來：「打不過也要打！我爹說了，沒鬼能欺負我！」
夜宸大概是想起了剛剛的事，眼中閃過一道狠厲：「有我在，我看以後誰敢欺負你！」
「你娘……」我下意識的說出口，又覺得這樣挑撥人家母子關係不大好，急忙改了口：「今天真的不是我的錯！」
「我知道。」夜宸也沒多問，「你就是錯了，我也得護著你。」
「為什麽呀？」我天真的問。
夜宸望著我一笑：「誰讓你傻你額？」
「你才傻！」
「對，我傻，傻到當初母親說要去幽城聯姻，我還不要你。」夜宸的語氣帶上了幾分懊悔。
「你敢不要我！」
「哪裏敢不要你？現在全冥界都知道你是我夜宸的鬼了，你出門走丟了都有鬼會把你送迴來討賞，我可是甩不掉你了！」
「要甩也是我甩你！」我要強的道。
「全冥界也都知道我是你未婚夫了，你也甩不掉我。」夜宸異常無恥的欺負著我。
我當時被爹爹養在深閨裏，家裏也沒宅鬥洗禮。不像夜宸年紀輕輕就跟著墨寒兄弟走南闖北見識多，情商與智商雙高。
被他那麽一說，我當時就不知道該怎麽反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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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夜宸袖子上的缺口，與那塊布料一模一樣。
忽然，身後傳來一道強勁的法力！
夜宸沒料到輪迴司重地也會有人偷襲，防備不及，直接被那一掌擊中，散去了僅剩的些許修為，隨即帶著他收集來的法力跌入了輪迴道之中。
記憶就到這裏，我迴到現實之中，看到夜宸歉疚的麵容：「對不起笙笙，我沒有能早些趕到。」
記憶中的畫麵與他以前告訴我的並沒有什麽兩樣，我望著他的衣袖，還是決定相信他。
「那個時候，你的衣袖怎麽會少了一片？」我問。
夜宸下意識的看了眼自己如今的衣袖，仿佛是從沒注意到這件事一般：「少了一片？」
我點點頭，他仔細迴想了大半天。不是很肯定的道：「我出來的時候跟夜染打了一架，大概是那個時候被弄破了。」
他說著幸福的抱緊了我，「我的笙笙就是細心，這都能發現。」
他完全沒有注意到我的異樣，還沉浸在對我失而復得的喜悅之中。
我不相信對我這樣好、這樣毫無保留的夜宸，會是當年那個將我和我爹置於死地的鬼。
隻是想起他與夜染的那些對話，我的心又沒來由的緊緊九起。
「你怎麽會和夜染打架的？」我問。
夜宸的眼中閃過了一片不快，遲疑了一下。才抱緊了我道：「他不讓我去找你。」
夜染比夜宸小很多歲，向來都是夜宸管著他，什麽時候輪到夜染來管夜宸了？
而且，我記得以前夜宸出來找我玩的時候，夜染也會跟過來，他對我也沒有排斥到那個地步吧？
見我沉思，夜宸微微嘆了口氣：「他是不想我以身涉險。」
「唔？」
「璐家當年遭到不明人士攻擊，我收到消息的時候，幽城已經全軍覆沒了。當時地獄正好有過異常叛亂，我剛處理完這些，夜家軍也同樣是損失慘重。」
他說到這裏頓了頓，歉疚的蹭了蹭我的脖頸：「笙笙，對不起。我當時在地獄平亂，沒能及時注意到你出事……要是我能及時趕到就好了……對不起……」
每次提起這件事，他的萬丈豪情就會全部被歉疚替代，仿佛一切都是他的錯。
「夜宸，」我同樣抱住了他，「我不怪你的。」隻要你不是幕後策劃鬼就怪不到你。
他啄了我一口，繼續解釋道：「平亂之後，留守在長嘯府的夜染告訴我璐家出事了。我當時便衝出了地獄，夜染追出來喊住了我，想要阻止我。著急之下，我便與他打了一架，贏了之後才去的幽城。」
「他為什麽要阻止你？」我還是不懂。同時對夜染也多了幾分不滿。
我知道凡事求人莫若求己，夜宸趕不上，沒有能救下璐家，我不會怪他。
但夜染阻止夜宸救人，我心裏沒不舒服是假的。隻是想到他那是為了保護夜宸，心裏的不舒服又小了下去。
「我趕到幽城的時候，隻剩下璐家的殘垣斷壁。追著你的法力氣息又一路追去了輪迴司，卻沒想到在那裏遭到了偷襲！」他說著氣惱起來。「笙笙，我懷疑偷襲我的鬼，就是攻擊璐家的鬼！」
我也想到過這個。
「那後來你身為秦夜宸後死了，逃出審判司時再一次被人攻擊。這兩次偷襲的時候，會是同一隻鬼嗎？」我問。
「這個我不確定。」夜宸說的相當謹慎，「當年在輪迴道旁攻擊我的那隻鬼鐵定是想我死的，但兩千年後偷襲的那隻鬼卻隻是將我封印了。」
「難道是兩千年的時光，讓對方對你的仇恨淡了？」
夜宸嘲諷的搖了搖頭：「笙笙，我當年做下的事，在一些鬼眼裏那就要是罄竹難書。他們對我的恨，隻會隨著時間的增長而不斷增強。地獄是一個滋生恨意的地方。」
他俊美無暇的麵容之上浮現起滄桑之感。地獄自建立的那一刻開始，便是他在鎮守。
地獄的醜惡，也隻有他最清楚。
「以後，我陪著你鎮守地獄。」
夜宸聞言輕笑：「傻丫頭，我娶你是讓你享福的，哪裏有讓你跟著我打工的道理？地獄我一隻鬼守著便可以了。」
「那你守著地獄，我守著你。」
夜宸爽朗一笑，大聲答應了：「好！」那笑容明媚，仿佛是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話一般。
他不會害我的。
這個念頭再一次在我心裏滋長，我歡欣鼓舞的接受著，我爹那雙死不瞑目的眼卻總是反反覆覆的出現在我的眼前，看的我發怵。
那天在幽城被冷墨寒抓過去的鬼已經全部送來的長嘯之地，夜宸忙著去審問他們，我思索了半天，還是如約去見了聞人檀。
侍衛們見我出門，都想要跟上來保護我。我也沒推脫，帶著他們迴到了幽城後，趁機甩開了他們。
聞人羽就在城主府等著我，見我來後，沖我一笑：「想通了？」
「想通什麽？」
「來給我當後娘呀！」
我覺得這熊孩子的腦袋一定是被驢踢過了。
「別貧了，我有事找你爹，快帶路。」我催促著。
聞人羽微微一笑。帶著我從城主府的後門出去後，登上了一架早已等候在那裏的馬車。
這馬車上有隔絕氣息的法陣，我們大搖大擺的從長嘯鐵衛的麵前走過，他們愣是沒有一隻鬼發現我們。
瞧著那不斷遠去縮小的城主府，聞人羽輕笑道：「你不想給我當後娘，不然來給我媳婦怎麽樣？」
我一頭黑線的看著這隻不靠譜的鬼：「我有丈夫了！」
聞人羽沖我曖昧的一笑，吐出一串相當不要臉的言論來：「好吃不過餃子，好玩不過嫂子。」
「滾！」他這無恥的模樣跟他爹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瞧著我因為他的話而微微有些慍怒的臉。他笑的更加明媚了，賤兮兮的又道：「笙笙，你覺不覺得我們倆這特別像是私奔的？」
「私奔你妹！」
「我是我爹的獨生子。」聞人羽笑眯眯的又道，「我以前看那些話本，大戶人家的小姐被書生勾引，與書生私奔，不都是你這副模樣的麽？」
「你跟人私奔過？」我一臉狐疑的盯著他。
聞人羽笑的更賤了：「現在不就在私奔麽？」
我賞了他一個大白眼，又聽見他問：「說真的。你當年有想過跟我爹私奔嗎？」
「沒！」我萬分肯定的否認了，「就我恢復的記憶來看，我跟你爹算認識，但絕對說不上熟！你不要瞎想了！我絕對沒有涉足過你們一家！」
「瞧你那緊張的模樣，一點也不像當年那個張揚跋扈的璐大小姐。」
「誰讓我現在是夏笙呢？」關鍵是璐瑤當年的法力比我現在還高出一大截，不然的話，我也不會這麽慫！
我沒有再跟聞人羽糾纏下去。他似乎是想起來了什麽，也沒有跟我在多說。
馬車跑出幽城。一路狂奔在無人的郊外。好一會兒後，聞人羽驀然開口：「我爹很愛你。」
我一口老血：「孩子，你真的不要糾結這個了。我和你爹比小蔥拌豆腐還要清白！我現在就是想問問他關於璐家滅門的事……」
「你真的不考慮接受我爹嗎？」他驀然又問。
「不想……」我心累的跟他解釋著，「我有喜歡的鬼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若是夜宸真的是璐家滅門的兇手呢？」
聞人羽問的認真嚴肅，我的心一沉，又掙紮了上來：「我信他。」
「信他的話，今日你就不會來找我爹了。」聞人羽一語戳破。
「我隻是想要知道更多的真相而已。」
聞人羽輕哼一聲，沉默了好一會兒後，驀然問我：「你為什麽不愛我爹？」
我覺得這孩子今天是傻了：「愛情裏哪有為什麽？愛就是愛了，不愛就是不愛了。愛的時候有千萬種理由，不愛了也有同樣多的藉口。愛一個人無關原因，隻在於心。」
聞人羽的眼神微微暗淡了下：「我爹說過差不多的話。我問他為什麽不愛我娘，他說『不愛就是不愛，把我的心剖出來也一樣。』」
聞人羽的眼中有著落寞，是為他母親的。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又聽他道：「我曾經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恨過我爹。盡管他教我法術、教我識別善惡，甚至還幫著我進入了陰司當值。可是我恨他。我永遠都記得我從出生之時的鬼胎本性中清醒過來之時，看到我娘因為痛苦而嫉妒扭曲的麵容。」
他說的很悲傷，「我娘是一個很溫柔的女子。懷著我的是，盡管她很害怕，但她一直都會安慰我，會將一切最好的都給我。可是，我殺了她……」
他的眼眶紅了。一道血淚便那樣從他的眼中滾落。
聞人羽快速擦掉了，整理下自己的情緒後，又道：「因此，我一直恨我爹。可是，我沒想到他會願意為了我散去九成修為。他是從散修上來的，除了天資之外，他沒有任何的修煉優勢。因此，他對自己那一身修為格外看重。從小。他也是這麽教我的。卻沒想到……」
原本聞人檀代替聞人羽受罰的話，按照夜宸的話隻要廢掉七成。可聞人檀為了確保聞人羽百歲無憂，愣是又給加上了兩成。
一切都是為了保住他兒子。
「你爹很在乎你。」我道。
聞人羽點頭表示同：「所以，跟我爹上次徹談過後，我如今也想通了。我娘的事上，他的確是個混蛋。但就當年的情形而言，他已經算是個不錯的混蛋了。而且，他並非是任由我娘自生自滅。隻是沒有辦法……」
說到這個，聞人羽的語氣還是低落了下去。
「你能理解你爹就好了。有什麽事就像這樣好好談談嘛，父子間坦誠是最重要的。」我寬慰了他兩句，將他從喪母的悲傷中拉了出來。
「我跟我爹坦誠了。他也跟我坦誠這些年隻愛過你一個人。」聞人羽冷不防又把話題轉移到我的身上。
我忙要辯解，又聽見他道：「我支持我爹！他除了沒長嘯之地，哪裏比夜君差了？幽城還是他保下的呢！」
「幽城的事，我很感謝。如今，他要是願意。幽城我也可以還給他。」我假裝沒有聽見聞人羽說的什麽愛。
「所以你嫁給我爹吧！」
「滾！」
「你知道他有多愛你嗎？」
「你知道夜宸有多愛我嗎？」雖然這麽反問有著自戀的嫌棄，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迴答聞人羽了。
心中正吐槽著這熊孩子的反覆無常，忽然見他臉上是無比的凝重。
「我覺得還是我爹愛的更多一些。」他認真的強調著，遲疑了一下，問我：「你知道我爹當年為了娶你，做過什麽嗎？」
我本能的就想要說不知道。並非是我無情，隻是怕自己聽了覺得對不起聞人檀。
然而，不等我拒絕，聞人羽便已經說了出來：「他為了你，在璐家主麵前跪了三天三夜。」
我一窒。
「他本來是璐家最出色的暗衛，但因為這件事，而被趕出了璐家。但即使是這樣，璐家敗落後，他也不惜成為冥王的走狗，隻為了將幽城保下來留給你！」
我的心被他說的愈發的沉重起來，從來沒想到聞人檀會為了我做這麽多。
可是我不愛他。
即使沒有恢復全部的記憶，我也知道我不愛他。對於他，我隻有普通朋友的感情。
如今，更滿是愧疚。
「我不知道這些……對不起……」
「跟我說對不起有什麽用。」聞人羽嫌棄的撇撇嘴，「我爹還不讓我告訴你。他一向精明，就為了你一再犯傻。偏偏你的心還全部在另一隻鬼身上，我爹就更傻了。」
說到最後，聞人羽的語氣又是心疼又是嫌棄，還多幾分不甘心。
隻是頓了頓。他忽而又問我：「要是我爹當年不是一個暗衛，夜宸也不是長嘯之地的少主。你說，你爹是不是就會同意你嫁給我爹，而不是便宜夜宸了？」
我搖了搖頭：「不會，他一個也不會讓我嫁。」
聞人羽不解：「為什麽？」
「你爹會讓你娶一個什麽都沒有的女人嗎？」我反問他。
聞人羽還是不懂：「我沒喜歡的女人。」
我換了假設條件後繼續問：「那麽你以後如果有一個寶貝女兒，你會讓他嫁給一個什麽都沒有的窮光蛋嗎？」
聞人羽想了想，堅決搖頭：「絕不行！」
「我爹也是一樣。他會尊重我的決定，但如果對方是個什麽也沒有的窮光蛋的話，他不會捨得我跟著他去吃苦的。他擔心我被騙。」盡管爹爹從來沒有跟我明說過，但我懂我爹的心情。
聞人羽嗤笑一聲：「說到底，還是看不起我爹當時沒有身家！」
「我說過爹爹會尊重我的意願。」我強調著這句話，聞人羽不懂。
「我之所以沒有嫁給聞人檀，是因為我喜歡夜宸。」我耐著性子給聞人羽解釋著，「如果我當年喜歡的是聞人檀，而他還隻是一個暗衛的話，我爹的確不會就那麽讓我嫁給他。他會讓聞人檀做出一番成就後，才會同意讓他娶我。」
隻是即使如此，我想與聞人檀在一起也比尋常鬼要困難些。
暗衛身份特殊，我與聞人檀這樣的話，有些監守自盜的嫌疑。我爹心裏肯定會有一個大疙瘩的。
然而，隻要我是愛他的，我還是可以嫁給他。
如今這副場麵，隻是因為我愛夜宸而已。
後麵的話我沒有再說出來，因為沒有必要。我不愛聞人檀，後麵的一切都不可能發生。
「可我爹為你做了那麽多……夜君為你做過什麽？除了他那一個不可高攀的身份，他哪裏比得過我爹？」
「我承認，夜宸在身份上的確是占了優勢，但這並非是決定性因素。如果你非要一爭高下的話，那就我就跟你說說夜宸為我做過什麽。」
聞人羽不屑，但還是豎著耳朵在聽。
「我第一次去長嘯府的時候，是被他母親叫過去的。我以為隻是像尋常世家間的交流，因著她是夜宸的母親。我就更想要留個好印象。卻沒想到夜夫人是個厲害角色，當眾便尋我難堪，讓我出醜。甚至還不惜動用長嘯鐵衛恐嚇我。」
聞人羽眉頭挑起，顯然是八卦之心已經被勾起。
「我從小就被我爹寵著，從未受過這般折辱。長嘯鐵衛剛出來要抓我，我就與他們動起手來。」
「贏了？」聞人羽八卦的問我。
我無奈的搖搖頭：「輸了。當時年紀小，他們鬼又多，各個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我能贏才怪。」
聞人羽撇了撇嘴：「然後肯定是夜君出來英雄救美，你安心暗許。老套路。」
想起當時的情形，我忍不住微微一笑：「後麵跟你說的差不多，夜宸來了，我得救了。但那個時候我已經與夜宸有了婚約，夜夫人也是因此才想要折辱我的。」
「那你現在可幸運了，那惡毒婆婆死了！」聞人羽笑道。
「可她也隻當眾欺負了我那麽一次。之後，她便不敢了。」
「為什麽？」
「夜宸當眾收拾了她。」我一笑。「警告她不許再欺負我。」
我至今都還記得夜宸當著所有鬼的麵，對他母親大聲宣布著：「母親，璐瑤是我的鬼！你折辱她便是折辱我！若是還有下次，你也不再是我母親了！」
夜夫人大驚失色：「宸兒，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倒是母親年紀大了，可還清楚自己在做什麽？」夜宸毫不留情的反問。
夜夫人一張白色的鬼臉被氣成了紅色，指著夜宸就喊不孝：「好啊你！你……宸兒！我是你母親！」
「我知道。」夜宸護著我，毫不畏懼的迎上夜夫人的目光。「也請母親記住，我是長嘯府的少主，我的夫人將來也是長嘯之地的女主人！」
夜夫人被氣急，當即便喊了出來：「我不同意！」
夜宸冷笑：「母親，您最好仔細想想，璐瑤是誰。」
夜夫人臉上的笑容隨即僵住了。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一開始想要來幽城與璐家聯姻的想法，就是夜夫人提出來的。
隻是等到我與夜宸婚約定下之後，夜夫人沒事找事，想在我麵前立立婆婆威風，才有了當眾折辱我的事。
夜宸提醒她這件事，無非就是為了打她臉而已。
沒有再顧及別人的眼光，夜宸帶我離開了長嘯府。我那個時候還跟他使性子，一出門就甩開了他的手。
夜宸伸手抓了個空，幹咳兩聲掩飾了自己的尷尬後，走上前來與我道：「你還沒出長嘯之地呢。」
「那又怎麽樣？你也說了，我是璐瑤！我要是出事，我爹不會放過你們的！」我也拽了起來。
臉上還有著幾分稚嫩的夜宸挑眉問我：「幽城打得過長嘯之地？」
我想起那一千年的進貢就氣不打一處來：「打不過也要打！我爹說了，沒鬼能欺負我！」
夜宸大概是想起了剛剛的事，眼中閃過一道狠厲：「有我在，我看以後誰敢欺負你！」
「你娘……」我下意識的說出口，又覺得這樣挑撥人家母子關係不大好，急忙改了口：「今天真的不是我的錯！」
「我知道。」夜宸也沒多問，「你就是錯了，我也得護著你。」
「為什麽呀？」我天真的問。
夜宸望著我一笑：「誰讓你傻你額？」
「你才傻！」
「對，我傻，傻到當初母親說要去幽城聯姻，我還不要你。」夜宸的語氣帶上了幾分懊悔。
「你敢不要我！」
「哪裏敢不要你？現在全冥界都知道你是我夜宸的鬼了，你出門走丟了都有鬼會把你送迴來討賞，我可是甩不掉你了！」
「要甩也是我甩你！」我要強的道。
「全冥界也都知道我是你未婚夫了，你也甩不掉我。」夜宸異常無恥的欺負著我。
我當時被爹爹養在深閨裏，家裏也沒宅鬥洗禮。不像夜宸年紀輕輕就跟著墨寒兄弟走南闖北見識多，情商與智商雙高。
被他那麽一說，我當時就不知道該怎麽反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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