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臉上不知道是不是閃過了一道心虛,對我們道:「現在已經太晚了,大廚歇下了,不然明兒一早,等他起了我就讓他做?」


    「不必!」秦夜宸冷聲拒絕,掃視了一圈周圍,帶著我們便朝一扇小門走去了。


    外麵是客棧的天井,對麵就是廚房正門。


    掌櫃的極力阻攔,秦夜宸也不急了,道:「那張野狸子皮,我要了。拿來!」


    掌櫃的嘴角抽了抽:「那皮剝的時候剝壞了,已經扔了。」


    壞了就扔了?我怎麽聽都覺得有些浪費。


    秦夜宸冷哼一聲:「扔了?我看你是根本就拿不出真正的野狸子皮!」


    他推開攔著他的掌櫃,用屍氣撞開後廚的房門。裏麵傳來煙火的氣息,而牆上,就掛著一副副灰黃色的皮,是黃鼠狼皮!


    掌櫃的一臉絕望的表情,藍哲飛進來打量了一圈,抽了抽嘴角:「掌櫃的,你這是掘了黃皮子窩了啊……」


    掌櫃的羞愧著。


    秦夜宸冷聲道:「晚上的野狸子湯,就是你用黃皮子代替的吧?」


    我一驚。


    掌櫃的不想承認,可事到如今,不承認也沒有用了,隻能喪氣的點了點頭。


    我想起自己今晚被黃皮子折磨的,胃裏居然還吃了黃皮子肉,一陣噁心。


    連翹卻笑道:「夏笙姐,你別再吐啦!黃皮子肉營養價值可高了!就是這東西報復心太強,輕易沒人敢去招惹。」


    所以黃皮子懟了我一晚上,就是因為我吃了它們同類嗎?


    「可又不是隻有我一個人吃了。哲飛吃的最多了,他都沒事!為什麽就針對我一個人?」我不服氣。


    「大概是因為你最弱吧……」藍哲飛賤兮兮的笑著。


    我剜了他一眼。


    秦夜宸將這些皮仔細打量著,冷聲道:「都燒了。」


    「這可不行!」掌櫃的忙阻止,「我可都留著賣錢呢!」


    秦夜宸懶得理他,抬手就是一團綠色的鬼火丟過去。


    一瞬間,悽厲的黃皮子叫傳遍了整個客棧。那些皮毛之上殘留的魂魄紛紛湧出來,攻向秦夜宸想要報仇。


    秦夜宸揮手打退,卻有黃皮子趁著他不備,撞上了我。


    我被撞得往後退了一步,一個恍惚,雙手被黃皮子抓住,拖進了什麽地方。


    同時,我也看見秦夜宸的身旁站著另一個我……


    我的意識漸漸迷茫起來,被一群黃皮子帶著,居然穿出了牆壁,來到了客棧外麵。


    不知道跟著它們走了多久,我影影綽綽聽到了嗩吶吹奏的喜樂聲。


    眼前驀然出現了一頂暗紅色的小轎子,前後還有兩隻充當轎夫的黃皮子。


    那轎子的高度不到我腰,但我被身後的黃皮子們一推,身子朝前飛去,就那麽坐在了那轎子裏!


    我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隻能感覺到黃皮子們抬起了轎子,搖搖晃晃的往什麽地方過去了。


    我隻要試圖掙紮掉這神秘的控製,眉心便會傳來前所未有的疼痛。


    不知道在轎子裏顛簸了多久,黃皮子們停下了。


    我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走出去,一隻碩大的黃皮子對我吹了口氣,我身上的衣服就變成了一襲紅色。


    這……是新嫁娘的衣服?


    我震驚。


    再開周圍,是一個小土堆,兩邊趴著不少黃皮子。這些黃皮子麵前還擺著矮桌,上麵有模有樣的擺著酒盞與水果。


    小土堆頂端壓著一塊紅紙,兩旁燃著兩根紅燭。我後頸發涼的站在這裏,看見一隻肥頭大耳的黃皮子穿著紅衣服從不遠處走過來。


    這貨穿著新郎服!不會是讓我跟他拜堂吧!


    我的內心是崩潰的!


    新郎為什麽不是秦夜宸!


    眼看一段紅綢就要被那隻噁心的黃鼠狼塞進我的手裏,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怒喝。


    「孽畜!」


    是一個我從未聽過的聲音。


    淩厲的風從那裏唿嘯而來,那塊紅綢被風捲起,在空中被風刃絞斷。


    背上猛然被人用力拍了一掌,一股力量順著那裏傳入我的體內。


    我的身子不受控製的朝前倒去,吐出一口起來,發現自己重新掌握了身體的控製權。


    我大喜,忙想去看是誰救了我。


    轉過身去,看見一群黃鼠狼正跟一人打在一起。身影有些熟悉,不是秦夜宸,似乎是……連翹喊初七叔的那人。


    明明是一個年過四旬的大叔了,他的身手異常的矯健。黃皮子一隻隻怪叫著衝上去,又被他全部踢飛了。


    他身上有法力爆出,掠過我的身旁,我能感受到那法力高深絕對不亞於秦夜宸。


    這裏亂的很,我怕被波及,想找個地方先躲起來。誰知,剛要走,一隻黃皮子便要朝我伸出手來。


    我閃身躲開,那大叔也來到了我麵前,將那黃皮子踢開了。


    那是想要跟我拜堂的那隻黃皮子,法力應該是這些黃皮子裏最厲害的。


    他吱吱呀呀沖大叔喊了什麽,似乎是威脅。


    大叔擰眉,抬手隻擲出一串五帝錢。那黃皮子躲過了兩枚,第三枚卻直接飛入了他的口中。


    一聲悶響,那枚五帝錢直接穿破它的後腦勺刺入了後麵的樹上。


    那黃皮子無言一聲,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這東西就倒在我身旁,加上之前的炮灰陰靈和聞人檀,這都是第三個要跟我結婚的雄性了……


    前麵二十多年的桃花運是都累計到現在才爆發了麽?


    我一個沒忍住,狠狠踩了那黃皮子一腳。


    初七叔卻攔住了我。


    「後退。」他冷聲道。


    我乖乖照做。


    他拿出一張黃符,注入一道法力,倏的便擲入了那黃皮子的口中。


    我看到那尾巴都僵直的黃皮子似乎是抖了一下。


    初七叔哼了一聲,又是一道法力注入,那黃皮子立刻豎直了身子哇哇尖叫起來。


    熾熱的火焰在黃皮子口中噴出,被初七叔的掌心再次擲出一枚五帝錢,正好沒入了那黃皮子的心髒。


    嗚唿一聲,黃皮子這才倒了下去。


    它口中被黃符引起的火焰慢慢從裏到外將它吞噬掉,燃成了灰燼。


    「這畜生會假死!別被它騙了!」初七叔驀然開口。


    「哦哦……」我這才如夢初醒的點了點頭,「謝謝你救了我……你知道怎麽迴客棧嗎?」


    他看向我,見我也看著他,又飛快的轉過頭去了。


    真是個怪人……


    他往前走了兩步,我迴頭看到自己腳下沒有影子,錯愕了一下。


    「跟上。」


    還愣著,走在前麵的初七叔驀然出聲。


    他已經停下腳步了,迴頭催促著我,有些不耐煩。


    我壓著心裏因為沒有影子而燃起的害怕走上前去,跟著他身邊一個字都不敢出,生怕他把我當成鬼給收了。


    正害怕著,驀然又聽到他道:「你是魂魄離體,所以才沒有影子。迴去固魂後就好了。」


    原來是這樣,嚇死我了。


    我謝過他,悄悄打量了他兩眼。怎麽說呢,感覺他不像是湘西這裏的人。


    這裏的人皮膚都偏黑,初七叔的皮膚雖然也說不上白,但絕不是天生黑的。


    他的體格粗粗一看也不算上是特別的健碩,大體和藍哲飛那樣。不像秦夜宸,那高大的身子耀眼無比。


    秦夜宸是那種一眼便能看出來的貴公子,一看就是征戰沙場的將軍。而初七叔,則更像是一個在朝堂之上舌戰群儒的文臣。


    對了!秦夜宸身上的氣質是那種出生在簪纓世家的貴氣,而初七叔的身上,則有著一種揮之不去的斯文。


    奇了怪了,我竟然在親眼見證了他敏捷的身手之後,還會覺得他斯文,應該和導師那樣當個大學老師。


    想起導師,這讓我想起了初七叔的口音還挺親切的。


    我順口一問:「大叔你是澤雲城的人嗎?」


    他的身子微微一僵。


    看來是不喜歡被人問隱私,我忙道歉:「對不起啊……大叔,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我道著歉,他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我又說錯什麽話了嗎?


    從小展秋就嘲笑我是有媽生沒爸教的野孩子,她還會拉著其他孩子一起嘲笑我。


    因此,我小時候很少跟同齡的孩子一起玩。


    長大後,雖然心理成熟了不少,但卻還是有著輕微的社交恐懼症。


    還記得第一次跟導師去解剖屍體的時候,導師安慰我不要害怕,我之後便真的不怕了。


    甚至有時會覺得,相比於活人,冷冰冰的屍體更好交流。


    我曾經懷疑這是心理問題,谘詢了導師之後,導師卻笑著對我說,我是個天生做法醫的好苗子。


    想了半天,我還是無奈的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想要探查你隱私,就是聽見你的口音有些熟悉,就順口問了……你不想說就不說好了,就當我沒有問過!對不起!」


    「笙……夏笙……」他打斷了我,望向我的眼神有一瞬間閃過一道熟悉的神色。


    那神色我在秦夜宸的眼中見過,似乎是心疼……


    一定是我太想秦夜宸看錯了!


    他僵硬的轉過了身去,我怕再被黃皮子抓了去,忙跟上。


    走了沒兩步,他沉聲問我:「那兩個男的是什麽人?」


    「誰?」冷不丁被他這麽一問,我還有點懵。


    「吃飯時坐你左右的兩個。」他的語氣似乎不怎麽待見。


    「是我朋友。」我如實道。吃飯時,他不是跟連翹問過我們三個的身份了麽?


    他迴頭瞥了我一眼,又繼續埋頭趕路了。


    「殭屍……你不怕麽?」他驀然又問。


    「你說秦夜宸呀?不怕呀!他和其他殭屍不一樣,不會傷害我的!」不知道怎麽了,提起秦夜宸,我的心裏就喜滋滋的。


    初七叔停下來看了我一眼,冷聲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秦夜宸原來也是活人呀!」我忙道。


    「他已經死了。而且,聽說已經是千年前的厲鬼,你就不想想他為什麽就跟著你一個人麽?」


    因為我燒了他的裹屍布啊……


    我正想說,忽然瞧見前麵一抹熟悉的聲音,忙揮起手來:「秦夜宸!我在這裏!」


    話音未落,秦夜宸的身子已經飛速朝我這裏飛來了!


    藍哲飛和連翹也在,見到我平安,都開心的跟在秦夜宸身後跑過來。


    然而,就在秦夜宸即將來到我麵前之時,初七叔的身子卻往前一站,擋住了我。


    秦夜宸被迫停下來,已是有些不快的蹙眉。


    我忙道:「是初七叔救了我!」我想要走出去,初七卻抬手,愣是將我擋在了他的身後。


    秦夜宸更加不快了。


    他瞥了眼我。見我沒有受傷,忍著不爽對初七叔道:「多謝你救了笙笙。」


    「你這殭屍跟著夏笙又是什麽目的!」初七叔語氣不善。


    秦夜宸沒想到一上來就被一個陌生人這麽問。


    連翹忙出來打圓場:「初七叔,夏笙姐與大姐夫兩個人可是有姻緣線連著的,她們這算是有陰魂婚約的。」


    初七叔詫異了一下。隨即一道法力揮向秦夜宸,秦夜宸閃開,就要還手,我與他之間的姻緣線卻顯示了出來。


    初七叔望著那線更是惱怒,見秦夜宸衝來,當即便於他打在了一處。


    兩人一時打得不可開交,我卻是目瞪口呆,問連翹:「他們為什麽打起來?」


    連翹也是不可置信的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初七叔一向脾氣很好,怎麽……誒呀!你們別打了撒!」


    兩個人誰也不聽,我和連翹又急忙上去了。


    連翹攔住了初七叔:「初七叔,他們都是我朋友!別打了撒!」


    我則攔住了秦夜宸:「別打了。人救了我呢!」


    秦夜宸聞言低頭看了我一眼,被我一瞪,他倒是有些不情願的收迴了想要往前邁去的腳步。


    我又迴頭看向初七叔,他見秦夜宸收斂,倒是也冷靜下來了。剜了眼秦夜宸,不滿的轉身走了。


    我長長的鬆了口氣。


    「他是誰?」秦夜宸驀然冷聲問連翹。


    「你說初七叔呀?」連翹一笑,「我說過了呀,他是來給寨子裏幫忙的人。因為一直都是初七才來,所以叫他初七叔。」


    「初七不是他的名字?」我有些意外。


    連翹點頭。


    秦夜宸又問:「他來寨子裏幫什麽忙?」


    「很多呀,初七叔幾乎什麽都會做。他每次來都會給我們帶來不少溫養殭屍的藥材。對了,你要療傷的草木灰,裏麵有一味藥,就一直是初七叔給我們帶來的!」連翹道。


    我覺得完了!秦夜宸剛得罪了初七叔,現在還得管人家要藥材,鐵定吃閉門羹。


    看來到時候還得找連翹幫忙說請才行。


    我們迴了客棧,路上,我將發生的事說了一遍。我現在是魂魄狀態,身體則在客棧裏由藍哲飛看守。


    見到我迴去,這小子感動的都快要哭了:「夏笙姐,你可算是平安迴來了!要是你迴不來,大姐夫肯定不管我,我得餓死在這裏!」


    你還能不知道我錢包放在哪裏?


    我笑了笑。


    藍哲飛年紀小,還沒有學過固魂的法術,所幸秦夜宸知道。他給藍哲飛講了一邊,藍哲飛天賦很高,立刻就懂了。


    秦夜宸怕我出意外,反覆跟藍哲飛確認了過程後,才讓他給我固魂。


    看著自己腳下的影子,我長長的鬆了口氣。


    「明天一早,我去燒了黃皮子窩!」秦夜宸驀然咬牙憤憤的道。


    怎麽說也是我先吃了黃鼠狼肉,現在還燒人家窩,好像不大好誒。


    「就不要這麽趕盡殺絕了吧……」我道。


    連翹卻是輕笑出聲:「夏笙姐,這必須得燒!雖然說裏麵最厲害的那隻黃皮子已經被初七叔幹掉了,但隻要還有一隻留著,都是禍害撒!」


    「要是放過了,能一路從湘西跟你迴澤雲城。」秦夜宸沉聲又道,「而且,你魂魄差點被吊死,想來那黃皮子也是害人的老手了!」


    「被害死的的其他人也是吃了黃鼠狼肉嗎?」我咋舌的問。


    秦夜宸搖頭:「黃皮子能吸人精氣與魂力,它們害人不過是為了自己修行。」


    「而且,我發簡訊問了下師兄們。他們說,黃皮子結婚,也是為了吃掉你。」藍哲飛語氣嚇人,做出一副想要撲向我的動作,被秦夜宸一枕頭敲迴到了床上。


    那隻被初七叔打死的黃皮子那麽厲害,指不定害了多少人呢!


    可怕了!


    「燒!明天我也去!」差點死了兩迴,再放過它們我就是豬!


    然而這一晚,客棧外的黃皮子叫卻嚎了一夜。


    要不是秦夜宸攔著,說黃皮子夜嚎必有怪異,不讓我出去。我非要藍哲飛一起出去燒死這些擾人清夢的傢夥!


    第二天一早,一開窗,屋外就傳來濃濃的煙味。


    「哪裏在燒東西?」我好奇的問秦夜宸。


    他看向遠處,略有所思:「似乎是黃皮子墳那裏。」


    成了精的黃皮子與尋常的黃皮子不同,成精了後,它們便會想著提升修為。因此便有了黃皮子害人的事。


    而活人大多警覺,不少黃皮子便會把窩建造在墳墓旁。藉此吸收墳墓積累的陰氣為自己修行。


    所以黃皮子窩也叫黃皮子墳。


    昨晚我被帶去跟黃皮子拜堂的那裏,便是黃皮子墳。


    吃了早飯,秦夜宸去了那裏。他不放心我不在他視野中,帶著我一起去了。


    然而趕到那裏的時候,別說墳沒有,連根野草都沒有!整個都被炸成了一個坑!


    土還是濕的呢!


    「誰來除暴安良了?」我錯愕道。


    「似乎是那個叫初七的。」秦夜宸道,「這裏還位散去的法力上有他的氣息殘留。」


    望著那跟隕石坑一樣的東西,我一瞬間覺得初七叔更帥了!


    不少地方還留著一些灰,都是黃皮子屍體殘留下來了。


    藍哲飛招魂,一隻黃皮子魂魄都沒招到,說明這裏的黃皮子全死了。


    我們一行人又歡歡喜喜的迴到了客棧。


    中午,老闆拿出了真正的野狸子湯招待我們,算是賠罪。


    秦夜宸給我盛湯,忽然望著門外一頓。手上裝著半碗湯的碗就那麽摔在了桌上,濺了一桌子的湯。


    藍哲飛喊著浪費,和連翹一起收拾著桌上的湯汁。


    秦夜宸也低頭擦了兩下,眼神卻總是不自覺的瞥向門口的方向。


    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一個紮馬尾辮的女人正在從大門走進來。


    察覺到秦夜宸的眼神,那姑娘爽朗的沖秦夜宸一笑,一點也不客氣的走到了我們身邊。


    「你們好!」她笑道。


    「嗯……」秦夜宸難得應了別人一聲,又看向我。那眼神,怎麽看怎麽都像是心虛。


    我瞥了眼他們,假裝什麽都沒看見,低頭扯了張麵紙繼續擦桌子。


    藍哲飛倒是抬起頭來,沖那姑娘也是一笑:「美女你好!」


    「你好,請問我可以坐下嗎?」那姑娘問。


    藍哲飛這小屁孩對除了我以為的姑娘都不會拒絕要求,肯定會答應。


    我想起秦夜宸剛剛的眼神,心裏異常的不舒服,脫口而出:「不可以。」


    桌上的其餘三人與那姑娘,麵色皆是一僵。


    我偷瞄了眼秦夜宸,他眼中有著不解。


    我感覺自己似乎是小脾氣又上來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又道:「我們這裏四個人坐滿了。那邊還有空桌子呢,不擠著你了。」


    越說,我感覺後麵的話越是酸溜溜的。


    話都說的這麽明白了,聾子都能聽清楚我是不歡迎她這個陌生人了。


    誰知,她卻笑道:「不擠,我瘦。」然後從藍哲飛身旁繞過我,走到了秦夜宸身旁坐下。


    「不介意我坐下吧?」她禮貌性的問了秦夜宸一句,在秦夜宸迴答前,一屁股坐下了,還是蹭著秦夜宸的身子坐下的!


    我感覺我體內有座小火山快要爆發了!


    秦夜宸倒還算是自覺,站起來直接坐到了我身旁。


    那姑娘的臉色僵了一下。


    我本不想給她難堪的,但一想起她吃秦夜宸豆腐,我心中的怒氣小火苗就壯大了,又一次脫口而出:「瘦不瘦也要別人覺得才是,不要擠著別人了。」


    那姑娘的臉色漲紅了,原來笑的亮閃閃的杏眼,這個時候蓄滿了怒火。


    我本以為她會發作,正在思索自己該怎麽應對,卻不料她居然生生忍住了,對我一笑:「好的。」


    好你妹!


    「你也不要擠著你身旁的人了。」她笑盈盈的又道,驀然讓我有種想掀桌子的衝動。


    腰間驀然傳來一道觸感,是秦夜宸挽住了我。


    「我們之間從來都是正好,不擠。」他道。


    一句話,似乎就那麽澆滅了我心中的大半火焰。


    那姑娘尷尬的笑著:「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她似乎是真誠的道著歉,那高高揚起的眼角,卻總是讓我覺得帶著一股子挑釁與示威。


    不管怎樣,秦夜宸心中還是站在我這裏的,我就不能輸!


    「那請你去別處坐吧,我們要吃飯了。」我說著將碗重新遞到了秦夜宸麵前。


    秦夜宸會意,拿起碗給我盛湯。


    一碗湯盛好,他正要給我拿迴來,那姑娘卻對他道:「謝謝!」


    我一愣。


    秦夜宸也是一愣,看向了她。


    姑娘笑的更爽朗了:「謝謝你給我盛湯!」


    好不要臉的女人!


    秦夜宸的手端著那碗湯停留在空中,她伸手就要去接,秦夜宸下意識的躲開了。


    「這是笙笙的。」他道,將湯放到了我的麵前。


    瞧著那女人尷尬的臉,我異常的開心。端起碗來一口氣就喝完了。末了,還把碗遞到了秦夜宸麵前:「我還想喝。」


    秦夜宸再次去盛湯,那姑娘卻冷不丁對我道:「吃太多會變胖的。」


    「長在該長的地方,我樂意!」我驕傲的抬頭挺胸,鄙視了一把她的飛機場。


    藍哲飛噗嗤笑出聲來,連翹也笑而不語。


    那姑娘的臉色差到了極點,隻能看向秦夜宸求助。


    秦夜宸倒是看了她一眼,但默默低頭又給我盛湯了。


    「吃飯了。」我接過秦夜宸遞來的湯,又對藍哲飛和連翹道。


    秦夜宸不需要吃飯,他那裏的那副碗筷還是新的。眼看那姑娘就要拿起來自己用了,我一個眼疾手快從她那裏把碗筷奪了過來。


    姑娘惱怒,我對她擠出一抹笑來:「這副碗筷太占地方了,就不放在那裏礙著你了。你要是喜歡我們點的菜的話……」


    我故意停頓了一下,看那姑娘眼中亮起光芒,估計是以為我會請她一起吃飯。


    「那你就看著我們吃吧。」我將下半句話又說完,那姑娘的臉色明顯不好了。


    我拚死拚活掙來的錢,請藍哲飛和連翹吃就算了,憑什麽還要養她這麽一個陌生人?


    哼!饞死她!


    這一頓,我和藍哲飛吃的格外賣力。


    那姑娘被冷落了半天,試圖刷存在感。


    她期期艾艾的看向秦夜宸,主動自我介紹了:「我叫布蕊,敢問公子大名?」


    奇了怪了,都什麽年代了,她怎麽開口還是一股子古文?


    而且這是紅果果的搭訕啊!


    「秦夜宸。」


    我還在心裏糾結,秦夜宸驀然告訴了她。


    我不由的想起我與他初見之時,他什麽都不肯告訴我。連他的名字,都是我在柳家老鬼口中得知的。


    為什麽要告訴她呢?


    藍哲飛和連翹問的時候,秦夜宸也是理都沒理的。


    「原來是夜宸公子呀!」布蕊笑的很開心。「你好哦!」


    她伸出手來想要和秦夜宸握手,秦夜宸看了看,微微頷首應了一聲:「嗯。」


    布蕊有些尷尬的收迴了手。


    我還在糾結著為什麽秦夜宸願意告訴她自己的名字,布蕊卻又作妖起來:「夜宸公子怎麽會來這裏的?」


    「觀光。」秦夜宸淡淡道。這是我們來之前就說好的,用來敷衍一些好事人的藉口。


    「誒呀!真巧,我也是呢!」布蕊笑道。


    誰跟你巧了!


    連翹還有些好奇:「你真的來觀光嗎?這裏路不好,都沒有觀光客來呢……」她的語氣說到最後是有些惋惜的。


    連翹12歲以後就跟著父母去澤雲城生活了。她的養屍術沒落下,每年暑假和寒假,還都會迴到寨子裏去探望爺爺。


    雖然寨子裏的人都不怎麽想被外界打擾,但連翹還是希望寨子可以脫貧致富。而發展旅遊業,就是這些年來連翹一直在思考的。


    她的那一句話我本沒放在心上,布蕊卻聽進去了,忙出來給自己打圓場了:「我就喜歡這些人跡罕至的地方。這樣,才能看到別人不曾看過的風景。」她說著轉過頭去看向秦夜宸,「夜宸公子,你說是不是?」


    「嗯。」秦夜宸再次應了一聲。


    我覺得我有些不開心了。秦夜宸以前不會這麽理別人的。


    布蕊又沖他笑道:「夜宸公子,你來的比我早,不知道有沒有看到什麽好看的風景呢?」


    秦夜宸打量了她兩眼,眼神又看向我,再次應了一聲。


    我聽著他那聲「嗯」,都快要把筷子掐斷了。


    「那是什麽?在哪裏?夜宸公子,你能帶我去嗎?」布蕊迫不及待的問道。


    我腰間驀然傳來一道冰涼,是秦夜宸挽住了我的腰。我下意識的想要掙脫,秦夜宸卻加大的力度,讓我動彈不得。


    「笙笙。」他驀然道。


    喊我幹嘛!我才不理他呢!


    也許是瞧出來了我在使性子,布蕊那討厭的聲音又一次響起來了:「夜宸公子是在叫她嗎?原來叫笙笙呀!笙笙,夜宸公子叫你呢?你怎麽裝作沒聽到?」


    這女人真是什麽時候都不忘挑撥離間!


    我一句「要你管」正要噴迴去,秦夜宸卻先一步開口了:「我的意思是,好看的風景便是笙笙。」


    布蕊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我胸腔中蓄著的火氣,一下子似乎就淡了許多。


    好半天,布蕊才咬著牙,裝出一副吃驚與才意識的表情來,試探性的問道:「你們……是情侶呀……」


    我就要承認,秦夜宸卻道:「不是。」


    兩個字仿佛一把劍刺入了我的心間,異常的疼


    布蕊眼角上揚,眉眼帶笑。


    秦夜宸又道:「我們是夫妻。」他抓著我的手,與我十指相扣,放到了桌上,像是一種宣示。


    剛剛疼的死去活來的心,一下子又滿血復活了。


    我覺得我真的是中了一種名為秦夜宸的毒,自己的心情因為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而大起大落著。


    如果不是大庭廣眾之下,我一定是又笑又哭的。


    布蕊震驚的咋舌。望著我們的手,估計是恨不得把我的手砍斷了。


    「你們……你們結婚啦……」她的語氣滿是不可置信,同時還積壓著一層怒火與醋意。若非她刻意壓製住了,恐怕已經開始掀桌子了。


    秦夜宸再次應了她:「嗯。笙笙與我,是夫妻。」


    見他說的這麽肯定,布蕊忙掩飾起了自己的不願承認,笑道:「誒呀,我說呢,你們怎麽這麽親密!」她盡可能的笑著,眼神落在了桌上我與秦夜宸十指相扣的手上,「你們都沒戴戒指,我都沒看出來呢。」


    秦夜宸估計是沒聽說過戒指這個詞看,愣了一下,沒有能馬上反駁布蕊。


    我瞧著布蕊那因此而笑出來的臉。厚顏無恥道:「起床的時候忘戴了。是吧,宸?」


    秦夜宸恍惚了一下,點頭:「嗯。忘記了。」


    眼角瞥到藍哲飛,他一臉差點要吐的表情。秦夜宸冷聲問道:「吃飽了?」


    「看飽了。」他道。


    「迴房。」秦夜宸牽著我站起身來,藍哲飛與連翹也忙站起來,我們四個人上樓去了,留下布蕊一個人坐在那裏。


    她大概是沒想到自己會被肚子丟下,還有些震驚。我們一個個站起來,她的表情逐漸從驚訝變成了不滿,最後還有些憤怒。


    秦夜宸牽著我就要走,我腳步微微一頓,迴過頭去盡可能的沖布蕊爽朗的一笑:「布蕊小姐一直坐在我們這桌,大概是看上了我們桌的菜色。這些剩菜剩飯我也不急著讓人來收拾了,布蕊小姐慢用!對於一些我不要的東西。我還是很大方的!」


    那女人的臉色陰沉的快要噴火了,我開開心心拉著秦夜宸上樓去了。


    打開房門,我更進去,身後藍哲飛就囔了起來:「大姐夫你幹嘛不讓我進去!這也是我的房間!」


    秦夜宸沒理他,直接將他關在了門外,然後上前抱住了我。


    我掙紮了兩下沒能掙紮開,氣鼓鼓的踩了他一腳,他也不躲開。


    「生氣了?」他附在我耳邊輕聲問道。


    「才沒有。」我是吃醋了!


    「別生氣了。」他又道。


    我就要生氣!


    越想,心裏越是不舒服,忍不住道:「你為什麽要跟她說話?」話一出口,我又後悔了。我怎麽能這麽霸道,限製秦夜宸跟人說話的自由呢!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慌慌張張忙解釋,「就是……就是你對她不一樣!你別說沒有,我能感覺出來的!」


    我望著秦夜宸。眼睛酸酸的,仿佛一下子又迴到了十幾年前的那個冬天,一覺醒來,發現爸媽都不見了,並且再沒出現過。


    「她與別人,的確是有些不一樣。」秦夜宸驀然道。


    我一聽就炸毛了,拚命的想要掙脫秦夜宸的懷抱,他卻將我抱得更緊了。


    「笙笙,不是和你的不一樣!你聽我解釋!」


    「好!」我不鬧了。


    秦夜宸蹭了蹭我的臉頰,若有所思般道:「我也不是很清楚,隻是她進來的時候,我感覺她有些像我未婚妻。」


    還不如不解釋呢!


    我狠狠咬了他一口,秦夜宸那殭屍皮我怎麽可能咬的動。他怕我傷著自己,隻能鬆開了懷抱。


    我猛地推開他跑到看了床上抱膝坐著。背對著他。


    上次問過他有沒有婚娶的事,解釋了那女鬼不是他老婆後,我太高興就忘記了他還有未婚妻這一茬。


    現在,說不定是他未婚妻找上門來了。


    秦夜宸走到我身邊,伸手想要來抱住我,被我甩開了。


    他無奈,隻能到我對麵坐下:「我未婚妻已經死了。」


    「你也已經死了。」


    秦夜宸沉默了一下,低下頭不語。


    我驀然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傷人:「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沒有說錯,我也已經死了。」他抬起頭,眼神有些唏噓:「笙笙,我活著的時代和這裏不同。我的時代,男子及冠後便可談婚論嫁。我出生在侯府,婚姻是侯府用來拉攏朝臣的籌碼。當時丞相府權勢極高,父親便為我定下了婚約。我死時27歲。但我沒有娶丞相之女。」


    古時候的情況我是聽說一些的。那時,尋常男子27歲的時候,孩子都能打醬油了。秦夜宸有了婚約,卻一直到他身故都沒有成婚,的確是相當不容易了。


    「你為什麽不娶人家?」我的話酸溜溜的。


    他遲疑了一下,沒有馬上說。


    我撇撇嘴:「不願意說就算了。」我還不樂意聽呢!


    我悶悶不樂的就要倒在床上裝死睡覺,秦夜宸卻把誰知往前一歪,讓我倒入了他的懷裏。


    我踢了他一腳,他任由我欺負著不還手。


    好半天,他才道:「我說了,你不要生氣。」語氣似乎還有些忐忑,「若是非要生氣,那就打我幾拳消氣,別氣壞了身子。」


    「看你怎麽解釋!」我傲嬌著。


    「二十及冠,二十一之時,丞相之女及笄,父親便為我說了這門親事。」秦夜宸說的很慢,一邊說還一邊在打量我的神色,估計是為了隨時安撫我。


    我假裝不知道。


    見我一直沒出聲,他這才繼續道:「原本是定於第二年便成婚。但第二年匈奴來犯,我不顧父親和丞相的反對奔赴前線,婚事便耽擱了下來。」


    「這場仗一打就是五年。期間我寫信給父親,讓他去退了婚事,省的耽誤了丞相小姐。誰知,父親卻迴信給我,說丞相小姐說願意等我。」


    我心裏那罈子醋又翻了。但這不是秦夜宸的錯,我隻能忍著。


    他說到這裏又停了下來,確保我沒有生氣後。才繼續道:「笙笙,當時戰況吃緊,我沒有對此多想什麽。想著丞相小姐若是有一天想通了來退婚,我絕不會多說什麽,並且會送上厚禮,算是這些年耽擱她的歉意。」


    古時候女子十六及笄,若是二十還沒有成婚,就要變成老姑娘了。


    那丞相小姐願意等秦夜宸,說明真的很在乎他。


    「之後呢?」我忐忑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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