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利斧當頭劈下來,謝小青的麵色,登時變了變。不是因為斧頭劈向自己,卻因為斧頭劈向程立。

    她嬌叱一聲,提氣急縱,輕輕巧巧一個鷂子翻身,已經迴到程立身邊,替他擋住了那四把斧頭。更不由分說,雙手驟然暴起探出。

    彈指刹那,“喀嚓~喀嚓~”連聲不斷。緊接著,四把斧頭全部“叮當~”脫手落地。那兩名霹靂堂弟子麵色慘白,滿額冷汗,雙手軟軟垂在身體左右兩側,踉蹌倒退。赫然隻在剛才那一晃眼,已經被謝小青用極快的分筋錯骨手法,卸脫了雙臂關節。

    另外兩名霹靂堂弟子麵上變色,卻沒有絲毫要退縮的意思。反而厲聲狂吼,轉身撲上。看那架勢,十足就像飛蛾撲火。

    謝小青柳眉輕輕向上一挑,雙手又再依樣畫葫蘆地暴起疾探。於是,同樣的“喀嚓~叮當~”響聲當中,這兩名霹靂堂弟子也一樣關節被卸脫,武器落地,踉蹌倒退。但他們眉宇間的神情,卻比之前兩名霹靂堂弟子顯得輕鬆了許多。在程立看來,甚至有些如釋重負的味道。

    程立先是覺得訝異——怎麽被人扭斷了關節,還覺得很輕鬆的?難道他們都有某些特殊的愛好?但轉念一想,卻又有些明白了。

    這霹靂堂裏麵,想必規矩很嚴,假如堂內弟子臨陣脫逃的話,多半要受重罰。所以那兩名霹靂堂弟子被扭斷關節之後,另外兩人哪怕明知上來就是飛蛾撲火,也隻能照樣去撲。不然的話,迴去就沒辦法交代了。

    這四名霹靂堂弟子出手雖然兇狠,但論武功的話,也不過隻是江湖中不入流的人物,頂多欺負欺負普通人罷了。所以被謝小青一招放倒,在程立看來,倒也不算太奇怪。

    但小酒家裏麵所有人,包括掌櫃的店小二,老道士小道士,還有那些酒客,卻一個個都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甚至那個卡在木桶裏的紋身大漢,也看得雙眼發直。他簡直連做夢都沒想到,這麽一位嬌滴滴的漂亮小姑娘,居然有這樣高的武功。過了半晌,他好不容易才迴過神來,長長歎了口氣,凝聲道:“請問姑娘貴姓?是什麽門派的?”

    謝小青她神氣活現地向紋身大漢一揮手:“我姓謝。無門無派的江湖散人一個。怎麽樣,你們霹靂堂想要報複?盡管來好了。不管什麽手段,我謝小青都接著。”

    紋身大漢冷冷道:“謝姑娘現在說話,倒也硬氣。隻希望到時候咱們霹靂堂再找上門來,謝姑娘也能一樣硬氣就好了。”

    謝小青吐了吐舌頭,悠然道:“那可不一定哦。要是你們來的人比姑娘差勁呢,姑娘肯定很硬氣。但要是你們來的人太厲害的話,姑娘當然要溜之大吉啦,誰跟你硬氣啊。”

    “溜之大吉”這種話,謝小青居然公開說出來,而且還說得理直氣壯。這樣一幅態度,要是放在男人身上,肯定要被人鄙視的。但由謝小青來說,卻人人都感覺理所當然——這麽一位可愛的小姑娘,你居然要求人家和你們這些大男人硬扛?好意思麽?

    大家都這麽認為,就連那紋身大漢 ,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的。當下狠狠瞪了謝小青一眼,咬牙道:“好。江湖上山高水長,終有相見之時。謝姑娘,請。”

    謝小青卻落落大方地重新迴到桌子旁邊坐下,自己替自己斟了杯酒,悠然自得地道:“請什麽請?要請客嗎?行啊,看在你們霹靂堂有錢的份上,姑娘就讓你們請這一次吧。下不為例啊。”

    那紋身大漢簡直哭笑不得。他說這個請字,本意可不是請客,而是請謝小青走。不然的話,自己卡在醃鹹菜的木桶裏動彈不得,四名手下又都暫時變了殘廢,謝小青不走,自己也走不了,難道大家就在這裏大眼瞪小眼,一直瞪到天荒地老?

    無可奈何,那紋身大漢隻有把一名手下叫過來,低聲吩咐了幾句。那名霹靂堂弟子雖然雙臂關節被卸脫,但兩條腿還能走路。當下匆匆出去。

    沒過多久,那霹靂堂弟子便帶著幾個抬轎子的轎夫迴來。紋身大漢連人帶桶,被那幾名轎夫抬起來搬進轎子,隨即就想走。

    謝小青又是一拍桌子:“怎麽,這就想走?”

    紋身大漢打了個突,苦笑道:“那姑娘還有什麽吩咐?”

    謝小青悠然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麽簡單的道理,不用我教吧?人家酒家的牆都被你們打爛了,你們不賠,難道要本姑娘賠?”

    紋身大漢簡直有些哭笑不得。卻也不敢違拗,隻好吩咐一聲,讓一名霹靂堂弟子拿出塊碎銀子,足有二、三兩重的,交給掌櫃的作為賠償。

    掌櫃的又驚又喜,雖然害怕得罪霹靂堂,不敢拿這塊銀子。但謝小青把霹靂堂收拾得這麽服服帖帖,掌櫃的更害怕得罪這小姑娘。當下戰戰兢兢,終於還是接過了銀子。

    給了銀子,紋身大漢又想走。謝小青兩條長腿優雅地相互搭起來,老神在在地道:“別忙著走啊。你們把人家老道長嚇唬得夠嗆,不要給點銀子,安慰一下人家啊?”

    一隻羊也是趕,一群羊也是放。既然都給過一迴銀子了,再給一迴也沒什麽大不了。當下那老道士也被塞了一塊碎銀子。謝小青這才不再說話,默認放行。

    威風凜凜而來,灰溜溜而去。片刻間,霹靂堂眾人走得一個不剩。老道士則過來千恩萬謝,也帶著徒弟一起離開。

    謝小青這才得意洋洋地站起身來,向店裏眾酒客團團作個四方揖。又向程立灑然道:“小哥哥,這次實在不好意思。好好的興致,都讓一群俗客給敗壞了。咱們就此別過,江湖路遠,若是有緣,他日自當再見。”

    看著謝小青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老氣橫秋地學著江湖漢子口吻說話,程立不禁就有些好笑。隨即也站起來抱拳行禮,笑道:“既然如此,有緣再見。謝姑娘,珍重。”

    謝小青點點頭,瀟瀟灑灑,揚長而去。

    程立笑著搖搖頭,卻並不忙著離開,依舊坐在原味上,一杯接一杯地品嚐那陳年花雕。店裏其餘的客人,則紛紛找個由頭,先後結賬走人。隻剩下掌櫃的和店小二相對苦笑。四條大腿早已經抖得活像抽風一樣。

    突然,沉重紛亂的腳步聲傳來,迅速由遠而近,包圍了整家小酒店。緊接著,有個人從被打爛的牆壁缺口處,探頭進來看了幾眼。看見酒店裏空蕩蕩的,不由得就是一驚。但緊接著,他便看見了程立,於是又一喜,叫道:“還有一個在這裏。”把腦袋縮了迴去。

    程立早已看得清清楚楚,這人就是剛才被卸脫關節的四名霹靂堂弟子之一。看來,他手臂的關節已經被接迴去了。而且還搬來了援兵,所以才敢卷土重來。

    或者說,“卷門重來”。

    彈指瞬間,隻聽“喀嚓~”一聲碎響,酒店的門板應聲粉碎。大團木屑卻依舊勉強維持著一道門板的模樣,被門後麵的人裹挾著一起向前走。

    酒店的門板不算很厚,卻也有至少兩三寸寬。要把它撞得四分五裂,已經不容易,要一下子把它撞成粉碎,除非江湖中的一流高手,否則根本休想。更不要說,居然還能憑內氣把木屑維持門板的形狀,懸空漂浮不散。單說這份內家修為,已經是一流高手的水準,

    出場方式如此霸道,可是出手的這個人,卻連一點強橫的樣子也沒有。即使他身材五大三粗,粗壯如鐵塔,偏偏又穿著一套白色的書生服,手裏還拿著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搖動。原本滿是絡腮胡子的下巴,此刻被剃得精光,露出青色的一大片胡根。紫醬色麵皮上,總是帶著三分微笑——雖然程立總覺得,他不笑還比較沒那麽瘮人。

    這名五大三粗的書生,施施然走過來,忽然一揮扇子,把大團木屑旋卷成團,向外甩出去。木屑如炮彈般飛出,“轟~”又撞穿了小酒家一麵牆壁,筆直落入窗外的西湖之中,登時激起三丈多高的水準,聲勢極是威猛。

    “嘩啦啦~”水聲中,這名五大三粗的書生向程立拱了拱手,微笑道:“這位兄台請了。在下霹靂堂弟子雷寅。不知道剛才與兄台一起喝酒的那位謝姑娘,此刻到哪裏去了呢?”

    程立放下酒杯,問道:“你們找謝姑娘幹什麽?”

    雷寅依舊笑容不減。道:“剛才霹靂堂和謝姑娘有了些誤會,在下隻想請謝姑娘迴去,好好把誤會解釋清楚,絕對沒有其他意思。所以這位兄台不用擔心。你看,在下是讀書人嘛。知書明禮,向來講究以德服人,最不喜歡動用暴力的。”

    程立淡淡道:“我和謝姑娘,隻是萍水相逢。這會兒她到哪裏去了,我也不太清楚。”

    雷寅笑道:“兄弟,你這可就沒意思啦。不過君子不強人所難。既然兄台一定不肯說出謝姑娘下落,那麽不如就請兄台跟我們迴去作客如何?

    這樣的話,相信謝姑娘聽到消息之後,多半便會來霹靂堂尋找兄台了。到時候我們好好把事情分說明白,解開誤會,豈非皆大歡喜?”

    程立探手入懷,拿出一樣東西,輕輕放在桌子上。從容道:“霹靂堂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可惜,我已經答應了別人要去作客。所以隻好下次再說吧。”

    雷寅笑道:“別人?可惜在這江南地帶,恐怕還沒有其他人,敢與霹靂堂爭著請客……”

    說話才講了一半,陡然從中斷絕。雷寅一雙牛眼圓睜如銅鈴,死死盯著桌麵上那樣東西不放。竟似吃驚得連唿吸都忘記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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