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複帶著四大家臣和王語嫣下山。


    和鳩摩智一樣,他們沿來時路而下,隻見雲霧繚繞,開始並沒有覺出什麽異常。


    直到走了大半個時辰,卻連山腳的影子都未見。


    包不同等四大家臣尚沒有想到什麽,隻道是因帶著王語嫣腳步不快的原因。


    慕容複卻陰沉著臉,知道實非尋常,突然停下腳步。


    四大家臣之首鄧百川跟隨公子多年知道其脾性,忙問道:“少主,怎麽?”


    慕容複沉聲道:“護緊了王姑娘。”


    此話一出,鄧百川、公冶乾、包不同、風波惡四人都聽出了有事,忙打起精神,護在王語嫣麵前。


    尤其風波惡最喜歡打架,雖然知道少主都忌憚的敵人定不好對付,可還是覺得有些期待。


    就在這時,半山腰走出來一個人,是那看起來已年長了十歲的極俊美道童,他看了看慕容複,玩味笑笑,道:


    “原來棋局真被人破了,卻不知道是剛才的哪一位。是那位得了獨孤求敗真傳的楊公子嗎?”


    慕容複並不答他,隻說道:“在下收到聰辨先生蘇星河的邀約請柬之後,便依約前來擂鼓山破解珍瓏棋局,是誠心想結交聰辨先生這個朋友。


    閣下想來與聰辨先生關聯甚深,不知道為什麽要設下迷局坑害於在下…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嗎?”


    他這話一出,四大家臣等都不是段譽虛竹這樣單純的人,立時亦想到剛才慕容複情狀異常是著了道,這個道童又古怪,不由得更加警惕。


    道童說道:“慕容公子說的好。隻不過我們邀人上山時,倒亦對你們的事跡略了解過一二。


    近的來說,俠客島龍、木二位島主數十年來賞善罰惡,邀人到島上喝臘八粥當真是什有誠意,但換來的卻是慕容公子你鳩占鵲巢、殺人奪島,又落得什麽好下場來?


    既然慕容公子能做得出貴客妨主的事情,身為主人的,向慕容公子討點東西,似乎也沒那麽過分。”


    無毒不丈夫,慕容複為了擴張勢力,的確是昧著良心將厚待他的俠客島兩位島主殺死,將俠客島的人財物力以及情報網絡收作己用。


    這時候被道童以此反駁,不禁一時語塞。


    包不同卻是擅長抬杠的,當即反駁道:


    “非也非也,俠客島雖稱‘賞善罰惡’,可‘賞善’未曾見得,‘罰惡’卻做得多了。那賞善罰惡使者十年來一次中土,剿滅了不知道多少無辜幫派,殺了不知道多少人。


    我們慕容公子替江南諸門派代領賞善罰惡令牌時,那些門派首腦個個欣喜若狂,感激慕容公子救了他們一命。


    慕容公子平定俠客島,那是為武林除害,江湖人知道了,隻會拍手叫好。


    至於閣下以棋局之名設計貴客,那才真正是陰險歹毒,不擇手段。”


    慕容複到俠客島是孤身前往,並未帶包不同等人,此事不太光彩他也並不想讓家臣們知道,是以包不同蒙在鼓裏,雖然也大概知道慕容複做了這麽一樁事,可不清楚其中是非。


    道童任由包不同將長長一段話說完了,卻沒有理會他,隻看向慕容複,道:


    “慕容公子,你是想要陪貧道玩玩呢,還是乖乖束手?剛有位鳩摩國師倒是試過向貧道出手,可未能如願。”


    慕容複怎麽可能束手就擒,右手握緊了長劍,即將出鞘。


    道童繼續說道:“若是換了你們慕容家先祖,那位創下鬥轉星移絕技的武道天才慕容龍城來,倒是可以和貧道過上幾招。


    慕容公子你雖然少年成名,可壞也壞在少年成名,自尊心未免太強,總覺得你們慕容家的絕技天下無敵…


    嘿,我聽說俠客島上刻有當年大儒詩仙李白的詩句武功。儒家至理與釋、道巔峰理念相通,未必便輸給另外兩家的至高秘籍了。


    若慕容公子肯悉心參研,說不定能更進一步,今日遇上貧道,也就多幾分底氣。”


    慕容複聽他提到先祖,又急又怒。


    待聽到道童對俠客島武功的評價時,不禁想起楊過、石破天二人突飛猛進的武功,想到石破天短短時日便能與自己抗衡,不禁亦後悔當時沒有將俠客島武功放在眼裏。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當日他與石破天、楊過在島上一番劇鬥,直讓風雲巨變、仙島顫抖,俠客島水樂洞裏石壁上刻有的俠客行詩句竟因而剝落,再不能見。


    想來天下間除了楊過和石破天,再不複有人能學成俠客行詩句武功了。


    道童看了慕容複表情變化,覺得十分有趣。


    將人玩弄於股掌之間,是道童這種人所剩不多的樂趣了。


    他繼續玩味笑著對慕容複道:“慕容公子,請。”


    慕容複還未動,喜歡打架的風波惡已怒喝一聲,一拳狠狠向道童轟去。


    慕容複情知風波惡武境差著甚遠可能一招之間便告危急,便要讓他退下,但轉念一想,風波惡若是能略微試出這道童虛實倒也不錯,所以靜觀其變。


    那道童不閃不避,任由風波惡一拳轟至麵門。


    他不具實體,風波惡這一拳便像剛才鳩摩智的火焰刀一樣,穿過其麵門,沒有造成任何實質傷害。


    風波惡看了看自己拳頭,又看看完好無損的那道童,難以置信。


    生平惡戰無數場,便是碰到戰神喬峰之時,也絕沒有此刻般的無力感。


    出手觸碰不到敵人,那還打個什麽勁?


    風波惡怒道:“你這道人有古怪,敢不敢現了實體,和我真刀真槍打一場?”


    遇見這般詭異的敵人這般詭異的情形,風波惡尚自不是驚奇害怕居多,而是關心怎麽才能痛快打起來。


    那道童笑道:“我亦想迴複實形,能和你們一樣享受人間各種樂趣。你既然這麽殷切盼著,便也出一分力罷。”說完伸出手掌,做個抓取的姿勢。


    風波惡還沒有聽懂對方是什麽意思,忽然感覺渾身的氣力正向外泄去。


    他大吃一驚,道:“這是化功大法!你和星宿老怪丁春秋是什麽關係?”


    風波惡不如鳩摩智所知淵博,隻知道化功大法不知道北冥神功,以為對方是以化功大法化去自己的內力。


    他真力修為比起鳩摩智來差了何止十倍,隻一小會便被吸幹,癱軟在地。


    “四弟!”


    “風四哥!”


    風波惡被道童吸取內力時,其餘三位家臣和王語嫣驚唿出聲。


    鄧百川、公冶乾、包不同三人忙搶身向前,要救下風波惡。


    但無論他們如何進擊,卻始終觸及不了對方軀體,總如打在空氣中,徒勞無功。


    而武功遠較他們為高的慕容風卻始終按兵不動,凝神看著這道童,想從他身上看出些端倪來。


    王語嫣看了看癱倒在地的風波惡,目中垂淚,朝慕容複道:“表哥,這道人好陰毒,不光化去了風四哥的內力,竟還讓他老了幾十歲一般。”


    慕容複瞥一眼風波惡,果然見其變得滿臉皺紋,滿頭白發,好似從三十來歲的壯年人變成了七八十歲的老翁。心裏不由得一寒。


    就在王語嫣哭泣的時候,包不同等三人都慘唿一聲,同時麵露痛苦,與剛才風波惡類似。


    他們三人模樣也逐漸老化,直至衰朽老矣,昏迷過去。


    慕容複情知不妙,對方功法玄幻且無實形,實在是難以戰勝。


    他忙放棄抗衡的念頭,轉身即逃。


    總算慕容複自小和表妹王語嫣青梅竹馬感情至深,臨危之時,尚不忘拉起她一同逃命。


    但當然隻是徒勞。


    吸完四人內力精血看起來已和慕容複年歲相近的道人瞬間搶到了慕容複麵前,移動時果真如輕煙一般虛緲。


    慕容複沉聲道:“在下與閣下你無冤無仇,為何要咄咄相逼?”


    道人舔舔嘴唇,道:“慕容公子看來是害怕了,否則怎麽會說出這般天真的話。貧道設好局邀你們上山來,本就不是為了什麽仇怨,隻是借你們迴複肉身罷了。”


    慕容複雖不太懂他話裏的意思,可也聽出事到如今再無迴轉餘地。


    當下抽出長劍,雖然知道對方沒有實體無法傷及對方,可還是全力劈出一劍,倒也有開天辟地之威勢!


    那道童微微頷首,道:“這一招倒像模像樣,有些不愧姑蘇慕容的名頭了。”


    口中稱讚,身體一動,輕鬆避開了這一劍。


    他哪怕真被這一劍劈中其實也無甚關礙,其實不需閃躲。


    隻是見獵心喜,如剛才和鳩摩智對敵一樣,要以虛像而和慕容複拆招。


    王語嫣見了道童閃躲的步法,驚唿道:“段公子的淩波微步!”


    道童聞言看向王語嫣,道:“小姑娘倒識貨,竟也瞧出了我們逍遙派的輕身功法。”


    他先前注意力多在慕容複身上,此時看見王語嫣,忽然微露驚訝神色:“秋水?”


    王語嫣說來亦和逍遙派有些關聯:逍遙派無崖子和李秋水師兄妹二人媾和,生下了後來曼陀山莊裏的王夫人,王夫人又生下了王語嫣。


    算起來,王語嫣是李秋水的外孫女。她們這一脈的女子基因十分強大,李秋水、李秋水妹妹、王夫人、王語嫣四個女人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所以,道童看清了王語嫣長相之後,不禁聯想到了門下的李秋水,稍一推究,便猜測出了王語嫣與李秋水的關係。


    他們這一派親傳弟子極少,所以對門中人百般維護,道童當下微笑道:“果然和秋水長得一模一樣,等會便帶你出去見見她。”


    王語嫣雲裏霧裏不知其所雲時,道童已再邁開淩波微步,使逍遙派的另一項絕學天山六陽掌,迎向慕容複的長劍。


    虛演數十招之後,慕容複大驚失色,發覺自己長劍招式無論如何變化,總在對方掌法籠罩之中。


    情急之中,他忙扔開長劍,使出家傳絕技鬥轉星移,要迴轉對方掌勢。


    道童見了慕容複晃轉出的虛幻漩渦,說道:“慕容龍城創下的這門功法不可謂不絕妙,可卻太依靠自身修為。


    當年他武功本就已天下少有敵手,對方無論什麽招式,他總能以此絕藝反轉迴去,甚至威力尤甚。


    但這門絕技炫技意味居多,真碰上對手修為勝過你的,諒你難以真的‘還施彼身’。


    武林之中亦有許多四兩撥千斤的技法,可那得對方使出的是蠻力。


    試想對方修為高於你,你連對方勁力如何都不清楚,又如何四兩撥千斤?


    武當張三豐真人的太極功自然能以至柔克製至剛,可換做他的弟子宋遠橋等人,碰到厲害些的高手,又真能以柔克剛嗎?


    同樣,鬥轉星移這絕技,慕容龍城能憑之天下無敵,你們姑蘇慕容家的後人,卻未必有此能耐。


    我聽聞武林中有個說法,‘北喬峰,南慕容’,若那喬峰不是徒具虛名,降龍十八掌真剛猛無比,想來對上他,慕容公子你的鬥轉星移絕技定派不上用場。”


    聽他這麽說,慕容複雖然不願相信,可心裏隱隱覺出對方所說不無道理。


    慕容複功成以來,碰到同級別的高手,的確是不太敢使出鬥轉星移絕技,怕迴轉不成,反為對方功力所噬。


    道童道聲:“破!”


    慕容複無論如何運功,都難以阻擋對方天山六陽掌穿破漩渦,鬥轉星移絕技的確無法奏效。


    這一掌便按在了慕容複身上。


    好在道童隻是和慕容複憑空演練招式,並沒有真的以掌力傷他。


    但家傳絕技輕鬆被破,慕容複心裏湧起一陣絕望,想到先祖慕容龍城憑鬥轉星移絕技無敵於天下,卻仍是不能複國,自己學藝不精,要光複大燕又談何容易?


    道童在他走神之時,開口道:“慕容公子不用憂心,我將你的功力收納之後,你們姑蘇慕容家的修為也算是在我身上發揚光大了。”


    慕容複大怒道:“我們慕容家要有作為,何須假手於旁人!”


    但馬上他察覺體內真力修為不斷向外流去,渾身酸軟無力,便要抬個手指頭都難。


    慕容複大驚失色:難道我姑蘇慕容一脈今日真要葬送於此!


    過一會,那道童忽然道:“你…嘿,你這和秋水她有些關聯的小女孩,非也要被我吸取壽元不可嗎?”


    原來,王語嫣見表哥蒙難,雖然她不會武功無能為力,可如何肯獨善自身?走過來抱住慕容複,想幫他稍減苦楚。


    那道人的北冥神功也就借由慕容複轉而傳遞到她身上。


    她不會武功沒有內力,但身上精元同樣被吸取,模樣眼見要老去。


    正此時,一道激光閃過,直襲向那道人,他的虛幻身子被激光打中,破裂成許多道煙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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