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實是來暗訪的,查的呢也是這個村子的事,因為幾個月已前有一個二十歲的男生在這個地方失蹤了。但因為他留下了遺書,而且之前被確診為焦慮症,屍體一直沒有打撈到,警方隻能認定其為自殺。但是男生的父母跟我之前認識,他們還是不肯相信兒子會自殺,就算是自殺他也想親眼看到兒子的屍體,所以求我調查這件事。我也是個父親,明白他的心情,答應下來後我發現在這裏意外死亡的人數並不少。”樊野歎氣,“在調查的過程中,我發現警方在這裏的調查也受阻不小。因為這裏的村民非常團結,也非常的排外。”樊野的話外音讓蘇漾心中“咯噔”一下,他猛地迴頭,這才注意到遠處人影綽綽。蘇漾重新掏出手槍,雙手握槍,雙腳打開膝蓋微屈,換了一個隨時可以射擊的姿勢。山坡下有一處亮了起來,很快,四周都亮了起來,不是風光而是火光,火光連成了一片。村民們舉著火把,火光下的臉沒有絲毫表情,擅長讀表情的柯顧沒能在他們臉上讀出太多的信息。沒有恐懼,沒有害怕,甚至沒有憤怒。柯顧不怕憤怒的人,越憤怒說明這個人的弱點越明顯,他可以輕易找到我們的薄弱點並逐一擊破。但眼前的這些村民,在這件事上他們沒有弱點,因為他們無比執著地相信他們做的事就是正確的。沒有人說話,但是他們表達出來的含義已經非常明顯了,那就是——你們不能離開。第96章 31·談判“蹄蹄, 迴來。”“師兄。”蘇漾沒迴頭, 反而上前一步, “他們不太對勁。”“迴來!”柯顧厲聲道。“可是他們狀態真的不太對勁……”“你現在不是醫生, 他們也不是你的病人。”柯顧不敢亂動是因為他發現他動一下,火光就更近一點。而他們站在原地,反而這些村民也停了下來。因為柯顧的聲音太過嚴厲,蘇漾乖乖地沒有再上前,但目光還是忍不住打量著這些人,仔細觀察了一會兒,蘇漾皺起了眉頭:“師兄,他們目光很呆滯, 還有點機械。”說話間,他竟是想要走到離他最近的村民麵前, 被柯顧嗬斥住了:“蘇漾, 迴來。”“師兄。”蘇漾搖搖頭拒絕了, “我知道很危險, 但我們得想辦法出去。”“你迴來,我們一起想辦法。”柯顧緩緩道,“還是說你不相信我。”蘇漾一窒。“師兄, 我沒有……”其實不是不信任柯顧, 但是蘇漾習慣性地覺得這事他應該解決,所以想也沒想就衝在了師兄前頭。而且, 蘇漾自己心底清楚, 他確實不希望柯顧在這件事上多費心。“迴來。”柯顧的語氣不容置疑。蘇漾扁扁嘴, 被教訓了。蘇漾乖乖迴去,但村民卻因為他的動作更近了一步。“你們被騙了。”柯顧的聲音在這個寧靜的深夜顯得格外有穿透力,蘇漾一驚,忍不住看向柯顧,這不是他們常用的方式。他們最常用的談判方式是先套話隨後再逐漸開展談判工作,不論是單刀直入還是通過擊破心理防線的方式,都要對對方進行一定的研判。但柯顧這樣對著陌生的人群進行這樣沒有絲毫鋪墊的談判,其實是一件很冒險的事情。柯顧並沒有在等任何人給他迴應,而是徑直道:“他騙了你們,你們還為他賣命?知不知道你們所有的行為都是被安排好的?”“你胡說!”這話就像是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個人帶頭喊了起來,其他人也都跟著喊了起來,漫山遍野迴蕩著“你胡說”這三個字。樊野頭皮都麻了,他很久沒見過這個陣仗了,他甚至覺得這比硝煙彌漫的戰場更讓人害怕。雖然周圍的村民手無寸鐵,可那執著的目光卻像是他們之間有著血海深仇。沒有盡頭的仇恨會毀滅一個人,但不得不承認,有時候仇恨會給人帶來堅不可摧的力量。樊野絲毫不懷疑,他沒有栽在狼煙四起的戰場上,但是很有可能栽在這個小山村裏。但莫名的,他的目光落在背對他站立著的,和村民們直接對峙的四個人,由近及遠,柯顧、蘇漾、李肖然還有那位之前化妝成未成年叫餘孟陽的警官。四個人塊頭都不大,但卻莫名的讓樊野感受到了安全感。哪怕在他看來,柯顧說的話做的事就是在單純激怒村民,他內心都沒有產生一絲一毫地質疑。樊野啊樊野……果然安逸的生活過久了,本能都退化了。當然,樊野覺得這不僅僅是他自己的鍋,還跟這幾個人有關係,這幾個人厲害得讓他忍不住信服。倒不是說乍一看就多麽聰明絕頂,他們跟蘇漾柯顧跟他提到的福爾摩斯的形象差距很大,他們就像是普通人,可在隨性的外表下藏著思維嚴密的大腦、矯健的伸手以及一顆……俠義之心,雖然被捉弄了很多次,但樊野卻記恨不起來。就像餘孟陽說的那樣,他們放棄了原本屬於他們的假期,拖家帶口將自身陷入如此險境之中。樊野胡思亂想著,忘卻了自己千萬不能胡思亂想的g,等他再一迴神,村民已經近在咫尺,手裏的火把幾乎照亮了他們所在的地方。柯顧將蘇漾往自己身後拽了拽,朗聲道:“你們其實並沒有做錯什麽,你們唯一做錯的就是聽信了他的話,村子裏出現了惡魔,那不是你們的錯,是惡魔的錯。”隨後他的聲音又拔高了幾度,這讓李肖然不禁多看了幾眼,他雖然知道柯顧厲害,但多半是從細節以及蘇漾的描述之中,但在他印象中,柯顧隻會在蘇漾說的不足不夠的時候補上幾句,很少會去控場。如果說的更直白一點,柯顧給李肖然的感覺是一種瀟灑旁觀的感覺,隻有蘇漾能調動起他的情緒,但是現在,村民的火把之中,李肖然突然間像是看見了柯顧藏起來的火星子,低調卻又亮眼,散發著滾燙的熱度。靠的近的一個村民冷漠道:“魔鬼是不應該存活在人間的。”柯顧眼睛微眯,斟酌了幾秒後道:“那七個魔鬼,最後一個人在上個月就已經下地獄了,他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他去地獄償還自己罪孽,而你們,也可以放過自己了。”這句話讓村民之中出現了喧嘩,似是對這個消息很震驚。靠的近的有人問到:“真的假的?是騙我們的吧。”“當然是真的。”柯顧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張被疊成四方的紙,“死亡證明在這裏,你們誰要看?”柯顧用餘光掃了一遍四周,看見了一個精神矍鑠頭發花白滿臉都是皺紋的老頭:“老人家,我看您這裏年紀最大,想必也是最德高望重的,要不您看一看,看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老頭靠的很近,柯顧話說完後,他還沒太明白,直到周圍的人解釋了一遍,他才連連點頭:“好,好,給我看看。”柯顧將紙遞了過去,將老人手中的火把接了過來,幫他照亮紙張,隻見火光映在紙上晃晃悠悠,柯顧很有禮貌:“老人家,我指給您看,您看這裏,是他的姓名,下麵是死亡報告……”柯顧耐心地給他解讀了紙張上的內容,老人家頻頻點頭。樊野都傻眼了,柯顧是會巫術嗎?柯顧口袋裏的那張紙他認得,分明是詢問童秋的筆錄,怎麽搖身一變就變成了犯人的死亡報告了?別說樊野沒想明白,其他人都沒有起疑心,見那個老頭點頭認可了也都相信了。“鄉親們!”李肖然開口,“都迴去吧,我們不會隨便抓人的,隻是想了解一下情況。”有人不願意走,但也有人猶豫了一下,就在這個時候,金繡繡急了,她的聲音脆生生的:“那些魔鬼下了地獄,可這世間有千千萬萬的魔鬼,我們停手了,那些孩子怎麽辦?”“你們想保護孩子,我不反對。”柯顧笑了笑,“但是你們的目的隻有這麽簡單嗎?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村民實情?而是選擇了撒謊欺瞞?你們不斷地去加深這些人的愧疚感,是為了什麽?難道也是為了保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