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春雨綿綿,到了早上雖是停了,卻把幾樹桃花弄得濕漉漉的,紛紛白白、深深淺淺的花瓣落了一地。而牆角那株貼梗海棠,正婆娑地打了一樹花骨朵兒,點點嬌紅,將開未開之際更添風致。桃花的季節將過了,海棠將豔。


    穠麗最宜新著雨,嬌饒全在欲開時。


    李昊練劍迴來,就見到園中海棠初開,紅花綻蕊,嬌豔豔的喜人。不由想到若是折一枝給她,她定然喜歡。心念一動,人已經站到花樹前了。


    活了二十幾年頭一次做這種事,李昊帶著給心上人送花,卻又怕心上人不喜歡的忐忑,挑挑揀揀了半晌,才是勉強折了一枝。


    花枝入手,李昊這才發現自己兩個手下平安、報喜,皆以一副看熱鬧的表情看著自己。麵對兩雙一模一樣看好戲的眼睛,他生平第一次感到了赧然。


    “頭兒這是送給少夫人的吧?”平安笑嘻嘻問道,他長得臉嫩,一笑兩個酒窩,看起來很是討喜。他跟報喜、破軍、天狼,具是李昊心腹,自幼習武識字都是一起,所以名義上是仆從,可實際上情同兄弟。正因如此,在對李昊的稱唿上叫少爺體現不出情義,叫將軍太過疏遠,最後選了個匪氣十足的頭兒,叫起來順口又親切,正合了李家老本行。


    “那還用說,”報喜截過話頭,“不過頭兒你也太小氣了些,女人家更喜歡珠寶金釵,你送枝花忒寒磣。”


    “嘁,俗!頭兒這叫情調,反正你是不會懂的。”平安斜睨報喜一眼,對這種俗人甚為不屑。


    “你不俗,不知道是誰送給翠兒一隻老沉的金鐲子,還不如就給個金錠子呢。”報喜桃花眼一挑,反唇相譏。


    “我樂意,你個光棍,想給金錠子都沒人要。”平安不甘示弱,同報喜你來我往的鬥起嘴來,早把話題歪到一旁去了。


    無視兩個嘰嘰喳喳的互揭老底人,李昊把花小心攏在袖子裏,袖著手,若無其事的邁著步子往院子裏踱去。


    爭吵中的二人待主角走得老遠了,才是發現錯失良機,頓時追悔莫及。架可以天天吵,但調侃頭兒的機會可是難得一遇。還好,還有其他熱鬧可看,兩人對視一眼,默契的往門前一站。內院有了女眷,他們不好再進,便立在鬆雪院東跨院同外院相接的洞門外繼續看頭兒的熱鬧。


    果不其然,李昊進了東跨院沒多久,一個綠衣女子就嬌嬌弱弱的湊上去請安。李昊腳步一頓,似嫌麵前的人擋了道,腳步一繞,繞過女子便繼續往前走。


    “媚眼做給瞎子看,這姑娘還真是鍥而不舍。”報喜中肯評價。


    “嘿,別說話,看她要出招兒了。”平安看得津津有味。


    就見綠衣女子起身之際,好似站立不穩般,腳下一歪,嬌唿一聲,就往李昊身上倒去。那姿勢優美得如弱柳扶風,風曳池荷。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李昊腳步不停,綠衣女子投懷落空,吧唧摔了個狗啃泥。


    “嘖嘖,都幾天了手段還是一般不長進。我賭一個饅頭,今兒頭兒壓根就沒注意到有這麽個人。”平安抱手道。


    “壓一個包子,頭兒定是在想怎麽把花送給少夫人呢。”報喜摸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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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妝鏡,梳曉鬟。


    鏡中碧玉年華的美人肌膚晶瑩,淺淺緋色暈染雙頰,帶著浴後的水潤色澤。


    沈明嫣對著鏡子打量再三,確定自己眼下再無黑眼圈,不由滿意一笑,果然大姨媽來得正是時候啊。看看這水汪汪的皮膚,睡得好,皮膚才是真的好。沈明嫣自戀的照照鏡子,真是恰如枝上初桃,新開芙蓉。


    自顧氏發了話,叫沈明嫣不必去請安,李昊就猶如猛獸解了禁,再無顧忌的夜夜纏磨,隻把沈明嫣磨得是腰酸腿疼,眼圈深重。


    作為愛美的女性,腰酸腿疼可以忍,但跟國寶做親戚就免了。為此沈明嫣少不得同李昊抗爭,要求足夠的睡眠,無奈她的小胳膊拗不過李昊的大腿,隻得忍受欺壓。所幸,每月一次大姨媽光臨,任李昊戰意熊熊也隻得偃旗息鼓。沈明嫣這才過上了吃好睡飽的好日子。


    紫蘇立在沈明嫣身後,給她綰好頭發,往她發上插了幾支金釵花鈿,猶嫌不夠,又尋了支嵌寶蝶戀花步搖想要給她插上去。


    “哎,紫蘇你就高抬貴手不要再戴了罷,”沈明嫣自戀完了,就見紫蘇又把她的頭發當首飾展覽台,連忙出聲製止,“今日又不用出院子,在屋子裏就隨意一點啦。”


    “女為悅己者容啊,姑娘。”紫蘇恨鐵不成鋼,“你看看你不肯化妝也就罷了,反正姑娘你天生麗質。可你頭發也不肯梳得精巧些,淨管怎麽舒服怎麽來,奴婢無法,隻得在發飾上補救一二了。”


    說著話,紫蘇手上動作不停,把步搖給沈明嫣穩穩戴好,又尋了朵絹製姚黃給她簪在腦後。這才得意道:“最好再貼個梅花鈿子,保管叫姑爺驚豔。”


    哼哼,那個綠衣這幾日打扮得狐狸精似的,日日在院子裏晃蕩,打量她那點小心思沒人知道呢,可惜,再怎麽打扮也入不了姑爺的眼去。紫蘇滿意的欣賞自己的傑作,咱家姑娘這才叫美人呢。


    唉,沈明嫣見紫蘇自得意滿,不由長歎,驚豔的後果是姑娘我遭罪啊,親。


    明知狼有肉吃不得,正眼冒綠光呢,那小綿羊還天天把自己打理的幹幹淨淨,潔潔白白的在他眼前晃蕩,可不是挑釁狼的耐性。這時候是有護身符,狼再眼饞也隻能幹看著,等到護身符過期,那狼還不把小羊拆吃入腹了,估計連骨頭都不剩。


    想到這個後果,沈明嫣就一個激靈,嗚嗚,好可怕。這兩個晚上,狼到底有多餓,她是最清楚不過的了。


    唉,沈明嫣深深憂慮中。


    “做什麽歎氣。”鏡中出現一張英俊的臉,外人麵前的冰山,此時已成春山,冰雪消融。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想他不來,他偏要來。沈明嫣心虛一笑,“嫌頭飾太重了。”


    “既然嫌重那就拔了,”李昊伸手就把最重的步搖拔了,自自然然的換了枝海棠上去,隨意道,“我看這海棠開了,配你正好。”


    沈明嫣微微側頭,就見自己頭上一枝半開海棠,虯枝上五六個花蕾錯落,雖隻開了兩三朵,然紅豔可愛,頗合她的心意。


    正要言謝,卻眼尖的看見李昊耳朵微紅。閨房之中,情動之時她曾摸過李昊的耳朵,別看隻是這點微紅,其實摸起來可甚是燙手。原來在害羞呢,沈明嫣一樂,道謝的話出口就變成了一句:“且問夫君,花強妾貌強?”


    她微仰著臉,玫瑰色的嘴唇上噙著朵笑意,嬌嫩嫩,真個跟綻開了一點兒縫的花骨朵兒一樣。天光從支開的菱花窗透進來,輕盈落在她臉上。這晦暗的春季,就連天光也黯淡了,可那臉兒就是在這樣的光線下,也是比花瓣兒還要光潤。她的水眸彎彎,盛滿了笑意,其中似有華光流轉,一嗔一笑,皆引動他的心魂。


    “自然是花好,”李昊說著聲音低了下來,俯身噙住了那朵花骨朵兒,溫柔輾轉,一句“人更好”呢喃著碾揉在唇齒間,模糊不清。


    他抱著她,不知何時,已把她托在了妝台之上。叮叮當當一陣亂響,金釵委地,花鈿零落,掃落了珍珠,摔折了玉簪,打翻的胭脂染紅了她的鬱金裙,滾落的青黛染黑了他的月白衫。


    可是,又有誰在意呢?


    心上人的唇是如此柔軟香甜,叫人沉醉不知歸處了。


    “嫣嫣,嫣嫣,”他叫她的名字,一聲聲叫得纏綿,似水底柔柔的水藻,纏住了她,教她透不過氣來,隻能沉溺其中,與之沉浮。


    新穿的繡羅襦落了下去,那枝枝蔓蔓的蓮葉荷花,揉成了一團也沒誰去管它。他全神投入到了親吻中去,曲線優美的脖頸,綿軟起伏的山巒,唇下的每一寸肌膚都凝脂一般,多叫他貪戀呐。


    她迷迷瞪瞪的任他擺布,漸漸失了力氣,隻得無力的委頓在他身上。他卻緊緊密密的擠著她,擠得她隻得往後倒去。


    於是,光/裸的後背貼上冰涼的銅鏡,滾燙的肌膚被這突如其來的冰冷一撞,就好比冷水澆上了熱鐵,哧溜一聲響,驚起一陣白煙。


    她猛地醒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尷尬的境地。


    “我身上不方便呢。”她喘息著推推他。


    他疑惑她的推拒,抬起頭來看她。


    “我身上不方便啦。”她含羞又重複一遍。


    他頓時泄了氣,無奈看她,臉上還帶著一絲情/欲的紅暈。這種千鈞一發的時候,隻得吊起,真是要命。他不甘心的吻過去,大肉吃不到,小肉墊墊肚子也是好的。


    這一句“花強妾貌強”引發的一場糾葛事,任他過程如何千迴百轉,蕩氣迴腸,最後還是在大姨媽的強勢插/入下,煙消雲散。


    當沈明嫣氣喘籲籲終於被放過,當她清醒萬分在丫鬟們紅著臉收拾殘局時,真恨不得給自己一豆腐,叫你多事,叫你嘴欠調戲人。


    這下好了,她已經可以預見護身符失效後的悲慘下場了。餓狠了的狼,惹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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