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唯買了十點的機票,第二天清晨才在北京機場降落。

    紀國強帶來的消息,令她怎麽也安不下心來,在飛機上硬生生熬了一宿。

    好在下了飛機也沒有遇見什麽狗仔、記者,一路暢通無阻地打了車。坐進後座,把遮蓋的墨鏡取了下來,“師傅,去北大醫院。”

    一夜未眠,雪白小臉帶上了憔悴。

    出租車司機撥下了空車的顯示牌,踩下油門,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她搭話,“剛下飛機就去醫院,是家裏人生病了?”

    紀唯應了一聲,“麻煩您快一點。”

    “我知道你著急,但是這會真快不了,現在路上都是上班的人,比較堵。”司機轉了一個彎,駛上了另一條馬路,車流量瞬間大了不少。

    紀唯抬起手腕看了一眼,七點四十,北京城已經徹底從睡夢中蘇醒,正是早高峰時段。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現在的北京車流量還沒有後世那麽恐怖。

    “盡量吧。”她有些疲憊地靠坐在座椅裏,望著窗外景色出神。

    前幾年來的時候,北京還不是這個樣子,街頭洋溢著濃鬱的九十年代風情,高高低低的電線、彩色的宣傳畫、大幅的標語,人群也大多是騎著自行車或是蹬著小三輪,穿著皮衣夾克,留著一頭飄逸的文青長發。

    而現在的北京,已經與後世很接近了,不得不說,這是一座高速發展的都市。

    細細品來,頗有一點物是人非的味道。

    司機是位中年大叔,挺著啤酒肚,梳著小分頭,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調著收音機。撥弄了幾下,撥到了音樂電台。

    主播甜美的嗓音從收音機中傳出,“我們今天來談談國內風頭比較盛的明星吧。”

    另一名男主播與她搭話,“那肯定要說到vivian紀唯了,也是我的‘vivi公主’啊。”

    “那下麵就請大家一起欣賞,vivi入圍格萊美的《onedaytowarmyou》,《終有一天溫暖你》。”

    熟悉的旋律響起,空靈的嗓音帶領聽眾進入那個溫暖的世界,紀唯微微闔了眼,裏麵有句歌詞是這樣的:願人世間隻有溫暖與相聚,沒有離散與分別。

    顯然是騙人的鬼話。

    昨天紀國強打電話告知她,沈照和突發心梗,連夜送進了醫院,她打電話那會已經在icu待了兩天了,情況並不好。

    沈照

    和對於紀唯來說,不僅僅是沈一丞的爺爺這麽簡單,這一路跟隨他習文練字,是老師,也是親人。

    司機跟著音樂不著調的哼著,頗有些話嘮地和她聊天,“你們年輕一輩應該都挺喜歡紀唯的吧,唱歌好聽還會演戲,聽說又在國際上拿了大獎,真是為國爭光。”

    紀唯把頭偏了偏,麵上的發絲被風吹散開來,這位司機一看就不關注娛樂新聞,不然也不會認不出她來。

    司機大叔繼續絮絮叨叨地講,“我家娃娃可喜歡她了,什麽專輯、畫報、雜誌,統統都有收藏。”

    紀唯不由好奇起來,“您不怕孩子追星耽誤學習?”

    司機想也未想地搖頭,“怎麽會,紀唯性格很好,對粉絲也挺好的,而且人家上進又勤奮,是個學習的好榜樣。”

    他打了一個方向盤,馬路對麵出現了那個大大的紅十字,司機停下車等紅燈,一邊在小匣子裏翻騰著,一邊說道:“看你這麽煩惱,家裏人的病情應該挺嚴重吧。其實長輩本來就很緊張了,你們小輩就應該放鬆一點,這樣他們的壓力也會小一點。”

    在綠燈亮起的瞬間,司機遞了一張錄音帶給她,“你可以多聽聽她的歌,挺舒緩情緒的。”

    紀唯接過來一看,錄音帶盒子上的封麵已經被扯掉,透明的塑料殼露出裏麵的帶子,上麵貼著的紙上寫著“《星空》”二字。

    司機爽朗道:“封麵被我女兒收起來了,別介意哈。”

    這位逗趣的司機大叔,可以說是緩解了她長時間的緊張焦慮。

    紀唯笑了笑,問道:“您有筆嗎?”

    司機愣了愣,又在小匣子中翻了一會,找出了一支圓珠筆給她。

    紀唯接過來瞧了瞧,“有沒有記號筆之類的?”

    “你等等,我找找。”司機又翻找了好一會,給她找出了一支記號筆,“這還是上次我女兒落在我車上的,你先用著。”

    紀唯接過筆之後又問道:“您孩子叫什麽名字?”

    一說起孩子,司機就止不住地溢出笑容,“叫許靜,我就希望她能文文靜靜的,別跟我似的,忒糙。”

    紀唯在盒子上寫了一句祝福語,並落下了自己的名字,最後是她慣用的一個小愛心,代表著對粉絲們的心意。

    此時,車子在醫院門口停下,紀唯重新戴上墨鏡,把錄音帶、筆還有錢一起遞給了司機,“多謝您了。”

    說完也不等他反應就下了車。

    司機急忙追出來,“哎,姑娘,我還沒找你錢……”

    紀唯朝他揮了揮手,轉身進了醫院。

    司機看看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手裏的東西,怎麽送出去的東西又給還迴來了?而且還寫了字。

    猛地一瞧,這女孩字還挺好看。再仔細瞧了瞧,寫了對他孩子的祝福語,最後那個簽名他也沒看懂,隻看明白了一顆心。

    還是晚上迴家了給娃吧,反正人姑娘給她寫了話。

    早早的時間,醫院就已經排起了隊,服務台周圍也圍著幾個大叔大媽在問東問西,好在沒有後世那麽誇張。

    紀唯一邊撥通沈一丞的電話,一邊在服務台邊排隊,電話響了好幾聲就是沒有人接。她索性掛了電話,問服務台的小護士,“請問,沈照和先生住在哪間病房?”

    沈照和是北大的教授,小護士一聽就有了印象,當下詢問起了關係,“你和沈教授是什麽關係?”

    “我是他的學生。”

    小護士一邊翻著記錄,一邊將信將疑地瞧了她一眼,低下頭後停了兩三秒,瞬間又抬了起來,指著她道:“你你你……你是紀唯?!”

    她這嗓門不小,頓時引來了旁人的圍觀。

    紀唯有些頭疼地推了推墨鏡,“麻煩一下,請問沈教授的病房號。”

    小護士連連點頭,立馬幫她查找,“沈教授還在icu,上了六樓往左拐,那裏會有標誌顯示,第三間就是沈教授的房間。”

    “那家屬都在哪裏?”

    小護士一板一眼地迴答,分外緊張,“每天有規定的探視時間,在病房旁邊有個小房間可以給家屬休息,有的家屬也會直接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

    紀唯點了點頭,輕聲說了一句,“謝謝。”

    既然被認出來了,她就索性拿掉了墨鏡,從容地去了電梯處。

    身後圍了幾個人竊竊私語地問著,“真的是紀唯?”

    小護士激動地不行,手裏的記錄本被攥的死死的,“我是她的死忠粉,才不會認錯!”她掏出手機,對著紀唯照了一張,“我要發到time上去!”

    最新款的諾基亞,搭載了最新的手機攝像頭,對焦拍了一張,還挺清晰。

    仍然有不少人覺得奇怪,“不是昨晚才刷到她耍大牌不參加拍攝嗎?怎麽現在就在這了?”

    “大概是家裏什麽人生病了吧。”

    ……

    紀唯麵對周圍人的眼光早就習以為常,一路坐著電梯上了六樓,按著小護士的話找到了沈照和住的病房。

    剛拐過彎就看見守在門口的許橋,她急忙上前詢問情況,“橋姨,現在怎麽樣了?”

    許橋的眼裏布滿血絲,顯然強撐了許久,見到紀唯的時候甚至沒有反應過來。過了會才扶著她的手站了起來,微微歎了口氣,“丞丞告訴你了?你也是有心了,還特地迴來。”

    “沈爺爺對我一直都很好,他生病了我怎麽能不迴來。”

    許橋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紀唯扶著她到了隔壁的小房間,裏麵坐了好些人,都和許橋差不多的狀態,更是不斷有壓抑的哭聲傳出。

    看樣子應該是其他病人的家屬。

    許橋在自己的位置坐下,“丞丞和他爸爸出去買早飯了,現在就我守著,等他迴來了,你帶他迴去休息,這麽幾天熬下來,再年輕也受不了。”

    “您先休息會吧,我幫您看著點。”

    許橋的狀態實在不好,紀唯擔心她再熬下去,也不知還撐不撐得住。

    許橋感觸頗深,都說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更何況是在她事業巔峰的時候,放棄那些觸手可得的榮光,隻身迴國。

    這份心,就叫許橋認定了這個兒媳。

    紀唯安置好許橋之後,就去病房門口守著,不怕萬一,就怕一萬,要是有個急事也能幫得上些忙。

    沈一丞迴來的時候,就看了一身el套裝的時尚女郎,孤零零坐在走廊長椅,望著緊緊合著的房門出神。

    她的身邊或是坐著、站著一些病人家屬,皆個倦容深深,有一種從骨子裏透出的悲傷。紀唯好似開辟出了一方小小天地,靜靜坐著。

    那個地方,就是支撐他的力量。

    將早飯放在了長椅的另一邊,在她身邊坐下,千言萬語匯聚成一句,“吃早飯了嗎?”

    紀唯迴過頭來,金色碎發掉落在耳邊,衝他揚起一個笑臉,摸了摸肚子,“餓了。”

    竟是隱隱在向他撒嬌。

    多日來的壓抑,隨著她的笑容點亮,這就是他愛的人,會在無形之中給予他力量。

    把早飯遞給了她,“剛買的,還熱著。”

    熱乎乎、軟綿綿的包子,叫餓了快一天一夜的她,肚子瞬間“

    咕嚕嚕”叫起來。

    沈延卿看他們關係好,心裏也為自家兒子高興,提了提自己手裏的另一份早飯,對沈一丞道:“我去給你媽送去,你在這看著點。”

    紀唯一邊啃著包子一邊有些奇怪,“你是知道我要過來,特地買了兩份?”

    沈一丞從飲水機那接了一杯水,用手隔著紙杯試了試溫度,覺得正好了才給她,“碰巧多買了兩個。”

    其實,他和沈延卿誰也沒心情吃早飯,草草吃了一點之後多買了兩個準備做午餐,但這些話顯然不能告訴紀唯。依這丫頭時而搞怪的性子,大概會趕著他迴去休息。

    或許是有了紀唯,時間也沒有那麽難捱了,隻是護士一次次的進進出出總是叫他提心吊膽。

    紀唯吃下了最後一口包子,喝了一口水,正準備滿足地咽下,護士打開門衝門外的家屬喊了一聲,“六號床的家屬,病人血壓現在降到了40、50以下,正在搶救,請做好心理準備。”

    說完她“刷”地拉上門就迴去了。

    瞬間耳邊就響起了更大的哭聲,懸著的心卻是放下了,六號床不是沈照和。

    隻是被這個護士一嚇,她難免就嗆到了,咳了個昏天黑地、滿臉通紅。沈一丞幫她順了好一會,最終對上了一雙眼淚汪汪的大眼,親昵地點了點她的鼻尖,“你啊……”

    此時,病房門又被打開了,護士神色如常,“六號床家屬,病人已經停止心跳,現在做最後的搶救。”

    生命眨眼而逝。

    這位病人的家屬是位年邁的老母親,旁邊還守著一個小女孩,一雙眼裏懵懂無知。老太太雙手合十,嘴裏念念有詞,顯然是在乞求老天保佑。

    紀唯和沈一丞一起坐在長椅上,望著那扇緊閉著的門,情緒複雜。多麽希望不會再打開,又多麽希望能有人告訴他們,病人轉危為安了。

    大約過了十多分鍾,護士再次拉開了門,“六號床的家屬,病人已經走了……”這迴她冰冷的聲音中,也終是帶上了一些唏噓。

    她話音剛落下,就有護士推著病床出來,用雪白的被子蓋了個嚴實。

    沈一丞將她按進了懷裏,輕聲在她耳邊說道:“別看。”

    不用看都能感受到那股子悲愴。

    老太太再也承受不住了,淒厲地哭聲迴蕩在走廊,“他的身體還是熱的,你們為什麽要推他走……”

    隨著哭聲漸漸遠

    去,沈一丞才拿開了按著她的手。

    紀唯仍是埋在他的懷裏,安安靜靜地抱著他,也不說話,感受著彼此的氣息。

    這些天他就是這樣度過的?天天經曆著生死離別,刻刻擔心著爺爺的身體,而那些時候,她卻不在他的身邊。

    她站在紐約的時尚中心,天天踩著高跟出入頂級時尚場所,在鏡頭麵前擺出一個又一個完美的pose。

    而那時候,她的“米老鼠”正在經曆人生最灰暗的時刻,她竟是沒能更早地發現……

    就這麽安靜地坐了會,沈延卿出來替班,“帶你媽迴去休息,這裏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沈一丞還沒來得及迴答,就見護士又推開了門。

    有了先前的例子,紀唯這迴一見到門開就高度緊張,反觀沈一丞和沈延卿到是有些習以為常了。

    “二號床的家屬……”

    紀唯明顯感受到沈一丞的身體在瞬間緊繃起來,她瞬間了然。默默地握緊了他的手,與他對視著,眼裏沉澱著彼此的希望。

    沈延卿也緊緊盯著護士,生怕下一秒說出的話就令他崩潰。

    見他們這麽緊張,護士到是笑了,“教授度過了危險期,現在可以轉去普通病房了。”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沈延卿終於鬆了一口氣,捂著眼背對著他們站著,不時有低低笑聲傳出來。

    大概是喜極而泣吧。

    紀唯興奮地抓著沈一丞的手,見他仍是愣愣的,就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迴神了迴神了……”

    沈一丞的眼神漸漸亮了起來,麵上終於帶上了笑容。一把抱住了紀唯,“小唯,你真是我的幸運女神。”

    她被他抱的幾乎要喘不過氣,還沒緩過神就又被親上了。

    這迴和以往都不同,少了那份溫柔繾綣,到是多了些誓死纏綿的味道,攻城略地不帶手軟,直叫她毫無還手之力,節節敗退。

    隨著沈延卿的一聲輕咳,沈一丞這才放開她。

    紀唯羞得滿臉通紅,一把將他推了開去。沈一丞也沒有防備,被推了個正著,就聽一聲悶響,將近一米九的大高個直挺挺摔倒了地上。

    紀唯跺了跺腳,眼裏寫滿“活該”二字,撂下一句“我去找橋姨”,轉身頭也不迴的走了。

    在沈延卿略帶戲謔的目光下,沈一丞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卻是滿滿的幸福甜蜜。

    他的女孩,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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