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7-14

    “可是大少爺,他就是一個髒兮兮的小乞丐,”車夫猶豫道,“抬進府裏恐怕不妥吧?”

    “蠢東西!還不都是你惹下的禍事!”大少爺嗬斥道,“抬進去不妥,難不成就把他扔在大門口?迴頭有人在門房上一查誰這個時辰進出過,我能跑得掉嗎?”

    “是,是,大少爺說的是!”車夫點頭哈腰地說,“我馬上就把他抬進去!”

    大少爺想了想,又吩咐道:“聽好了,你把他從角門弄進去,放到北院的下人房裏,如果能活過來,你叫人抓兩劑藥給他吃吃;如果死了,等天黑了再從角門弄走,扔到亂葬崗上。”

    車夫連連點頭稱是,剛要去辦,大少爺又把他喊住,問:“老太太太太們問起來,知道怎麽說嗎?”

    車夫眼睛一轉,機靈地迴答道:“昨天大少爺在學裏待的晚了,怕迴府吵到竹哥兒他們休息,就在府外的院子歇下了。今天早晨迴府,咱遇到一個被車撞傷的小乞兒,大少爺心生同情,就把他救迴了府裏。”

    大少爺滿意地點點頭,壓低聲音說道:“我去清雅園的事隻有你知道,若是泄露出去,那就是你說的!到時唯你是問!”車夫嚇得擦把汗,大少爺一撩下襟走上台階,最後又冷哼一聲,交待道:“今天下午你去府外找個嘴巴嚴實的馬車夫,以後讓他駕車,你給我望風。你這無用的東西,連個馬車都不會駕,還好這次隻是撞到乞丐,下次若把爺摔了,你還要命不要!”

    三步並作兩步地跨進府門,因為徹夜未眠和激烈勞動,大少爺羅白前現在非常疲倦,他抄小路轉進了其錄園,想迴房補眠一個上午。繞過假山的時候迎麵走來了一人,腳下走得極快,若不是羅白前及時刹住腳步,兩人幾乎撞個滿懷。

    羅白前抬眼,但見來人是一位的中年美婦,膚色細致白嫩,容顏秀麗,嘴角邊似笑非笑,約莫三十多歲年紀。一身銀紋繡百蝶度花裙,外罩撒花煙羅衫,半偏的芙蓉歸雲髻插了嵌寶石白玉扁方。

    羅白前後撤半步,笑道:“二嬸子真是大忙人,大清早的又風風火火地忙起來了。”

    二夫人孫氏一看是羅白前,臉上頓時也掛滿笑容,說:“我們婦人就算忙得熱火朝天,左不過也就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不像前哥兒你們這些男子,整日裏在外奔波,談的都是大買賣!”

    羅白前笑辭道:“二嬸子這是說哪裏話,一家子人有管內的就有管外的,哪裏

    須要分出孰輕孰重?我父親就常常誇讚二嬸子理帳的好本事,說讓我們這些男兒都汗顏。”

    孫氏用絲帕掩唇一笑,登時百媚橫生,眼睫收放之際,她注意到羅白前的襟領略略有些歪斜,剛要提醒他正一正的時候,她的眼光在那一圈墨綠鑲金邊衣領的左側凝固住了,那個是……

    羅白前已經困乏得神思不授,沒有注意到孫氏這個不同尋常的眼神,猶自說著他自己的話:“小侄在學裏也是要學經濟數算的,每每學的困頓不通的時候,想起二嬸子這位前輩榜樣,想不好好兒地念都不成了!昨天小侄又在書院裏挑燈夜讀,聽著更漏已經打了三聲,怕迴來晚了驚動大家的睡眠,就在前街的小院裏略歇了歇。”說著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連忙告罪道,“小侄失儀了,二嬸子能者多勞,是這個家裏最忙的人,小侄不敢多占用你的時間,改日再去向二嬸子請教數算學問!”說著作了一揖,見孫氏點了頭,這才轉身離去。

    孫氏含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突然出聲喊道:“前哥兒,你且站住!”

    ※※※

    何當歸仰著頭問:“姑娘,你需要我喊人來幫忙嗎?”

    紅衣少女攀著樹枝往下看一眼,恨聲道:“死丫頭,小小年紀就出來勾引男人,真不要臉!你不知道嗎,勾引別人夫君的女人都是狐狸精,死後都下地獄!你別得意,我還會迴來的!”

    何當歸的眸色由淺轉深,涼涼地又問了一遍:“喂,真的不用喊人幫忙嗎?”

    紅衣少女待要再罵,那隻忠心可嘉的蟑螂從衣領中慢慢爬出來為她加油,成功地激勵了她的鬥誌,隻見她的輕功突然精進了不少,一個鷂鴿挺身踩上牆頭躍走了。

    何當歸的雙手被粗麻繩緊緊地綁在身後,掙了兩下都掙脫不開,索性也不去管它了,走出小巷徑直往早點鋪子去。話說,她就是想飽飽地吃上一頓早點,怎麽就這麽一波三折呢?

    一路上,何當歸獲得了除一個要飯的瞎子伯伯之外的所有路人的注目禮,她走過的地方,行者止步,食者含在口中不能下咽。呀呀,這個是誰家的女兒?生得這般俊俏,往日裏竟不曾見過她!不知她做錯了什麽事,竟要被綁起來遊街示眾,呀呀,好狠心的爹娘哇!

    “小逸,你怎麽了!誰把你綁起來了!”

    對著高絕的酷臉,真靜食不知味地咽下了幾個春卷,突然就見何當歸反綁著雙手就走進來了。

    何當歸麵色如常,匆匆說了句:“沒事

    ,你接著吃你的。”看到桌上已經擺好了她點的粉絲湯,她又衝著後廚喊了一聲,“夥計,給我炸四根大排叉兒,炸老一點!”

    真靜立刻丟下筷子來為她鬆綁,可是紅衣少女的綁法非常特殊,一時竟解也不開。何當歸扭頭看著苦解繩子的真靜說,“別管我了,你喝湯去吧,吃完飯咱們還有得忙呢。”說著她走向耷著眼皮嚼著油條的高絕,背轉過身子求助道,“喂,高大人,有勞了。”

    高絕斜眼瞥了瞥那一對纏繞著土色麻繩的雪腕,並不著急為她鬆綁。把最後一小截油條送進嘴裏,他沉聲發問:“她人呢?你怎麽沒把她領迴來?我不信憑你的本事製不住她。”語氣中頗有些責怪之意,好像她是他的下屬,有義務為他辦事,看牢他的小姨子一樣。

    何當歸向後偏過腦袋,無辜地眨了兩下眼睛說:“我肚子真的餓了,能喝一口湯再迴大人的話嗎?”

    高絕麵色一沉,取出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油,終於向著繩結慢吞吞地伸出大手……非常神奇的一幕出現了,真靜的眼球瞪得幾乎要脫了眶,呀!那個是什麽妖術妖法嗎?真是太不可思議了!那一根又粗又韌的麻繩,隻是被高絕的手指輕輕一觸,竟然就像燒盡了的脆弱香灰一般,洋洋灑灑地崩落於地。

    雙手重獲自由的何當歸迫不及待地捧起粉絲湯喝了一口,覺得味道太淡了,打眼往桌上一掃,靠牆那側放著一排調味品。於是一股腦兒地全抓過來,一一打開看了裏麵的內容,然後把鹽、醋、花椒粉和蔥花末各往自己碗裏抖了少許。

    “嘿客官,你要的排叉兒來了!”夥計端上來四根炸得酥黃冒著熱氣的排叉,何當歸道謝一聲,也顧不得燙手不燙手,飛快地把其中一根扯成四份丟進湯中,拿筷子把它們壓下去又撈上來,小嘴往前一努,匆匆叼起一塊含住。

    一塊大排叉顯然不是那張小嘴兩下就能解決的,何當歸埋頭苦吃了半晌,終於吞下了第一塊排叉,又用筷子去夾第二塊,抬眼之間卻發現高絕和真靜正在不錯眼珠子地盯著自己瞧,連他們的筷子都丟旁邊了。

    “怎麽了,你們都吃飽啦?不是吧,飯量這樣小!”何當歸左手一推,把餘下的三根排叉送到他們那一邊,很大方地說,“這頓我請客,你們都多吃些,不用跟我客氣!”然後低頭喝口湯,見他們還沒動筷的意思,不悅地皺眉道,“一日之計在於晨,早點就應該甩開腮幫趁熱吃嘛,你們這樣子放涼了才吃,是在虧待自己的肚子。”

    “小逸,不如你先向高大

    人匯報一下那個姑娘的情況再吃?”真靜小聲地附耳提醒何當歸。

    何當歸拈起一個春卷咬了一口,一邊咀嚼一邊端詳著高絕手上的玉扳指,突然低聲叫道:“呀,不好了!”

    “怎麽了?!”真靜和高絕異口同聲地問。

    何當歸抱歉地看一眼高絕,說:“你的鬥篷好像被忘在裁縫店的後堂了,要不你自己辛苦跑一趟,去找掌櫃的要迴來?”

    高絕劈手奪走何當歸的春卷,惡狠狠地問:“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事,她去哪兒了?”

    “搶走就要吃掉,浪費糧食可恥!”何當歸遺憾地望一眼被高絕捏變形的春卷,漫不經心地撓撓腮幫說,“說起那位姑娘,她會飛耶,呀呀真是好本事,‘嗖’一下就飛走了。我猜著,她可能是迴大宏客棧洗澡去了吧。”

    “大宏客棧?她自己說她住在那裏?她還說了什麽?”高絕逼視著她的雙眼。

    “這個不是她說的,而是我猜的——之前我聽她話裏兩次提到段公子,仿佛是專程來揚州尋他的,而且她雖然找到了兔兒鎮上,言語之間卻似乎並不清楚你們的具體行蹤,也不知道段公子早就離開了。後來,我瞧著她對那家裁縫店熟門熟路的,根本不用我帶路,把我單獨留下不過是為了查問一些從你口中問不到的答案。最重要的是,我發現她腳上那雙稍有磨損的繡花鞋的花樣,跟裁縫店新出的碎花布的花樣是一模一樣的,極有可能是在那家店裏買的,並且已經穿過好幾天,這說明她來兔兒鎮也有好幾天了。因此,我猜她住在大宏客棧。”

    何當歸一口氣說完,重新拈起一個春卷,笑道:“你是專門查案破案的錦衣衛大將軍,肯定不會問出‘為什麽是大宏客棧,不是別的客棧’這種蠢問題吧。咱們進了鎮逛了幾條街,大宏當鋪、大宏米鋪、大宏酒莊、大宏客棧連成一大片,之前那個雜貨鋪的夥計也說大宏客棧是本鎮最大的客棧。我猜想,既然高大人的小姨子出手闊綽,抬手就賞了我和裁縫店掌櫃一人一個銀錁子,住店自然也會住最好的。她大概是在客棧裏瞧見你正經過,肩上扛了口棺材,身後還跟著一俗一道兩個小丫頭,因此她悄悄尾隨於後,想一探究竟。”

    高絕默默地聽她講完,兩道濃眉絞在一起,顯示著它們主人濃濃的不悅,最後他一言不發地站起來走掉了。

    “喂,小逸,高大人他是不是生氣了?他生誰的氣啊?”真靜見高絕走遠了,連忙問道。

    何當歸撇嘴看著那一塊被高絕捏扁

    又丟在桌上的春卷,聳聳肩說:“不管他了,咱們快點兒吃,吃完了好去錢莊存錢。”

    42

    更新時間:2013-07-15

    “喵——喵!”假山上突然跳出一隻花斑大貓,孫氏不防被嚇了一大跳,倒退幾步踩上了沾滿青苔的鵝卵石道,哧溜一滑就要跌倒。

    羅白前迅疾地飛撲上前,及時在孫氏跌到之前上去扶住她。

    孫氏嚇得臉色發白,捂著心口窩微微後怕,愈增嬌柔之色,羅白前放開手,關切地詢問道:“二嬸子沒扭到哪裏吧?剛剛那畜生可曾抓傷你了?”孫氏微喘,輕輕搖一搖頭,一副受驚過度的樣子。

    羅白前離她很近,這才注意到孫氏雖然搽了濃濃的脂粉,卻掩不住兩眼下方的青黑痕跡,秀麗的麵容上也有掩飾不住的疲倦。再往下瞧,那一身銀紋繡百花裙的衣領下隱約可見一層素白的雪綢領子。羅白前頓時想到,孫氏大概仍然在為她弟弟的死而神傷,不過因為她畢竟已嫁進了羅家,所以即使孫家有了喪事,即使是她的親弟弟死了,她也不能在羅家公然服孝,故而她就在花衣下麵穿了孝服來祭奠她弟弟。

    羅白前忍不住勸說道:“二嬸子,孫府的八少爺出了事不光是孫府上下悲痛難當,連我們也都惋惜難過,見了二嬸子你雖然想勸說一番,又怕勾起了你的傷心事。二嬸子你在咱們家執掌中饋,裏裏外外都不能有一日缺席,還望你想開些,多多珍重自身。”

    孫氏不勝悲戚地搖搖頭,斷斷續續地說道:“想不開啊想不開,靜哥兒那樣一個聰明伶俐的孩子,竟然說沒就沒了……上一次我迴娘家時他還衝我撒嬌要我頭上的金簪子,我沒有給他,再聽到關於他的消息時,竟然是他的死訊……靜哥兒他才九歲啊,是家父最疼愛的幺子,前途一片光明……家父過去常常說,等他長大了,要把孫家在大運河上的商船全都留給他,家母更是把他當成自己的命根一般……”

    羅白前也不勝唏噓,不知該如何安慰她才好。

    半晌,孫氏舒氣道:“抱歉,一時間說著說著就忘情了,前哥兒你行色匆匆的,我卻拉住你講這些有的沒的,讓你也跟著勞神。”

    羅白前的俊顏漾滿溫柔之色,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能聽聽二嬸子的忘情之言,小侄榮幸之至。”

    孫氏滿麵感動:“連你二叔也不肯聽我發幾句牢騷,前哥兒你倒是個知心的,真是難得。”頓了一下,孫氏狀似無意地問起,“聽說你家的竹

    哥兒這兩日一直不好,把你媳婦急得吃不下睡不香的,大夫可查出病因來了麽?”

    羅白前這幾天一門心思的往府外跑,對於自己兒子生病的事也隻是依稀聽誰講過一次,哪裏答得上來?於是,他含含混混地說:“幼子之病,大多積於外而發於內,未必是真的病了,可能有什麽其他的外部原因,如果外因消去,幼子的病自然就不藥而愈了。”

    聽到最後一句,孫氏的雙眼一亮,連忙問:“這麽說,你也認為你兒子的病是由‘外部原因’造成的?”

    羅白前不解孫氏為何突然變得這麽興奮,就點點頭告辭道:“小侄還要去見父親,說說學院裏的事,就先告退了。”實際上是怕自己說多了露陷,暴露出自己連兒子染了什麽疾都不知道的實情。

    “等一等!”孫氏仰頭打量著他的雙眼,笑吟吟地問,“前哥兒,你說你現在要去……見你的父親?”

    “嗯,對啊二嬸子!”羅白前被她的目光瞧得很不自在,硬著頭皮說,“我要去向父親匯報我昨夜挑燈夜讀的心得,請父親大人指正。”

    孫氏舉起絲帕掩唇一笑,搖頭說:“嬸子勸你還是不去的為妙,而且連你媳婦也不宜見。”

    “為什麽呀?”羅白前有些心虛地問。

    孫氏抿著唇,從腰間解下一個翠毛錦鑲瑪瑙的香袋,從裏麵取出一片鴿蛋大的玻璃水鏡遞給羅白前,似笑非笑地說:“你的頸上有點兒東西,不宜讓他們瞧見。”

    羅白前眼皮一跳,慌張地接過鏡子照了照,登時尷尬地“呀”了一聲。他摸出一塊帕子去擦拭,卻發現頸上的那個紅印上麵是唇脂的顏料紅,而下麵竟是擦也擦不掉的淤紅,那是昨晚戚三娘用小口.允.吸而成的……羅白前擦了又擦,把白淨的脖頸都擦紅了一片,但那個嘴唇形狀的印子還是很紮眼地留在那裏。於是,他隻好把衣領高高拉起,希望可以遮一遮。

    把水鏡遞還給孫氏,見她還是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羅白前急了,上前扯住她的衣袖一通搖晃,低聲求道:“好嬸子,求你疼我這一迴吧,切切不可把此事告訴我父親,否則他一定會打死我的,好嬸子好嬸子!”

    孫氏掙開自己的袖子,沒好氣地說:“前哥兒,你也是一個二十二歲的大人了,做事也該知道些分寸。今天幸好是讓我看見了,換成其他任何一個人看見,決計沒有替你隱瞞的道理。你媳婦哪裏不好?前年她給你生了一對雙胞子,今年又給你新添了個雪團兒一般可愛的女兒,羨煞了

    我們這群旁人。可你倒好,不守著你媳婦好生過日子,卻跑去外麵偷吃,吃完了也不知把嘴擦幹淨。”

    羅白前聽得孫氏的言辭雖然句句是責備的話,可說話的眼神語氣卻是帶點戲謔之意,當即心下一喜,追問:“好嬸子,那你這是願意替我隱瞞這件事了?”

    “一家子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我要是想讓你父親罰你,剛才就不會特特提醒你了。”孫氏似怨似媚地白了他一眼,“你們男人啊,永遠沒有知足的時候……算了,我還急著去找老祖宗商量一件事,也不跟你多說那些子大道理了,你趕快去找個沒人的房間處理一下吧。”

    羅白前又再三告謝,慌不迭地抄小路跑進其錄園,鑽進了一間空屋,從妝台上抓起一麵銅鏡照了半天。

    “好險,幸虧撞上了她,否則我就算說自己去逛青樓,也不能暴露我和戚三娘的關係……”他長舒一口氣,想起之前自己跟趕車的小廝雄黃講了半天的話,對方竟然沒有發現這麽明顯的紅痕,也沒出言提醒自己,心頭不由得一陣火大。

    羅白前拿起妝台上的白粉和香玉膏,對著自己的脖頸搗鼓了半天,始終不能自然地遮去這道痕跡,反而把整片肌膚都搓得通紅一片。

    “算了,不弄了!”羅白前倒臥在床上,氣道,“大不了爺今天白天不出去就是了,正好爺困乏得緊,睡上一整天也不解乏。”於是,他連外袍也懶怠去脫,隻是把腰間的玲瓏嵌寶玉環腰帶鬆開,把腳上的靴子一蹬,扯過被子開始蒙頭大睡。這間屋子在其錄園的小庫房後麵,尋常根本不會有人靠近,知道自己經常睡在這裏的也隻有他的心腹雄黃一人。這樣一想,他睡得更踏實了。

    “少爺,少爺……大少爺!”有個聲音在他的夢中喊,“快醒醒,老太太那邊兒差人來叫你呢!說讓你馬上過去!”

    羅白前一個激靈,馬上清醒過來,隻見雄黃正一臉焦急地唿喚自己。他心裏一急,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嚇得雄黃連連給他拍胸順氣。他氣惱地拍開那隻笨拙的爪子,怒聲道:“爺睡得正香,你鬼叫什麽!老太太讓人來叫,你不會說我不在府裏,你腦子讓驢踢了?”

    “哎呦呦,我的爺嘞,”雄黃知道大少爺起床氣一向特別大,發起怒來不問青紅皂白,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剝了,所以雄黃盡力地賠著小心說,“你今早是不是碰見過二太太?她現在就在老太太那兒,你在府裏的事也是她跟老太太說的。”

    羅白前這一下完全醒了,騰地

    坐起來連連發問:“老太太派什麽人來的?你有沒有問清楚是什麽事?那個女人跟老太太說了什麽?”難道是孫氏反口腹舌,在老太太麵前告了自己的黑狀?難道自己和戚三娘的關係暴露了?

    雄黃苦著臉說:“老太太派石榴過來的,她一個十四歲的小丫頭,一問三不知的,問什麽都是笑嘻嘻地點頭或者搖頭。不過,她說老太太叫的不光是大少爺你,另外還讓甘草去叫了三房的梅娘姨,說是二太太說了,有一件關係羅家全家的大事,要羅家三房的人全到齊了一起商量出個結果來。”

    羅白前一聽,額上沁出兩滴冷汗,掛在晶瑩俏白的俊顏上,別有一般攝魂奪魄的風姿,讓雄黃看得呆了。雄黃心道,男子生得如此容貌,恐怕女子亦要掩麵垂首了,難怪引得戚三娘放著好好的羅西府大爺不愛,偷偷做這種被撞破就是一死的歹事。

    雄黃勸道:“爺,俗語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不管是好是歹您先過去瞧一瞧吧。咱們行事一向小心,沒有留下任何把柄,最多你就說近日讀書讀悶了,架不住朋友的纏磨所以去吃過幾迴花酒。你可是羅府的長孫,老太太一向偏疼你,必定不忍苛責。”

    羅白前一聽,臉上恢複了一點血色,雄黃又道:“退一萬步講,就算你和西府戚姨奶奶的事情被揭出來,羅家也隻會想辦法掩蓋家醜,不可能宣揚得人盡皆知,到時候你低個頭認個錯,你依然是羅府的長孫,浪子迴頭金不換,一切照常。那戚姨奶奶是心甘情願跟的你,自然明白事情暴露後她的下場,隻能怨她自己運氣不好。”

    羅白前歎一口氣說:“我對她也並非無情,若眼睜睜地看她赴死……希望不會發展到那種地步吧……”

    當下,雄黃取了一套幹淨的銀青長袍給羅白前換上,又伺候他洗漱束發。雄黃想起來另一件事,猶豫一下對羅白前說:“對了大少爺,今天早上在大門口撞傷的那個小乞兒已經醒過來了。不過,他腦子好像被撞壞了,他說自己什麽都不記得,連自己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你看,咱們怎麽處理這個變傻的小乞兒?”

    羅白前火冒三丈地吼道:“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跟我提這些乞丐傻子的破爛事!你自己看著辦吧——草!你這蠢東西,襪子穿反了!”

    收拾半晌,終於弄得清爽利落了,羅白前又變成了人前的那個俊美無雙、風采照人的羅東府大少爺。由小丫鬟石榴引著,羅白前忐忑不安地往老太太的福壽園走去,不明白那個孫氏到底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之前,她好心提醒自己脖子上有歡愛留下的痕跡,還很關心地打探自己兒子的病情,一副要拉攏自己的樣子。平日裏,在公在私也未見她對自己這個庶出大少爺如此熱絡,而自己的妻子董氏更是暗暗嫉恨孫氏霸占著當家鑰匙,不給她一個露臉表現的機會。可是,他羅白前和孫氏之間沒有任何利害衝突,自己平時對她更是恭敬有加,她沒有來害他的理由啊!

    這樣想著,羅白前已經走到了福壽園,有丫鬟迎出來說老太太正在正堂等他,羅白前深吸一口氣,一撩簾子走進了正堂。四下裏看了兩眼,他發現在座的除了老太太、孫氏,還有三叔的妾室的梅娘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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