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什麽東西?)

    “*&6%¥*$#@”(肉...這是肉羹)

    “咕嚕咕嚕咕——”

    “¥%&*##@@%”(哇..阿嬤,肉狸丫要吃肉肉)

    “&*^&*$^&#*”(那不好吃)

    “&*%¥##@^&*”(不管不管,要吃,要吃,嗚嗚)

    “&*%¥#@”(嗨,當家的,我也想吃)

    “*&!”(草!)

    晚飯擺在了一炕,眾護衛圍坐一團,筷子如飛,幾口肉湯下肚,連夜趕路的疲乏便消散一空。

    整個房間隻剩下大口咀嚼的聲音和筷子和碗碟相碰撞的聲音。

    至於那些嘰裏咕嚕,權當吃飯伴奏了,沒辦法,聽不懂啊。

    吃著吃著,有一些饞嘴娃娃和柔弱村民就哭了起來,哭聲壓抑著,那是一種拚盡全力,撕裂一切的痛哭,痛恨蒼天不公,控訴命運淒涼的悲哀。

    連清是從和平時代裏來的,他的認知裏沒有什麽高低貴賤、種族歧視的觀念,反而因為兩輩子都富貴安閑,活在金字塔的上層,使得他的骨子裏,對於弱者有一種先天的憐惜。

    被一屋子衣不蔽體,股收入柴的男女老少可憐巴巴的盯著,他一點也吃不下去。

    “嚎什麽嚎!一群沒眼力勁的粗野螻蟻!”在貴人麵前還敢叫囂,可不就是沒眼力勁嘛。

    這世上,無知便是原罪!

    該死!

    搶占了他人的地盤,這就更加談不上。貴人到來,作為賤民掃榻以待是最起碼的本分,這是榮耀,合該匍匐著迎接,對著他們貴人歌功頌德。

    她卻是忘了,他們這一行,穿過下峽穀,一路上風餐露宿,除了身上衣服穿得多些,個個灰頭土臉,誰又比誰看起來更加高貴呢?

    護衛長泉老,也是這次出行裏的兩大劍客宗師中資曆比較老的墨劍,碰的一聲將竹碗擱在坑上,無形的劍氣,如臂使指般的朝著劍鞘射去。

    “鏘——”的一聲,靜靜躺在她身旁的寬劍自動出竅,一刹那,整個屋子都彌漫著刀光劍影,天羅地網就直逼那些哭鬧不休的村民而去。

    “不可——泉老,勿傷他們!”

    他又驚又怒又無奈,這都是火生生的人命啊,怎麽辦?不問而取是為賊,他們搶占了人家的地盤也就算了,還要轉頭殺掉人全家,若是眼睜睜的看著慘案發生在眼前,他會長心魔的。

    日日夜夜不得安眠,月月年年五內俱焚。

    “不能...絕不能讓他們死!”

    他急的不行,眼見著那劍在空中旋轉著就要掃過眾村民的脖頸,他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朝著那劍撲過去,想要以身擋劍,反正他是在天道那邊掛上號的,使命沒有完成之前,都死不成。

    “先生!”

    “啊清——”

    這聲音千迴百轉,似從九幽黃泉徘徊尋覓了千百年,是那樣的急切、恐懼、纏綿,怎麽聽起來那樣熟悉,時間如同被按了慢播鍵,連清迴頭去看,正對上夜聽風那張嚇的慘白的臉。

    喊他的是小徒弟,他喊他“阿清!”竟然是“阿清”,一瞬間,腦中浮光掠影的閃過了許多思緒,最後都定格成了唇邊的一點淺淺笑意。

    “這小子不得了,竟然敢喊老師的名諱了!”

    說時遲,那時快,夜聽風身如鬼魅的朝著他的方向衝來,帶出一串神色不同的臉孔。

    未見他怎麽動作,眾人隻覺一陣涼風飄過,再眨眼看去,就見夜聽風一手攬住連清,舉在空中的另一隻手,正穩穩的握住那把劍。

    所有人石化當場,村民在泉老嗬罵的那一刻,便噤若寒蟬,抖如篩糠,而其餘端碗舉柱的劍師們皆瞪大眼,一副白日做夢的樣子,久久迴不過神來。

    唯有兩位宗師和早就知道真相的常安道的狀態稍微好一些。

    不同的是,前者隻認為夜聽風是因為骨骼清奇,天賦千年難遇,因為救師心切,這才爆發了身體極限,後者則是垂著眼,一副“爾等皆是愚蠢的凡人”的樣子。

    “唿-----剛剛好險,清先生,某等的小心髒就快要被你嚇出來了!”

    “對啊,先生身份何等尊貴,怎麽輕易涉險!”

    “是啊,主公若是知道,定然要申敕我等一個看護不利的罪名啦!”

    “區區賤民,死不足惜,若是害先生受傷,雖百死也不足以抵其罪!”

    ...

    連清不說話,他剛剛被徒弟抱著轉了好幾個圈,頭有點暈。

    不過現在是什麽情況,開批鬥會嗎?

    腰上這隻手摟的好緊,他都快被勒的斷氣了。

    “咳...徒..”為師現在沒事了,你能不能鬆開些。

    “徒什麽徒!你現在記得你還有徒弟咯,剛剛呢,你一個弱雞,逞什麽能!不逞能你會死嗎?”

    連清呆住了,誰能告訴他,眼前這個眼睛冒火,整個人因為激動而邪肆的如同豔鬼的人真的是他那個說話都會害羞的軟綿綿徒弟嗎?

    氣勢強的,嚇的他腿肚子都軟了。

    嚶嚶嚶,不帶這樣的,他師威都立不起來了。

    屋裏其他人也呆住了,都被夜聽風此時身上迸發的駭人氣勢給鎮住了,不由自主的縮了縮脖子,夾緊了腿,在心裏默念:“我不存在,我不存在,對,我不存在!”

    夜聽風爆發完畢,將劍一甩,又是鏘的一聲,三尺長的青鋒劍直接插入石屋牆壁內,整個沒入。

    眾屏氣凝神裝野蘑菇的劍師們,不由得菊花一緊,心肝一顫,嚇到極致,有一股氣破冰般的從他們的心底冒出來。

    “靠,這一手,簡直酷斃了!”

    近在咫尺,被夜聽風的氣勢整個覆蓋的連清卻好像縮脖子發聳,鑽進被子裏裝死,天知道,他維持這副雲淡風輕的淡定臉,到底用盡了他多少的力氣。

    道一句師父難為。

    再道一句,謀士難為。

    他好好的影帝不當,天知道他要來這個鳥不拉屎,鼠不打洞的蠻夷世界到底是為什麽?

    吃苦搜類不說,苦心孤詣的裝神棍,為天下蒼生殫精竭慮不說,到頭來,還沒人理解。

    連一向軟萌萌的貼心小徒弟都兇他。

    連清鴉羽般的睫毛顫了顫,雖然那雙眼睛煙波淼淼,水波不興,空遠的像是看透紅塵超然物外,但是夜聽風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從他的臉上看到了委屈。

    沒錯,是委屈。

    他小小的驚愕了一瞬間,心裏的滔天怒浪刹那都被壓平,心裏千般柔腸,萬中愛念都化作一洪潺潺溪流,在他心裏蕩呀蕩呀。

    他一把摟住連清,頭一低深深的埋入對方的懷裏,鼻酸的哭腔猶如小動物在無助的哀哀哭求,“嗚嗚...師父,風兒好怕,你嚇死我了,嚇死我了,你答應過我會永遠陪在徒兒身邊的,徒兒好怕你又想上次那樣突然消失,怎麽找都找不到,天大地大,又隻剩下徒兒一個人了”。

    連清:“...”事情究竟是怎麽發展到這一步的,明明被嚇的是他,被兇的是他,現在被埋怨的還是他。

    難道他真的錯了,他隻是想要救人啊!

    但不管怎樣,也實在是難為徒兒了,這樣小就跟著自己顛沛流離,吃不好睡不好,還要天天擔驚受怕。

    他有些愧疚,僵硬的伸出手臂,像是哄嬰兒寶寶睡覺那般,拍了拍他的背。

    “好了好了,徒兒乖乖,咱不哭了,不氣了,師父可是天眷之子,受天庇佑,不會死的!”

    “莫哭,莫哭!”

    “師父為什麽要以身犯險?難道徒兒的命在師父眼裏,還比不上屋裏這幾個不相關的賤民嗎?”

    “胡鬧,人有高低,命無貴賤,在為師的眼裏,眾生平等。人生是一種修行,無論王侯將相,還是庶民奴仆,同看一片藍天,共享一輪明月,無論貧賤禍福,都需得在其位、謀其事,過著屬於自己的一生,以今世因,釀來世國。風水會輪流,因知命運不會輪替?”

    “世間法則皆人為,統治者為了統治著這個世界,人為的把人劃分為三六九等,高貴卑賤,疏不知貴族每日所食、所用、所住皆出自下民所老。他們搶奪他們的勞動成果,卻要反過來指責他們下賤,此等行為無異於搶匪,實不光明“。

    “更則,貴無常貴,亂世當中,萬物時易,沒有永遠的王侯,也沒有永遠的賤民,貴族之所以為貴族,實因為他們身懷強勢,但君子朗朗,立於世間,當知有所為,有所為,君侯手中的權,劍客手中的劍,當鋤強扶弱,而不該恃強淩弱。”

    “我等輔助英主,要結束亂世,一統疆域,何也?天下太平也!何為天下太平?”

    “他日,待我主一統山河,我要天下萬民萬族萬國,皆拜我主,習我文,種我地,稱我民”。

    “而,我之民,猶如我子,四海之內皆為兄弟,何相殘也?”

    “所以,徒兒,為師現在就為你上一課,叫做命無貴賤,你劍所指,皆為護佑!不可罔顧殺孽!”

    他的聲音不大,娓娓道來猶如天際流泉,空山餘音,珠盤玉落,聽在眾人耳中,卻如道祖麵前,聆聽梵音,心裏各種驚濤駭浪自是不提。

    泉老之前還因為連清多番心軟嘲笑他“弱男之仁”,因為今日這一遭,徹底歎服,走到他麵前,對著他一拱手,“先生胸藏三川,虛幻若穀,實是真正的君子之德,羞煞泉也”。

    連清偏過身,扶起她說道:“泉老礦世大才,能夠聽進清之勸言,實是真女子,清亦是敬服”。

    泉老一臉愧色,起身後還象征性的對著那幾位嚇的麵無人色的村民拱了拱手,一示歉意。

    “哎呦!先生實在我輩楷模!”

    “以湯代酒敬先生!”

    連清全然不管這群人究竟聽進去多少,徑自讓徒弟給村民解綁,在地上另擺一桌,大家一起吃。

    整個過程沒人注意到角落裏不言不語的常安道,視線在他們師徒兩人身上,一一掠過,一臉的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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