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曉文用手帕擦掉淚水,仿佛沒聽見唐浩誠的話,眼睛看著不遠處的小曼登上公共汽車,嘴裏冷冷說道:「別拿你爺奶來壓我,曼曼就是個長了反骨不孝的東西!光說萱萱隱瞞不報,曼曼同樣早就知曉真相,明明跟你爸爸幾次麵對,她為什麽不說?就要看著我們夫妻瞎折騰最後落到這個地步!她又是何居心?這是為人子女幹的事嗎?你說可不可惡?萱萱能有什麽問題?她就是捨不得父母,承受了多大的心理壓力?都快得抑鬱症了!你說省城收發室的小郵箱,不過是小孩們交個筆友,玩的寫信遊戲罷了……哎!浩浩,你等等、站住!」


    唐浩誠已經攔下一輛計程車,坐上去直接關門離開,吳曉文差點在雪地上滑倒他也沒迴頭,當然是因為看不見——他被這個糊塗媽給氣的,再不走可能要爆炸了。


    吳曉文追不上唐浩誠,氣得眼淚又冒出來,隻得返迴剛才坐過來的那輛計程車上,讓司機快跟上唐浩誠那輛。


    計程車司機很無奈:隻說停留一小會兒叫人上車,誰知耽擱這麽久,要不是這女人沒給錢,他可不願意傻等著!


    唐浩誠是守信的,既然答應了吳曉文,就不會半途走掉,他另外打了輛計程車直往林愛真住的醫院而去,吳曉文跟在後頭看著,暗鬆了口氣,心裏不免又把小曼罵了一通:都是那個克星,把浩浩帶壞了!


    浩浩雖然從小被老太婆抱走,跟媽媽不是很親近,但他一直都懂得維護媽媽,不捨得媽媽受到傷害,如今因為曼曼,也變得不聽話脾氣暴躁,動不動就走人。


    由浩浩又想到大半年不肯向她道歉的唐青雲,吳曉文更是咬緊了嘴唇,心頭無名火直冒:爸媽勸她請個探親假去鄉下看看青雲,她可拉不下這個臉,明明是唐家人的錯,青雲被唐老太婆蠱惑變修了,脫離夫妻同盟,本該他道歉,憑什麽要她先低頭?


    沒有他唐青雲,她就活不下去了嗎?那可未必!


    結婚十幾年,大半時間都是兩地分居,也就是到了縣裏、地區才能過得幾天像樣日子,本想著夫妻相隨,她在省城等他,然後雙雙迴到京城,從此和和美美生活在一起,誰知他根本不經過她同意,也不打商量,糊裏糊塗地順從他老子的意思,一傢夥又跑進那個鳥不拉屎窮山溝去,至少三到五年才能出來!三到五年啊,她都老了,還有什麽風光可言?


    更何況,彼時的唐青雲也不能夠一步登天,還得爬樓梯一級級上來,頂好的情況是在省城呆個三兩年,再慢慢按步驟往京城靠攏,等他進了京城,隻怕頭都半禿了!


    再看看自己身邊同齡的高幹媳婦們,誰不是春風得意、夫唱婦隨恩愛相伴?憑什麽自己就得獨守空房,苦巴苦捱地等著他唐青雲?


    前幾天去赴了個飯局,是送別一位嫁給軍人的女同學去隨軍,她丈夫晉級官兒更大些了,可是要調去野戰部隊,聽說直接住進人煙罕至的大山裏,一去幾年!女同學臉上強顏歡笑,實際心裏不知有多苦!


    吳曉文自問她做不到那樣,又不是沒吃過苦受過累,大半輩子過去了,女人的青春短暫,她幸而迴到了京城,絕不可能傻兮兮地再跑迴去那種可怕愚昧的窮鄉僻壤!


    兩地分居就兩地分居吧,這怪不得她,如果唐青雲珍惜夫妻感情,他就應該抗爭到底,可是他沒有!


    說好的夫妻一條心、不再分離,都是騙人的!到頭來,他還是順從了唐家,選擇迴去巴結唐老太婆!他就沒有想過她的感受,被那老太婆欺淩羞辱十幾年,不求他為她報仇討迴公道,至少應該堅定站在妻子身邊的吧?


    可他沒有!那麽她又何苦?


    吳曉文木然靠在窗邊,思緒紛亂,計程車在醫院門口停下來都沒察覺。


    掏出錢包付了車費,剛走進醫院,卻被一道身影擋住去路,吳曉文抬頭一看,繃著的臉上頓時綻開笑顏,驚喜無比:「你……你怎麽在這?什麽時候迴來的?」


    白立華將厚厚的圍巾往下拉了拉,神情殷切,唇角帶笑:「曉曉,還好嗎?幾個月不見,真想你!俊傑頑皮打雪仗,不小心折了胳膊,在這醫院裏住著,我剛巧臨時有事進京,就過來看看。你呢?你來這是……」


    吳曉文臉上浮起紅暈,朝兩邊行人看了看,微微垂下眼眸:「我媽媽有點不舒服,也在這住院。」


    「這樣啊?那我得去瞧瞧阿姨。」


    「不用不用……孩子們都在呢!」


    停了一下,白立華道:「我,等會就走了!」


    吳曉文微怔,抬眼看著他:「才迴來,又要走?」


    白立華輕輕一笑:「我們市裏爭取一個大項目,過幾天還得迴來。到時候給你帶點東西,是打電話讓你出來拿嗎?你上班呢,會不會不方便?要不直接送去你家?」


    「那就……送去我家吧。」吳曉文小聲說。


    「好。就這麽說定了啊!」


    林愛真是因為胸部悶痛有窒息感來醫院檢查的,醫生診斷是心肌梗塞,幸好送醫及時,得住院觀察治療。


    她整個人倒是清醒如常,靠躺在床上拉著浩浩的手,臉上帶著慈愛地笑容和浩浩輕聲交談。


    唐雅萱坐在病床另一邊削蘋果,先削好一個切成小塊裝碟子裏,用牙籤插著端給林愛真,林愛真誇了句「乖」,要給浩浩吃,唐雅萱笑著說:「外婆你吃,我再給弟弟削一個,很快的!」


    唐浩誠冷冷看她一眼,沒有作聲。


    唐雅萱低頭削蘋果,不一會兒又削好一個,遞了過來:「弟弟,給你吃!」


    唐浩誠不看她,也不動,唐雅萱抿了抿嘴唇,有點委屈地看看林愛真,聲音更輕柔了些:「浩浩,吃個蘋果吧!」


    唐浩誠轉過臉,正視她:「這是在醫院,不能喧譁,我隻好再耐心提醒你一次:我的小名隻給家人和親友稱唿,不是你能叫的!你我之間沒有血緣關係,要找弟弟,勸你迴公道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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