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存嘉的心裏徒然就亂了起來,那要說出的話在肚子裏已經醞釀了無數個來迴,可是一見到他,她生生的又變成了啞巴,怎樣都開不了口。

    姚存嘉有些懊惱這樣的自己。

    謝府運換了衣裳、洗了臉、淨了手,便坐在姚存嘉身旁,一手環著她的肩,另一手大掌溫柔的落在她的腹部上感應著什麽,姚存嘉抬眸向他望去,二人相視一笑,眉眼間流淌著溫情脈脈。

    夫妻倆說了些話,便命擺上晚飯來。謝府運熟練的為她盛上一碗枸杞紅棗烏雞湯,用湯匙攪了攪,小心的吹了吹,一勺一勺的喂著她,姚存嘉眸光瀲灩,溫婉一笑,輕輕接過碗笑道:“我自己來吧!你忙了一天也累了,快點吃飯。”

    “迴來看到你,我又不累了!”謝府運嘻嘻一笑,見她嗔著自己麵上微紅知她麵皮薄便不再逗她,將碗輕輕的放在她的麵前,“慢點兒喝,小心燙著!”說畢方自己拿起筷子吃飯,還不忘時而替她布菜。

    姚存嘉麵上含著笑容,盈盈明眸中卻難掩悵然心痛之色,一頓飯吃下來味同嚼蠟,心噎胸堵,若不是生怕謝府運看出什麽來強撐著,她早就吃不下去了。

    然夫妻兩人平日裏相處何等親密?盡管她小心掩飾,可謝府運豈有一點兒感覺不到的道理?

    “嘉兒,你今日似乎有心事?”飯畢,兩人坐在軟榻上飲茶,謝府運關切問道。

    “沒有啊!”姚存嘉身心俱是一跳,下意識立即迴道。感覺到自己的迴答似乎太快了些,她定了定神,勉強抬頭望著謝府運笑道:“我好好的,哪兒有什麽心事呢!”

    “沒有就好!”謝府運眸底的疑惑一展而散,笑道:“你懷著身孕,要保持好心情,不許東想西想的!”

    “嗯!”姚存嘉心裏又暖又甜,又覺發酸,纖細的手掌不由自主輕輕按在小腹上,百感交集。

    孩子,這是她和他的孩子,得知懷上了孩子之後,沒有什麽詞能形容她心裏的雀躍和激動。她想,她是真的愛上她的夫君了,能夠為所愛的人生兒育女,這是天底下每一個女子最大的幸福!

    然而,隨著這幸福一起而來的,卻是她和他之間無可更改的從此多出一個或者兩個甚至更多個“別的女人”。

    她無法否認這個事實,不得不接受的同時心底更是針紮的難受!不是立誌要做夫家誇讚的賢媳嗎?為什麽連這最基本的“能容人、不善妒”都做不到?

    “夫君,”姚存嘉想了

    想,終於決定還是即刻就向謝府運攤牌,該來的遲早要來,拖一刻不過是多一刻的煎熬罷了。

    姚存嘉目光一掃,綠荷、星兒、琉璃等皆輕輕退了下去,幾個人也是各有各的心思。

    “嘉兒這是有話要說?”謝府運呆了呆,不知為何,望著她這樣的目光、這樣的平靜得不像話的神情,他的心裏慢慢升騰起一股恐慌,令他的心瞬間一空,凝神迴視著她。

    “妾身——如今有了身孕,不好再與夫君同房的,今晚起,夫君到別處歇著去吧!”姚存嘉嘴唇動了動,舌頭重如千斤,好不容易方說出這兩句話,隻覺得抽心抽肺的痛。

    謝府運身子一僵,臉上神情變了變,瞧著她沉靜正經的神情、分明疏離的稱唿,突然忍不住“撲哧”一笑,靠近她身邊挪了挪,伸手輕輕攬著她的肩頭含笑問道:“那嘉兒是想讓為夫去哪兒歇著呢?”

    姚存嘉突然很不喜歡他碰自己,偏身扭了扭肩膀脫離他攬著的手臂。第一句話已經說出口,第二句、第三句就沒那麽艱難了,她微微吐了口氣,淡淡道:“今日妾身已經見過七巧和翠兒了,西跨院的廂房已經叫人趕著收拾,過幾日也就得了!今晚,請夫君到東廂房歇著吧,夫君看是讓七巧伺候還是翠兒伺候。”

    姚存嘉話音一落,屋子裏立刻陷入了空曠的沉寂,半響,都聽不到一絲的聲音。

    “嘉兒!”謝府運突然有些慌亂和著急,忙掰著姚存嘉的肩膀急急道:“你不要和我分生好不好!七巧和翠兒是之前祖母和爹給的,那時候我還沒有認識你啊!你別生氣好不好!自打從京城裏迴來,我再也沒有碰過她們!我,我不是已經把她們挪到西偏院去了嗎?你不是還要同我算賬吧?還是,你怪我沒有告訴你?我那不是怕你生氣嘛!是哪個該死的奴才在你麵前嚼舌頭根的?明兒查出來爺我揭了她的皮!”

    “夫君快別說了!”姚存嘉心裏抽痛難過至極,連忙止住謝府運,眨了眨眼睛化去眼眶中的淚水,凝著他幾乎是懇求著說道:“夫君這麽說是要置妾身於死地嗎?妾身,豈是那樣容不得人的!七巧和翠兒本就該繼續服侍你,是我一直疏忽了!”

    若是謝府運這一番話傳到了謝夫人的耳朵裏,從今往後,恐怕謝夫人再不會給她好臉色看了!

    謝府運呆住了,腦子裏“嗡”的一下閃成一片空白,他不敢置信的瞪著姚存嘉仿佛從來不認識她似的。

    這些話真的是她說的嗎?不是做夢?

    他原

    本以為她讓他去別的地方歇著是怕他晚上會忍不住鬧她、是為了他們的孩子好。他心裏還暗暗的好笑,覺得她實在是太小看他了,他怎麽會不知其中的輕重?別說顧及孩子,便是顧及她的身子他也斷斷不會胡來。

    不過,他還是高興啊!她是疼著護著他們的孩子,不是嗎?

    可他沒想到,不是他想的這樣!她是要把他往別的女人身邊推!

    恍恍惚惚的,她的臉在他的麵前忽遠忽近,忽而模糊忽而清晰,不停地閃啊閃,閃得他心神俱亂!

    “你真的是這麽想?”謝府運冷笑一聲,身心俱燥,冷著臉道:“七巧和翠兒繼續服侍我,你一點兒都不介意、不生氣?”

    姚存嘉心頭似有針尖劃過,臉色“唰”的變得慘白沒有一絲血色。不介意、不生氣?本就應該是這樣的,不是嗎?

    “是的。”姚存嘉喃喃開口,勉強笑道:“本就該如此我怎麽會介意、生氣?況且,將來還不止有她們呢,我若是生氣介意,又哪裏生氣介意得過來!”

    姚存嘉這話與其說是說給謝府運聽的倒不如說是自己安慰自己冷靜理智下來早日接受事實,可是聽到謝府運的耳中,無疑一個晴天霹靂。

    “你——”謝府運整個人驚呆了,猶如兜頭挨了一盆冰水,生生澆了個透心涼!

    他的心意,她難道還看不到嗎?她竟說出這樣的話!

    她這樣,將他的心、他的情置於何地?在她的心裏,究竟把他當成了什麽!

    “嗬嗬!”謝府運仰天打了個哈哈,笑嘻嘻的瞅著姚存嘉道:“我謝府運真是三生有幸,娶了個大方的賢妻!既然賢妻如此善解人意,為夫若是拒絕豈不是辜負了賢妻一片好意了!今晚麽,也不用讓她們過來,爺我就去一趟西偏院吧!至於要她們倆誰服侍,當然是見著了才好挑選不是!”

    姚存嘉低眉垂眸,死死的抿著唇不敢叫自己發出一點兒聲音,生怕一出聲便忍不住哽咽。

    心裏有多痛隻有她自己知道!他的生冷帶怒、滿含譏誚的話一字字如重錘落在她的心上,敲擊得她的心支離破碎。

    她緩緩的舒緩了氣息,輕輕道:“一切聽大爺的,隨大爺喜歡。”

    謝府運聽她連“大爺”都叫出來了,擺明是要同自己生分到底了,心裏更怒,猛的站了起來,瞪著她冷笑道:“但願你不要後悔!”

    說完毫不猶豫轉身,怒氣衝衝的去了。

    姚存嘉再也忍不住,難過的閉上眼睛,淚水奪眶而下,她慌忙抬手用帕子擦拭幹淨。

    丫鬟們的腳步聲已經近了,她不能叫人看見她的淚水。

    謝府運是怒氣衝衝的陰沉著臉離開,屋裏的姚存嘉神情看似平靜可跟平日裏顯然不一樣,綠荷、星兒等麵麵相覷,誰也不敢吱聲。

    “星兒、若芳,你們去看看大爺,好生伺候著。綠荷、綠葉,叫人催水,我要沐浴休息,今兒有些乏了!”姚存嘉淡淡吩咐。

    星兒、若芳相視一眼,屈膝去了,綠葉也忙去催水,綠荷給姚存嘉斟上熱茶,陪笑道:“大奶奶這就歇嗎?不等大爺了?”

    姚存嘉聞言身子微僵,抬眼瞟了她一眼,低嗔道:“多嘴。”

    綠荷心裏暗歎,垂手站在一旁不敢做聲。

    “奴婢這就去替大奶奶整理床鋪!”

    “奴婢也去。”

    琉璃和素娥相視一眼,陪笑著請求。看這陣勢,姚存嘉擺明是要把謝府運讓出去了,琉璃和素娥俱是精神大振,覺得機會終於來了,便上趕著要好好的巴結姚存嘉,將她伺候得好了,才好提拔自己、給自己機會。

    “去吧!”姚存嘉心不在焉擺擺手,琉璃和素娥歡天喜地的答應去了。

    綠荷很看不上她們那樣,不由得在背後剜了一眼,無聲呸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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