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夫人一聽說靈驗無比的慈心庵竟是個招搖撞騙的地方,對京城中的寺廟尼庵一下子就沒了興趣,本不想去普淨寺,又不便駁雲大夫人的麵子,便勉強笑著答應了。

    “既這麽著我可叫人準備著去了,明兒仍是這個時間咱們就去。今日卻是來不及了!不如,上我們府裏玩牌去吧?”雲大夫人極力邀請。

    馬氏此時隻想趕緊迴屋同心腹商量仁安師太的事,哪兒還有心思去玩牌?便陪笑推說還有點兒事情要處理,就不去了,又問姚存嘉姐妹幾個誰要去的一並隨著大舅母去。

    雲大夫人便笑著讓她們姐妹都去吧,陪著老太太說說話,跟表姐妹們聚聚也好,姚存嘉等都笑應了,於是一行人又去了雲府。

    臨行前,姚存慧深深瞥了馬氏一眼,這下子馬氏該沒有心思再來使壞了吧?害人跟自保比起來,還是自保更重要些!

    姚存慧運氣不錯,那日容媽去找千山,不想千山已經將事情查出來了,正想著要告訴姚存慧。

    對於結果,千山也是詫異不已,不是聽了姚存慧的話去監視細查,哪兒想得到聲名赫赫的慈心庵竟是個藏汙納垢之地?

    姚存慧估量著,慈心庵的勾當牽扯到不少高門大戶的後宅,此案應是不會公開審訊的了,真正的內情也絕不會公布出來,至於仁安,十之八九也是在牢裏悄悄了結,對外宣稱畏罪自殺。

    前世裏,慈心庵不是被人舉報,而是被人無意間當場撞破勾當,官府不得不公開審訊,造成的直接結果是無數家庭被毀,其中還有不少高門大戶、貴戚人家,雖是受害者,也是天大的醜事,在能遮掩的情況下沒有哪個當官的那麽傻非要宣揚開來,除非是嫌命長了。

    姚存慧隻暗暗吩咐了千山,讓他最好能想辦法讓此案多拖上幾日,等謝夫人離京之後再處決仁安,這樣,提心吊膽的馬氏也沒法做別的了。

    千山一笑,讓容媽迴複姚存慧,仁安這老賊狡猾的很,嘴巴也硬,三兩天之內是結不了案的,而且這案子特殊,是怎麽個結法還得幾位大老爺商量好了拿出個統一章程來才行,所以請她盡管放心,至少五六天之內,仁安不會死。

    姚存慧這才放了心,專心的將心思放在了姚存嘉婚事上頭。

    而此事的結果也正如姚存慧所料那般,時間上則合了千山的話。在謝夫人離京之後,仁安在獄中畏罪自盡身亡,慈心庵一應尼姑流放的流放、驅趕的驅趕。

    次日一行人順順利利

    來到了普淨寺,有雲家的麵子,加上謝夫人江寧織造府的麵子,鴻光大師親自接待了她們。

    鴻光大師須發皆白,身形孤高,形體消瘦,慈眉善目,一雙眼睛充滿慈悲溫和的光芒,神情淡泊飄然又不缺法相莊重,麵含微笑,言語輕緩,佛之光輝靈性在他身上展露無遺,令人見之情不自禁心生敬仰。

    聽到姚存慧的名字時,鴻光大師目光微微閃了閃,姚存慧雙手合十恭敬拜見,與他的目光一碰而避。若非沈佺親口所言,姚存慧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沈佺與鴻光大師竟然會是忘年交。

    鴻光大師,才是真正德高望重之佛學之人。

    謝夫人一時也怔住了,態度無比的虔誠恭敬,聽鴻光大師講經幾乎挪不動腳,在普淨寺中呆了一整日才依依不舍的下山,猶自意猶未盡。

    “京城到底是京城,天子腳下,非別處可以比擬!這般的佛門大師,在江南可是從未有過!好姐姐,今兒可真是來著了!”謝夫人又笑又歎又讚,敬服不已。

    雲大夫人也很高興,趁勢又說了些鴻光大師的典故給謝夫人聽,謝夫人更是稱歎不已。這一來,慈心庵的陰影算是揭過去了。

    又留了三日,謝夫人便準備離京迴南了。已到十月下旬,迴到江南都快十一月了,年底家中事務多,謝夫人心裏也著急。

    馬氏正想著慈心庵那一攤子事心神不寧,也沒有心思留謝夫人,何況,她對謝夫人本就不是真心親近,那即將嫁過去的又不是她的親生女兒!聽謝夫人提及這話也就麵子上說了幾句。

    謝夫人對這一趟京城之行十分滿意,未來的兒媳婦言行舉止十分端莊,行事穩重大方,是個聰慧內秀的,好歹拿得出手、配得上她的兒子。

    臨行前一日,當著眾人的麵,謝夫人將一塊三指大小的比目魚玉佩交到姚存嘉手裏,玉佩呈漂亮的紫羅蘭色,瑩潤細膩,不含一絲雜質,雕工上乘如行雲流水,圖案栩栩如生。

    這就算是小定了。

    姚存嘉紅著臉雙手接過,給謝夫人磕頭道了謝,又雙手奉上了一對自己親繡的荷包,謝夫人亦含笑接過,順帶誇了一番她的繡工。

    姚老爺在旁邊見了,滿臉都是慈愛欣慰的笑,姚存慧也笑著鬆了口氣。

    謝夫人離京之後,這門親事可以說是板上釘釘了,姚存嘉比之從前更不太出門,一心一意在搖芳院中待嫁。

    念及她就要遠嫁,將來姊妹們見麵的機會很少很少

    ,姚存慧和姚詩讚時常出現在搖芳院,倒也無人說什麽。更有雲老太君心疼外孫,隔三差五的又將姚存嘉接過去小住,叮囑教導她許多做人媳婦的道理以及關於謝家的許多事情。

    世家名門的嫡長媳不是那麽好做的,無論對內對外,裏頭的規矩和門道不知有多少,這一直是姚存嘉的一塊心病。沒有親生母親在,這種事又不好主動跟人說起,雲老太君如此教導,又命雲大夫人將她帶在身邊學習,姚存嘉十分用心,更是感激不盡。

    聽到仁安畏罪自裁的消息後,馬氏一顆心才算是落迴了胸腔,晚間也才睡個安穩覺。

    這一迴過神來,才發現如今府裏頭頭等的大事就是姚存嘉的婚事,上上下下為這件事忙得人仰馬翻,馬氏心裏頓時又不受用起來,暗暗生著悶氣。

    謝夫人給麵子,加上雲家的親近,姚家的地位在京城中無形又提高了不少,姚老爺在京中收獲的客氣和笑容也多了些,連帶著生意上的好處也眼看得見,心裏對這個女兒不免又高看了一眼,嫁妝也由原來的八十八台增加到一百二十台。

    這一下子就需要補充許多東西,姚老爺大手一揮,撥了一大筆款項給外院大管家,命他盡管照好東西給大小姐添上,最要緊是好看。

    四姨娘見老爺對著賬本猶豫不決的兩難樣子心裏暗暗好笑,這個時候自然要為老爺分憂解難,便無意隨口笑著說:“老爺何必要花這樣多銀子?如今倉促間哪裏尋得到好東西呢,萬一買著了贗品將來叫人無意翻看出來反倒不好!婢妾覺得,倒不如挑著果真好的添置幾件,再有別的,先夫人的嫁妝不是都還在麽?倒不如將先夫人的嫁妝貼補進去,這樣又好看、又省心!”還不用多花錢!

    姚老爺眼睛一亮,臉上笑得開了花,猶豫不決的煩惱一掃而空,攬著四姨娘一頓誇獎疼愛。

    雲府出來的東西那還能不好看、還能有假?雲氏的嫁妝本來就是留給女兒的,這一下既不用花自己的錢又有體麵,何樂而不為?

    於是,姚老爺便命馬氏將雲氏的嫁妝從庫裏倒騰出來,挑些好的給姚存嘉添置。馬氏氣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咬著牙應了。

    第一迴挑出來的東西姚老爺不滿意,按著嫁妝單子重新勾了許多,命馬氏按照他勾畫的添上。

    馬氏終於忍無可忍,陪笑著道:“大小姐的嫁妝太豐厚了些,老爺還有兩位小姐要出嫁呢,也沒有多少年了,照大小姐的例,那將來豈不是要把咱們家整個家底掏空了!”

    姚老爺一怔,旋即不以為意道:“你婦道人家懂得什麽!謝家是什麽人家?人家聘禮下得這麽重,婚禮又辦得那麽隆重,這嫁妝能不置辦得好一點嗎?至於將來兩個女兒,當然也比照著嘉兒的例,隻要她們的夫家給麵子,我也不會虧待了她們!”

    言下之意就是,隻要她們也有福氣嫁到像謝家那樣的人家,陪嫁算的了什麽?

    馬氏噎得說不出話來,暗暗發狠要給自己的女兒找個比謝家更好的夫家!

    轉眼過了年,今年因是姚存嘉最後一年在家裏吃年夜飯,姚老爺特意吩咐要隆重的辦,席間說起話來依依惜別,戀戀不舍,竟有些傷感。姚存嘉心中一軟,想到父親終究待自己不薄,眼看分別在即,將來山高路遠,從此生活中再也沒有了熟悉的親人,眼淚也差點滾出來,陪笑叮囑父親要好好保養,身體為重雲雲。

    姚老爺感歎著誇她孝順,又撫摸著姚詩讚的頭歎著道:“讚兒還小啊,爹爹就是想閑下來又哪兒能夠?隻盼著讚兒早早長大成人,將家業都傳給他,到時候又有你們姐妹扶持幫襯,爹爹才能真正安下心來!”

    “爹爹放心,女兒永遠都是姚家的女兒,讚兒是女兒的親弟弟,隻要能幫到讚兒,女兒義不容辭!”姚存嘉眨了眨泛著水光的眼眸語帶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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