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躺一會兒,你出去吧,好好招唿彩霞,不可怠慢了!”四姨娘淡淡吩咐。

    “是,奴婢就在外間,有什麽事姨娘叫奴婢。”因紅枝之事紅繡也老實了許多,從前那種言行神情中偶爾露出的一兩分不屑與輕視霎時間收得幹幹淨淨。

    在老爺的心中,四姨娘絕不是沒有分量。

    四姨娘靜靜平躺在床上,凝著湖綠蟲草錦繡帳定出神,薄被下的手下意識撫上小腹,沒有想到加大了藥量會這麽痛,痛得她死去活來,豆大的汗珠從額上、脖子上、身上冒出來,大口大口的抽著氣心尖劇痛幾欲窒息。可是,這一切都是值得的,不是嗎?

    誰會想得到這是她自己動的手腳?隻有想方設法、千方百計逃避不肯喝避子湯的姨娘妾室,誰會想到她非但喝的痛快反而暗暗加重了藥量?若非如此,怎能將此事鬧得人盡皆知,怎能讓姚老爺發現馬氏的言行不一?

    還有紅玉,她不介意亦心知肚明馬氏不可能不在她身邊放人,可是總不能兩個名額都教她的人占了,總得騰出一個來給她自己安排吧?她不會主動找馬氏的茬,更不會明著與她對著幹,可是適當的進攻是最好的防守,她總得為自己做點什麽才行。

    休養了三日,四姨娘身子便已完全恢複,又過了兩天,人牙子也將挑選出來的七名丫頭帶到了姚府供她挑選。

    馬氏命牙婆介紹將幾個待選丫頭的幾本情況簡單介紹了一番,忍著酸意向四姨娘道:“你自己瞧瞧吧,好好挑個合心意的!若是都不滿意也不要緊,明兒再讓帶別的來挑!”

    總之務必,總要讓你挑得滿意。馬氏心裏酸溜溜的。

    四姨娘陪笑謙讓了一迴,隻說夫人做主就好。

    馬氏聽了便有兩分不耐煩,冷著臉仍命她自己選,四姨娘這才親自挑選了。

    最終選中了一個十六歲叫做青梅的丫鬟,鵝蛋臉,高鼻梁,眉眼間頗見幾分穩重。四姨娘連名字都不改,直接就是她了。

    青梅給馬氏磕了頭,便隨了四姨娘去。

    之後,姚家後院依舊平靜,四姨娘每日裏堅持要在夫人身邊侍奉立規矩,姚老爺見她執意如此便也默認了,馬氏更巴不得,除了機密事情不能讓四姨娘知曉的將她打發一邊去,餘者時候都讓她立規矩伺候,直到姚老爺差人來找或者晚飯過後方命她迴去。

    四姨娘在正院冷眼旁觀,進進出出的人、言來言去的話,沒有能夠逃得掉她的眼睛耳朵,有些

    事馬氏即使避著她,多少也讓她瞧出端倪知曉個大概。

    “二小姐,四姨娘說今日上午慈心庵的仁安師傅來了,不知同馬氏單獨嘀咕了什麽,午飯後方走的。看她走的時候帶了不少的禮物。”晚間燈下,容媽向姚存慧低聲稟報。

    “慈心庵的仁安師傅?”姚存慧身子一抖,心驟然的緊縮了起來,忙問道:“是不是城南那個慈心庵?這個仁安師傅,可是京城上流社會中頗具聲名、人稱‘活菩薩’的那個仁安?”

    “正是她。”容媽迴答時微微蹙了蹙眉。素來三姑六婆最是可惡,多為小人,進出各家後宅,打探陰私,不知鬧出多少事來。容媽親眼見過多起此類事件,對此類人更是深惡痛絕,聽姚存慧將仁安師傅提到這麽高的層次,容媽心裏是不太以為然的。

    簡單的說,對這個聲名在外的仁安師傅,她心裏也保留著幾分意見,並不覺得她有那麽神。沒有別的理由,隻是見過她兩次,覺得她“不像”。

    “容媽你讓四姨娘多多留神這個人,還有,在外頭找兩個可靠的人,好好的查一查這個仁安師傅,”姚存慧想了想,抬頭盯著容媽,語氣凝重:“一定要可靠的人。”

    慈心庵,仁安師傅,雖然不知道馬氏想要做什麽,可姚存慧很清楚慈心庵和這個仁安師傅是個什麽東西。前世她當侯夫人之後,曾經名噪一時的仁安師傅因陷害良家婦人而被官府斬首示眾!那個什麽慈心庵,根本就是個藏汙納垢之地,據說無意中被人發現了密室,前去跪拜求子的婦人往往被迷藥迷暈之後送到密室中,被無賴玷汙,這就是求子的真相!

    因為這事,在京城中掀起了天大的波瀾,不知多少的家庭因此而破裂,多少婦人羞憤自盡或者被夫家休棄。

    這個仁安師傅此時前來姚府,又和馬氏勾搭在一起,準定不會有好事。

    “二小姐放心,老奴明白了,必定會將此事辦妥。”容媽一呆,沒料到對這個仁安師傅姚存慧的態度比她更加反感,放下心的同時又覺不安,深深的望了姚存慧一眼。

    姚存慧則是心裏輕歎:可惜沈佺已經進入軍營去了,不然,請他幫這個忙倒是比什麽更安全可靠!再想想已經九月底了,還有幾日沈佺就要出征奔赴西域戰場了,姚存慧的心微微一沉。

    姚存慧沒想到的是,第二天晚上沈佺悄然來到了落梅院,容媽吃了一驚,默默的退了出去守著外間,讓他二人好好在臥室說話。

    “你怎麽來了!”姚存慧又驚

    又喜,瞧著從天而降的青俊男子,恍若夢中。

    “慧兒!”沈佺眉眼中盡是溫柔的笑意,笑意中又淺淺的帶了兩分不舍和不忍。

    他輕輕的將她擁在懷中,抬手輕輕理了理她柔滑馨香的秀發,心底的不舍漸漸的膨脹起來,從兩分慢慢的漲到了十分,低頭凝著她柔美俏麗的側臉輪廓,目光微沉。

    “我正好有事想要找你呢,偏巧你就來了!可見你我真是心有靈犀!”姚存慧低笑著從他懷中抬起頭來,身子微微的離了離他。

    “嗬嗬,有什麽事你盡管說,慧兒的事就是我的事。”沈佺吞咽下將要說出口的話,親昵笑道。

    姚存慧心中一甜,頓覺踏實無比,濃密的長睫毛輕輕眨了眨,微微抬頭凝著沈佺道:“我想讓你想法子幫我查一查南郊的慈心庵,我懷疑那個地方不是個好地方。能不能幫我查查,哪兒有沒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勾當!”

    “慈心庵?”沈佺挑了挑眉,問道:“可是仁安師太所在的慈心庵?”

    “是。”姚存慧點點頭,心裏有些沮喪和不忿不服。連沈佺一個大男人都知道仁安,可見這個仁安,名頭果然是響得很。

    “好,我會交代人去查。”沈佺笑笑點頭,“沈府的千山,是我的心腹,到時候我會讓他設法找容媽告訴你結果。我不在的時候,你有何難處也可以找千山,他是我的人,慧兒不必有所顧忌。”

    “啊?嗯,我記住了。”姚存慧微微有些怔住,他什麽都不問,這就算答應了?

    “你,你為什麽不問問我為何要查慈心庵?”姚存慧忍不住問道。

    沈佺眸中微顯無奈,唇角彎彎,不假思索笑道:“慧兒這麽做自有道理,我信你。”

    姚存慧心中一暖,目光驀地溫柔下去,微微垂下了眼眸,心底有漣漪一圈一圈的慢慢的擴散開來,柔軟了整顆心。這個男人總是這麽輕易的便能打動自己!

    “慧兒,”她溫柔似水的神情、容光煥發的麵貌深深的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沈佺心底驀地翻騰起無窮無盡的不舍和眷戀,繾綣的目光深深的包裹著她,似要將她深深的印刻在心底。

    他抬手,輕輕扶上她的雙肩,聲音低沉暗啞:“情況有變,後天,我就要出發了!”

    什麽!姚存慧身心大震,猛的抬頭直直的望進他的眼底,傻了一般問:“出發?去哪裏?”

    “情況有變,出征的日子提前了。”扶在她肩頭的手一

    緊,她的反應更令他心痛不已。這一刻他甚至想要反悔,隻要能夠守在她身邊,他什麽都不想去管了。

    看不到她的人、聽不到她的聲音、得不到她的消息她的喜怒哀樂一切一切,沈佺突然感到濃濃的恐慌和顫栗,那樣的日子,他要怎麽過?

    姚存慧煞白的臉色微微迴緩,眸中也漸漸迴了幾許清明,她淡淡一笑:“嗬嗬,沒想到——這麽快啊!”心裏好空好空,好像有什麽最重要、最堅實的東西被猛的抽走,除了空,還有一種沒著沒落的恐慌。

    他是真的要走了!

    他說的,最多三年。可是三年之間,誰也無法預料會發生什麽,三年之後,誰也不知會變成什麽樣!

    三年,可以改變的東西太多太多。

    姚存慧的心驟然一痛,淚水彌漫了眼眶,透過淒迷的水光,他的身形變得有些支離破碎。

    她用力眨了眨眼,努力化去眸中的淚水,挑了挑眉,揚眉笑道:“一路順風,好好保重,我,等著你凱旋歸來,迎娶我做你的新娘!”

    “一定會的!”沈佺猛的將她拉入懷中緊緊擁抱著,他的頭抵在她的肩膀,埋進她的頸窩,微熱細膩的肌膚和淡淡馨香令他又心碎又覺溫暖,他在她耳畔一字字堅決道:“慧兒,我一定會迴來,一定會娶你!慧兒,答應我,一定要等著我,等我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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