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心虛,微微懊惱自己當時的衝動,更是暗罵那傳話的小丫頭,傳個話也傳的不清不楚,是個什麽東西!完全忘了自己壓根就沒給人家機會把話說完。

    雲老太君冷冷瞅了她一眼低哼一聲,命將何嬤嬤叫進來。

    何嬤嬤又懼又怕跪了半響,此時起都起不來,蘭嬤嬤隻得命兩個小丫頭將她架了起來,強行帶了進去。

    趙氏一見何嬤嬤麵如土色的神情,涼了半截的心立刻全部涼透了!

    何嬤嬤可是個無理也能講出三分道理來的人,連她都這樣了那還用說?忽然想起自己原先幾處氣湊在一處同何嬤嬤抱怨過的那些話,趙氏心中更忐忑起來,生怕何嬤嬤和盤托出,自己可就死定了。

    何嬤嬤渾身發抖,麵對三堂會審般的問話,嘴唇動了動,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就這麽點子出息!雲老太君暗自冷笑,目光落在雲芷身上,溫和道:“芷兒,你來告訴祖母,當時是怎麽迴事?”

    雲芷往日見母親管家左右為難,一件事總要細細斟酌考慮方可下手,心裏對齊氏、趙氏也早有不滿,況且這事又是各位姐妹親見的,又被蘭嬤嬤撞個正著,要遮也遮不過去,當下絲毫不隱瞞,一五一十的都說了。

    還沒聽完,雲老太君已經氣得臉色發白,神情激蕩,待得雲芷話音剛落,雲老太君恨恨的瞪著兒子媳婦們,氣得渾身發抖,喘著粗氣,半響說不出話,珍珠等前胸後背的拍撫著替她順了好一陣氣才順了過來。雲家三兄弟哪裏還坐得住,早又站了起來,惶惶然不知所措。

    雲老太君悲從中來,放聲哭起苦命的女兒來,雲三老爺滿麵羞愧,喝著趙氏跪下,雲大老爺、雲大夫人等眾人忙苦勸雲老太君。

    雲大老爺心裏也氣憤之極,當年他最疼的就是嫁到姚家的妹妹,妹妹婚後一直鬱鬱寡歡,他心裏也很難過,沒想到歡歡喜喜接了外甥到府中小住卻令他受了這般委屈!可是,看到母親因此傷心悲痛,忍不住又心疼擔心,百忙苦勸中不由得瞪了雲芷一眼,怪她說話不知輕重。

    雲芷委屈,動了動嘴垂頭不語。祖母是什麽人,是她想騙就能騙過去的嗎?

    “你別怪芷兒!”雲老太君偏看見雲大老爺的眼色了,恨聲道:“看來我真是老了,也就隻有芷兒同我說實話了!縱是說了實話當著我的麵你就敢給她臉色看!我還指望著你們看在你們妹妹的份上多多照看讚兒姐弟呢,恐怕是癡人說夢了!在我眼皮子底下,就有人敢作賤他

    們,若我不在了,還有誰真心疼他們呢!”

    雲老太君忍不住又落淚,雲大老爺急得額上冒汗,苦苦的隻求著母親寬心,雲大夫人、雲三老爺也苦勸不已。因涉及三房長輩,一眾孫子孫女們也不好說什麽,二老爺和齊氏也不好太出格,隻在一旁勉強幫腔。

    雲大老爺夫婦及雲二老爺夫婦、雲三老爺一再保證定會好好照顧外甥、外甥女,雲老太君方心中略寬,漸漸的迴轉過來。

    雲三老爺暗恨媳婦給自己沒臉,忍不住又罵了何嬤嬤幾句,直言奴大欺主,是個刁鑽東西。

    雲老太君聽罷也怒,將雲三老爺與趙氏訓了一頓,又說這樣黑心腸的婆子怎能做少爺的奶娘?沒的把少爺給教壞了!

    越說越氣,指著何嬤嬤直命人拖出去打死!

    何嬤嬤唬得魂飛魄散,不住磕頭求饒,直叫“老太君饒命!”雲老太君哪裏肯聽,連聲喝命押下去打死來報,誰再敢勸連誰一塊兒打。

    雲老太君很多年沒有氣成這樣過,眾人麵麵相覷,一下子都不知該怎麽辦好。

    屏風後的姚存嘉姐妹也暗暗吃驚,相視呆住了。

    姚存嘉立刻起身,欲出去求情。若真的因為自己姐弟的事鬧出了人命,將來的走動豈不艱難?自己是嫁出去了沒什麽,可弟弟妹妹還在姚家,還需要外祖母、舅舅舅母們的幫襯呢!

    “大姐,我去!”姚存慧拉住了姚存嘉的袖子,明亮的眸子中神色堅定,向她點了點頭。

    這件事涉及其中的是她和姚詩讚,與姚存嘉沒有關係,實在沒有必要將姚存嘉也攪合進去。姚存嘉就要出閣了,她不想讓她身上沾染上半點瑕疵。

    姚存嘉知道妹妹的心思手段,當下點了點頭,囑咐一句“好好的說,別讓外祖母難過。”便讓她去了。

    姚存慧便牽著姚詩讚一同出來,笑著叫了聲“外祖母”,止住了欲拖何嬤嬤下去的仆婦。

    “慧兒、讚兒,”雲老太君見了他們姐弟,麵上神情緩了緩,伸手柔聲道:“來,到外祖母這裏來!”

    不是有人心裏不滿自己疼著外孫、外孫女嗎?偏就疼給她看了!疼自己嫡親的血脈親人,還怕人說閑話,她這輩子也算白活了!

    “是,”姚存慧答應一聲,牽著姚詩讚過去。雲老太君攜著姚詩讚依偎在自己身邊坐在一起,姚存慧立在近前一旁。

    “外祖母,請外祖母開恩,饒了何嬤嬤吧!”姚存慧沒

    有說話,卻是姚詩讚眨巴著眼睛向雲老太君說道。這話姚詩讚起頭比她起頭要好些。

    雲老太君一怔,又憐又愛,撫摸著他的頭輕歎道:“好孩子,難為你還為這刁婆子求情!這婆子不是個好東西,你不要理她!”

    “外祖母,”姚存慧便陪笑道:“大家子裏下人眾多,仆役成群,難保良莠不齊,外祖母為這糊塗人的糊塗話動氣著實不值當!您老人家大壽剛過,何必為這種人開了殺戒折損福氣呢?倒不如饒了去了。”

    雲老太君微微動容,目光閃了閃,片刻歎道:“你這孩子,這倒叫我不知該說什麽好了!隻是,委屈了你們姐弟,外祖母這心裏真是——唉!”

    “外祖母您和舅舅、舅母他們疼愛慧兒姐弟三個,我們心裏都明白著呢,下人嘴碎,起了別樣心腸調三窩四,我們姐弟豈是那麽糊塗的人就聽了他們的話?若因一個下人的話反覺起委屈來,豈不是自降了身份?且也辜負了您和舅舅、舅母們一片慈愛愛護之心!您老人家和舅舅舅母對我們的愛護,我們心裏都清楚,也很感激,並沒有什麽委屈的,您若這麽說,倒令外孫女心裏不安了!”姚存慧斂容垂眸,款款說來。

    雲大夫人目光一亮,不由暗暗點頭:倒看不出年紀雖小,竟有這般見識!

    趙氏頓時醒悟過來,猶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也忙保證發誓道:“母親,都是媳婦糊塗,被這起子欺上瞞下的奴才給欺瞞了!請母親恕罪,媳婦今後定會小心,再也不敢了!”

    雲老太君低低冷哼,姚存慧這是在給自己台階下、給趙氏台階下,雲老太君如何不知?想想也是,自己若打殺了何嬤嬤,趙氏一房心裏難免心存芥蒂,恐怕府中別的嬤嬤婆子媳婦下人們都會存了看法,反對姚存慧姐弟將來往來走動不利,倒不如趁此台階下了,有了此事警告在前,料想今後也無人再敢輕犯。

    “好孩子,難為你竟這麽識大體,罷了,既然你們姐弟都這麽說,這事我也不追究了!”雲老太君瞧了姚存慧一眼溫和一笑,繼而臉色一冷,盯著趙氏冷冷道:“你也起來吧!這個何嬤嬤是你的人,本來應該交給你來處置,可今兒我偏要發落了,你服是不服?”

    “媳婦服,媳婦什麽都聽母親的,但憑母親做主!”趙氏隻求能保存了自己的麵子,哪裏還會管何嬤嬤的死活?聽到雲老太君終於鬆口,大大的透了口氣。

    雲老太君便喝命道:“將何嬤嬤帶下去,打三十板子,即刻發落到最偏遠的莊子上去做粗使,這輩子都

    不許再踏入府中半步!其子孫家人若有不安分的,一並打發了出去!”

    相比先前的要命,這已經是意外的好結果了,何嬤嬤雖然麵如死灰、心灰意冷,卻不敢再鬧,顫巍巍磕頭謝了恩,由著仆婦拖下去了。

    “想來這安穩日子過的久了,下人們也無法無天起來,一個個的膽子都大了!你們迴去,各房各院都給我好好徹查徹查,敲打敲打,像這樣不敬主子、囂張跋扈的,趁早給我處理了!大媳婦,你管著家,辛苦些,平日裏見著了隻管給我狠罰!”

    眾人聽了唯唯諾諾答應著。

    一時見雲老太君麵露倦意,雲大老爺便領頭起身,陪笑著寬慰了幾句,領著眾人一一退下,隻姚存慧姐弟留下相陪雲老太君。這一迴齊氏、趙氏等規矩多了,恭恭敬敬垂首斂息而退,心中也不敢再生出什麽怨懟來。

    “你是個好的,小小年紀不想竟有這份心思,難怪你能護得讚兒周全了!”雲老太君叫過姚存慧,攜著她的手,含笑相向,頭一迴對她真正的生出重視來,笑道:“迴府之後,遇上什麽過不去的、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差人來同外祖母說,或者同你大舅舅、大舅母說也一樣!隻要外祖母在一日,便同你們做一日的主!”

    姚存慧心中塵埃落定,當即跪下感激道:“慧兒謝過外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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