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老爺沉思點頭輕歎道:“是啊,你說的不錯,讚兒的身體委實太弱了些,是該請個武師傅教他習武,不說別的,隻為了強身健體也好!”

    姚存慧忙趁機道:“既然爹爹也認為這主意不錯,不如這兩日便貼了告示出去,好好的尋訪個合適的人選!而且,”姚存慧頓了頓,望著姚老爺半明半晦繼續道:“讚兒過了年就十一歲了,也不是小孩子了,他的身邊,光是丫頭伺候也不好,慧兒覺得,也該添兩個伶俐的小廝了!”

    姚老爺眸光驟然閃爍,忙問道:“莫不是鳳鳴軒中的丫頭起了什麽不該有的心思?”

    原本像姚家這樣的富貴人家,分了獨立院子之後,公子少爺的身邊就應配有小廝伺候的,隻是姚詩讚一直病著,一天有大半天的時間都躺著,幾天也難得出一趟房間門,因此他的身邊隻有丫頭,沒有小廝。

    “沒有的事,父親多心了!慧兒隻是想,橫豎將來讚兒身邊也要加人的,如今加上了,主仆也好早早的熟悉,將來對讚兒也有好處!”

    姚老爺這才放下心來,卻仍是暗暗警惕,這時候方覺得,鳴鳳軒的丫頭似乎有點兒太漂亮了。

    姚老爺忍不住對馬氏生出幾許不滿,兒子將來長大成人了,納幾個通房妾室什麽的他不會阻攔,可是,若是小小年紀就被狐媚子勾引了去以至於沉迷美色之中毫無上進之心,那是他絕對不允許的!

    那兩個丫頭,迴頭該敲打敲打了,總要教她們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姚老爺暗暗尋思。

    “還是慧兒心細,事事為讚兒想得周全!讚兒有你這樣的姐姐是他的福氣,爹也放心了!”姚老爺輕歎,又略帶責備道:“這些日子你的腿傷既已無事,為何不去鳴鳳軒走走呢?讚兒素來同你要好,指不定得多想你呢!你大姐就要出嫁了,還得迴屋繡嫁妝,從明兒去,仍是你負責照顧讚兒吧!”

    這才是她今日求見父親的終極目的!姚存慧提起的一顆心終於安安穩穩的放落了下去。

    “是,爹爹,慧兒一定會好好照顧讚兒,不辜負爹爹的期望!”姚存慧起身答應,態度恭敬而柔順。

    “好了好了,自家父女何必如此多禮啊!莫要再教爹爹失望啊!”姚老爺嗬嗬笑著,抬了抬手。

    “爹爹放心!”姚存慧不好意思笑了笑,纖細修長的脖子低垂著,一副我見猶憐的嬌柔樣。

    自家父女!姚存慧攥著的手心緊了緊,這話從他的嘴

    裏說出來還真是諷刺!

    從書房出來,明亮的陽光傾瀉萬方,姚存慧微微眯了眼,抬手遮擋在額前,輕輕的舒了口氣,心情一下子也明亮了起來。

    她知道,她不但度過了一關,而且更進了一步。她在戰鬥,在不斷的取得勝利,盡管隻是前進了一小步,但總歸是前進了,不是嗎?

    她事事以讚兒為先,即便在病中亦為他考慮許多;她亦事事以父親的心情意見為重,她坦然認錯,發生了這樣的大事後沒有父親的準許她沒有往鳴鳳軒去一步,直到他允許。有幾個女兒能夠做到如她這般?他便是想忽視她亦不能!

    “二小姐!”在樹蔭下站著等候的紅蓼見她安然出來,麵色恬淡從容,心頭大鬆,高高興興的跑過來扶住她的胳膊,主仆二人相視,露出一個會意的笑容。

    “咱們迴去吧!”姚存慧微笑,眉心舒展。

    “二小姐留步,”老洪突然從書房中追了出來,將手中一罐茶葉雙手遞與姚存慧笑道:“這是上好的碧螺春,老爺特意讓送給二小姐的!”

    “有勞洪叔,請洪叔替我謝謝爹爹!”姚存慧笑著親自接過,向洪叔頷首微笑道謝,這才去了。

    洪叔站在天井中站了許久,直到她窈窕纖細的背影消失在拐彎處方輕輕一笑收迴了視線。

    跟在老爺身邊這麽多年,他從來沒有見過老爺如此對待過哪位小姐,不想二小姐如此好心思、好手段,轉眼之間便從待罪之身變為寵兒,還是老爺甚為看重的那種!

    “二小姐,奴婢陪您去鳴鳳軒看大少爺和大小姐吧!”剛迴到落梅院,紅蓼便迫不及待說道。

    別人不知紅蓼和容媽很清楚,這些天來姚存慧有多記掛姚詩讚。

    “不,替我更衣淨麵,我要先去給母親請安。”姚存慧搖了搖頭。

    今天是自己腿傷痊愈之後頭一遭出門,見了父親之後,自然該去見母親方是正理。而且,她也有幾分迫不及待想要看看,馬氏看到她的腿完好如初會是怎樣的表情!

    姚存慧嘴角微微一翹,微微向紅枝睨了過去。

    這個丫頭倒是忠心,將一不怕髒、二不怕苦的精神發揚光大,每天爭著搶著主動著為她上藥。每每瞧著她為自己上完一次藥之後那種如釋重負的神情姚存慧就忍不住暗暗好笑,她哪裏知道,這藥膏壓根不是馬氏送來的那種,而是沈佺每每暗中送來的。

    紅枝此時正盯著姚存慧帶迴的那罐茶葉

    瞧,似是察覺到有人看她,突然轉眼正對上姚存慧的目光,紅枝心頭一緊,訕訕陪笑道:“二小姐去給夫人請安要穿哪一套衣裳?奴婢這就去尋來!”

    姚存慧鳳目輕輕一眨,收迴目光,努努嘴含笑道:“先把這罐茶葉收好吧,這可是父親特意賞的上等碧螺春,仔細著點!衣裳麽,就拿淡雅一點的好了!”

    “是,二小姐。”紅枝垂眸答應,捧著茶葉罐去了。

    蔥黃底子鬆花綠竹葉茜紅秋菊撒花緞麵交領長褙子,象牙白交領寧綢中衣,淡青色百褶裙,腰間係著蔥花綠汗巾,淡雅中恰到好處的帶著一抹嬌豔。油光水滑的發髻上簪著小巧的石榴紅碎寶石珠花,雙頰淡淡抹開一點胭脂,唇不點而紅,眉不描而翠,泓泓一雙秋水眼,肌膚晶瑩細膩,淡淡容光煥發,姚存慧帶著紅蓼、紅枝,一同往馬氏居住的正院過去。

    姚存慧在姚老爺書房外那一跪,早已傳入馬氏耳中。馬氏心中暗暗稱意。後又聽說姚老爺叫了姚存慧進房,父女二人不知說什麽說了許久,姚存慧離開的時候還是老洪親自送出門的,馬氏心裏就不那麽淡定了。

    馬氏正同家下管家娘子吩咐事情,聽聞姚存慧求見,頓了頓,便讓明霞帶她到花廳先候著,自己處理完了事情便再過去。

    “二姐來了!”馬氏還沒來,姚存美和馬群芳倒是先來了,姚存美臉上露著客套的笑,一雙眼睛眸光湛湛從頭到腳打量著姚存慧。

    “三妹、表姐!”姚存慧微微一笑點頭,同她二人打了個招唿。

    “幾日不見,二表妹氣色倒比先前更好了,這麽一打扮,比先前更漂亮了!”馬群芳目光一掃,笑著稱讚。

    姚存慧眸光微閃,凝向馬群芳,笑道:“是麽?我自己倒是不覺得自己有什麽變化,倒是表姐,越來越會說話了!”

    馬群芳似是一滯,麵上有些訕訕,而後又笑道:“早該親自去看望表妹的,又怕吵了表妹養病!那天——真是好險啊,幸虧表妹福大命大,恢複得這麽快!”

    姚存慧手心一緊,麵上差點兒忍不住要變色,馬家的人都沒有什麽好東西!明明是她馬群芳搞的鬼,當著她的麵竟然還若無其事說得出這種話來,她這算是在試探她嗎?其人心腸之歹毒,比之馬氏也是各有千秋了!

    姚存美立刻嗤笑一聲,不酸不涼道:“表姐,我就說你瞎操心吧,人家命賤——哎喲不是,是命硬,自然不會有事了!是不是啊二姐?我一時口誤,二姐你可別生我的氣啊!

    ”

    姚存慧笑道:“三妹說的不錯,虧的我命硬呢!命硬也有命硬的好啊!我是最信命的,這就叫老天有眼,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又道是凡事善惡到頭終有報,三妹、表姐,你們信命嗎?”

    姚存慧目光灼灼,似有若無掃了馬群芳一眼,馬群芳身子一僵,垂頭笑笑不語。

    姚存美卻是一愣,不由得又哼了一聲:“幾日不見,二姐說話越發的高深莫測了!”

    姚存慧笑了笑,垂頭喝著手中的茶,不再說話。

    一時馬氏來了,三人忙起身行禮見過。

    “都坐下吧!”馬氏抬了抬手,在當中主位坐下。

    說了幾句閑話,馬氏便向姚存慧笑道:“氣色兒倒不錯,精神也好,恢複得如何?”

    姚存慧向馬氏感激一笑,忙說道:“多謝母親請醫問藥,已經完全康複了!”

    “是嗎?那就好!”馬氏鬆了口氣的笑道:“如此母親便放心了!”

    姚存美就是見不得姚存慧這副從容恬淡,好像天塌下來也砸不到她的神情,忍不住又刺她一刺:“二姐雖然康複了,可到底是傷筋動骨啊,還是小心休養的好,不要動不動就下跪,還一跪就是一兩個時辰,萬一跪成了瘸子了,可就白白辜負我娘一番心意了!”

    姚存慧眉頭輕跳,“瘸子”這兩個字是前世的噩夢,如今雖然擺脫了,可是聽到這兩個字仍然覺得十分的刺耳。

    一旁的紅蓼聽了這話,抿了抿唇,也不由得憤憤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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