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氏這話,她還真是敢說!

    張大夫開的方子作廢不用,豈不就是說那方子有問題?那麽,請來張大夫的馬氏不是也有問題?

    盡管事實如此,但姚存慧絕不能讓這話從自己嘴裏說出來,否則,經過毛氏這張嘴,自己就要倒了大黴了!

    姚存慧思及此便笑道:“劉太醫是誰呀?整個京城裏誰不知道他的名號?還有誰的醫術能夠高過他?爹爹既然請來了他為讚兒診治,自然是用他開的方子了!那張大夫醫術再高明,也比不得劉太醫嘛!”

    “這倒也是啊!”毛氏挑眉笑了笑,顯然十分不滿意姚存慧這個迴答。

    “叨擾了二嬸半日,我還得去鳳鳴軒看看讚兒,就先告辭了!明兒閑了再來給二嬸請安。”姚存慧笑著起身。

    毛氏見從她嘴裏也問不出什麽話來,興致也去了一大半,於是也不留她,隻笑著說“明兒閑了盡管來!”便命人送了她出去,自己連身都懶得起。

    姚存慧屈膝向她福了福,轉身從容離去。

    鳳鳴軒中,姚詩讚不用再喝那難喝的藥,改成了劉太醫所開的溫補方子,姚詩讚雖然仍舊有些不樂意,可藥汁並不有多難喝,相比從前已經是一個天一個地的差別的,也就沒有多麽抗拒。

    姚存慧陪著姚詩讚在院子裏玩了一會兒,又問了梨香、芹香姚詩讚晚間是否睡得安穩?早上幾時起來?起來都做了什麽?吃了什麽?吃了多少?等等事無巨細一樣不落。又去了小廚房,親自檢查了熬藥剩下的藥渣。隨後支使兩個小丫頭到府中花匠那裏弄來兩盆茂盛的吊蘭和綠蘿安置在屋子裏,命將姚詩讚臥室的窗戶打開通風透氣,吩咐臥室中無論白日晚間均不許點香,如果要點先要取得她的同意等等。

    梨香、芹香不敢掉以輕心,小心翼翼的一一答應,對待姚存慧的態度比之從前有天壤之別。

    迴到落梅院中,一天又差不多過去了。

    晚飯過後,姚存慧要熱水洗了頭,坐在院子裏同紅蓼說話,一直說到月上中天才進屋準備歇息。

    不料,她剛剛準備就寢時,院子裏響起了輕微的敲門聲。紅蓼忙出去開了,見到來人愣了愣,隨即臉色大變忙將她讓了進來,慌忙將院門關上,撫著胸口半響說不出話來。

    姚存慧看到紅蓼領進來的姐姐後,也是吃了一驚,睜大了眼睛、微張著嘴半響合不攏嘴。

    隻見姚存嘉穿著白綾裙子,外罩著寶藍過膝馬甲,

    梳著丫鬟頭,釵環全無,活脫脫府中丫鬟的打扮。

    “大姐,你這是——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了!”姚存慧好容易合上驚愕的嘴巴,忙忙將姚存嘉拉進了臥室,將厚厚的簾帳放下,心突突的跳得厲害。

    如果不是有事,姚存嘉怎麽會這副打扮夜深人靜時候獨自一人悄悄來找她?

    “沒有出什麽事,你放心。”姚存嘉氣定神閑的坐下,說道:“我們雖然是姐妹,可是單獨在一起說私房話的次數多了總歸不好,迫不得已,我隻好這個時候如此這般過來見你了。”

    姚存慧先是聽她說沒有出什麽事心中略定,聽到後邊一番話一顆心不由得又提了起來,驚疑不定的望向姚存嘉,聲音有些發顫:“大姐……”

    姚存嘉也不說話,隻是那麽坐在那裏,微抬著頭,眸光平靜,一眨不眨的望著姚存慧,仿佛要通過她看到某些東西一樣。

    一開始,姚存慧也不說話,隻是平靜的同她對視,越對視她心裏越沒底,姚存嘉這樣的目光,讓她很不安,心裏開始空落落的起來。

    “大姐,究竟怎麽了!莫非,莫非大姐覺得我有什麽不對嗎?”姚存慧心虛,強顏擠出一絲笑容,問出來的話後悔得恨不得咬了舌頭。

    “如果不是清楚明白的知道你不曾私自離開過姚府,我幾乎要以為,落水之後醒來的慧兒已經不是我的妹妹。”姚存嘉的語氣很平靜很平靜,平靜得不帶一絲情緒就隻是在陳述著事實,可是卻讓姚存慧的心驟然劇跳起來,雙腳一軟差點兒站立不住。

    姚存慧嘴唇動了動,沒有吭聲,一雙水靈靈的眸子就這麽望著姚存嘉。

    “可我知道,你是慧兒,是我的妹妹。”姚存嘉挑眉一笑,眉目盡然舒展。

    “大姐,”姚存慧心中安定下來,這才感覺到背後一片濕涼的汗意。她幽幽道:“我是慧兒,我是你的妹妹,一直都是。大姐,落水之後重新醒來,我才知道,從前的我錯得有多麽離譜!所以,我不會再做從前的慧兒,絕不!”

    “好,好,這才是我的好妹妹,”姚存嘉靜靜微笑:“如此,我真正可以放心的出嫁了!可是慧兒,我是你的姐姐,不是別的什麽外人,為什麽,你竟然連我都信不過?”

    “大姐?”姚存慧愕然。

    姚存嘉淺淺一笑,凝著她一字字道:“慧兒,你別告訴我,劉太醫上府為讚兒治病這事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慧兒,你可知你太冒險了!為什麽不跟我商量一下

    ?”

    “大姐,”姚存慧心中一驚,一想也是,那天她陪姚存嘉出府購買絲線,她磨著她要出去逛逛,緊接著昨日就發生了這樣的事,而且姚存慧又順利的獲得了全權照顧姚詩讚的資格。以姚存嘉的聰慧敏感,她豈能一點兒也不起疑?她肯冒險前來,當麵同她質問,這說明她真心當她是姐妹!

    姚存慧心中既驚且愧,垂眸低聲道:“大姐,我隻是,我隻是不想連累你——”

    “慧兒!”姚存嘉突然上前,猛的伸手將姚存慧攬在懷中緊緊的擁抱著,哽咽著道:“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姐姐沒用,是姐姐沒有保護好你和讚兒,讓你們都受苦了!是姐姐沒用!”

    “大姐!不,不是的,你千萬不要這麽說!”姚存慧急了,從她懷中掙脫出來,凝著她認真說道:“大姐,我希望你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出嫁,一輩子幸福、快樂!大姐,在這個當口,我不想讓你牽扯進來,我——”

    “不許再說!”姚存嘉神色是從未見過的堅定和決然,她盯著姚存慧一字字道:“咱們是姐妹,就算要戰鬥,咱們姐妹也應該肩並肩站在一起。慧兒,我再不許你獨自冒險!你答應我,再也不會了!”

    姚存慧愣住了,她沒有想到,素來溫婉柔和的姐姐堅決起來根本不容人辯駁,又溫熱的暖流從心間緩緩流淌而過,全身的血液都被調動了起來,沸騰的翻卷著,洶湧著,說不清的昂揚的鬥誌和激情驟然被激起,姚存慧緊緊握住姚存嘉的手,咬著唇點頭道:“好,大姐!我們姐妹一起並肩戰鬥!帶著讚兒一起,追求幸福的生活!”

    姚存嘉用力點頭,凝重的臉上終於露出欣慰的笑容,緊緊迴握住她的手:“對,我們一起!”

    這天晚上,姚存慧睡得格外香甜和踏實,因為她知道,她再也不是一個人。

    不知不覺又是幾天過去了,依照劉太醫的溫補方子,在姚存慧的細心照料下,姚詩讚的情況一天一天的好轉起來。

    以前每天有一大半以上的時間躺在床上,如今他的身影更頻繁的出現在院子裏樹蔭下,胃口也變好了,食量也大了好些,蒼白的小臉上也多了幾絲健康的氣色,灰暗的眸子一天比一天明亮。

    姚存慧十分及時的向父親和母親報告姚詩讚的最新情況,“讚兒中午吃了大半碗碧香米飯,喝了小碗三鮮筍片湯!”、“讚兒昨晚一覺香甜睡到天明,今日氣色很好!”、“讚兒下午寫了十幾個大字,看了好幾頁書!”、“讚兒早上在花園裏散了好一

    會兒步也不見喘氣神虛!”、“……”

    姚老爺聽到一個個的好消息大感欣慰,看到兒子的精神一天天好起來,身子一天天健康起來,更是樂得合不攏嘴。馬氏心裏酸得能擰出汁子來,恨不得拒絕姚存慧每日裏將這一個個刺心的消息說給她聽,可是,她不能,也不敢!誰叫她是賢母呢?耳內聽著姚存慧那一句句含笑欣慰的話,明明心裏在滴著血,臉上還要掛著最得體的笑容頻頻點頭說好!

    姚存慧沒有想到,父親會來自己的落梅院。

    在她的記憶中,自從母親過世之後、自己分了這個單獨居住的院子,他從來沒有踏足過!

    姚存慧聽了小丫鬟稟報,忙帶著紅蓼、紅枝兩個貼身大丫環笑著迎了出去。

    她知道,他之所以貴足踏賤地,不是為了來看望女兒,而是為了表姿態,表示對女兒盡心盡力照顧兒子非常滿意的姿態。

    “爹爹怎麽有空來了!爹爹快請屋裏坐!”姚存慧做出一臉受寵若驚的表情,怔怔的半響不動一下。

    “怎麽?不歡迎爹爹啊?”姚老爺嘴角含笑假意瞪了女兒一眼,對她的態度十分滿意。

    “怎麽會呢,慧兒請都請不來爹爹呢!爹爹是大忙人,咱們姚家米行的生意全靠爹爹運作管理著,爹爹竟還抽出空來看慧兒,慧兒真是受寵若驚!”姚存慧猛然驚醒般笑了笑,忙將姚老爺迎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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