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幹嘛推我!”姚存慧急得要哭出來。

    姚存美吃了一驚,隨即惱道:“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憑什麽怪我身上?”

    姐妹兩個當即爭吵起來,姚存嘉心中暗暗叫苦,忙上前勸架說和,連說無妨,姚存美悻悻然冷哼兩聲,帶著馬群芳揚長而去。

    “大姐,對不起啊!”姚存慧十分愧疚,手忙腳亂的幫姚存嘉將線團從地上撿起來,歎道:“幸虧不曾汙了大姐的嫁妝,可惜這線,已經用不得了!”

    “無妨的,改明兒出去買些絲線就是了!”姚存嘉含笑攜著她的手笑道:“倒是你,有沒有傷著?衣裳有沒有沾著茶漬,這可是新衣裳呢!”

    姚存慧笑著搖搖頭,任由姚存嘉拉著她一旁榻上坐下說話,綠荷、綠葉早已將地上收拾了去。

    “這身衣裳慧兒穿著真漂亮!”姚存嘉握著妹妹的手含笑打量,連連稱讚,眉眼彎彎。她一時有些恍惚,好多年了,好多年不曾見過妹妹如此鮮豔亮相,那個明眸皓齒,活潑靈動的妹妹,從遙遠的記憶中又迴來了!

    “就是還少了些簪花釵環,來,姐姐重新給你梳個漂亮的發髻!”姚存嘉笑著拉她去梳妝台前。

    “好啊好啊!大姐又給我梳頭了!”姚存慧歡然嬌笑,水靈靈的眸子中俱是笑意,心中有暖暖的溫情緩緩淌過。

    姐妹兩個相視笑作一團。

    姚存嘉按著她坐在檀木雕花鑲邊的梳妝台前,將她的發髻散開,拿起闊齒桃木梳一下一下幫她通著頭,含笑讚道:“慧兒的頭發還是這麽好,娘從前就說,慧兒將來必定是個有福的,我看啊果然不錯的!”

    姚存慧抿唇微微一笑,打趣道:“要說福氣,慧兒哪裏比得上大姐呢?”說畢調皮的向著鏡中的大姐眨眨眼。

    姚存嘉一愣,會意過來她指的是自己的近在咫尺的婚事,不覺臉上一熱,指腹輕輕點了點她的後腦笑嗔道:“貧嘴!”

    姚存慧咯咯的笑起來,心裏卻有點微微的發苦。

    究竟後來發生了什麽事以至於謝府不顧兩家多年的交情態度堅決的要求退婚?令姚存嘉陷入絕境,自殺未遂被逼屈辱的遠嫁?

    看著她滿臉待嫁新娘的嬌羞容顏,盈盈眉眼容光煥發,姚存慧不敢想,也不忍想,如果噩運如期而至,她,怎麽會受得住!

    姚存慧暗暗歎息:本尊啊本尊,你從前也太固步自封了,我雖然替你重生,可是,你留給我的

    記憶太有限,這讓我如何是好!

    她是你的姐姐,在我心裏也早已把她當成了姐姐,我該怎麽辦,才能改變這場噩運?

    “在想什麽呢,臭丫頭!”姚存嘉瞧著銅鏡中眉心微蹙,一臉心思的妹妹,忍不住“撲哧”一笑,心裏自然而然浮現出一句詩詞: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

    她哪裏知道,她眼前的妹妹不是單純的少女情懷,而正為了她的命運愁緒滿懷呢!

    “沒、沒什麽!姐姐的手藝太好,我一時看呆了!”姚存慧失笑解釋。

    姚存嘉又是“撲哧”一笑,調侃道:“你這小嘴兒越發的甜了,抹了蜜不成!行,好了!嘖嘖,我家慧兒真是個大美人!”

    姚存嘉蔥白纖細的手指翻飛如燕在妹妹烏油油的秀發中穿梭,不多會便挽了個漂亮的發髻,信手從自己的首飾匣中撿了兩朵蝶戀花金累絲嵌寶玉珠花簪上,又斜斜插上一支玉蘭花苞青玉釵。

    姚存嘉是嫡長女,且行事素來穩重端莊令人找不出半絲不對,馬氏不敢對她太過分,因而她也保存下來不少親生母親留下來的東西。加上姚老爺很看重她和謝家的親事,對她的生活也偶有關心,偶爾也會送些禮物,姚存嘉的日子比姚存慧要好上許多。

    “大姐你又取笑我!”姚存慧瞧著鏡中的自己,烏發如雲,明眸皓齒,五官清秀俏麗,氣質清雅出眾,一時竟也有些挪不開眼,有些不敢相信這就是自己。

    “哪兒是取笑你了?我說的可都是實話!你們說說,是不是?”姚存嘉咯咯笑著,問著綠荷、紅枝等。

    綠荷、紅枝等自然不會敗主子的興,無不含笑稱是。紅枝更是陪笑著巴結道:“要奴婢說啊,大小姐和二小姐都是國色天香的美人兒,春蘭秋菊各有千秋!大小姐的手真巧,將二小姐這麽一打扮,更是天仙似的!奴婢求大小姐一個恩典,大小姐把這手藝也教教奴婢吧,奴婢迴頭也好學著伺候二小姐!”

    大家聽了都笑起來。

    姚存嘉指著紅枝笑道:“好丫頭,果然是個伶俐的,難怪慧兒那麽依賴你!難得你有這份心,明兒你閑了盡管來,本小姐必定教了你便是!好好伺候好你主子,將來的好處多著呢!”

    紅枝心頭沒來由突的一跳,總覺得姚存嘉這番話似乎另有深意,一時又琢磨不出什麽,慌忙陪笑著屈膝垂首道:“那奴婢就先謝過大小姐了!”

    姚存嘉微微一笑,暗暗向綠荷使了個眼色,綠荷便笑著

    去拉紅枝,說是請她幫忙描個花樣子,將她帶了開去。

    綠葉也會意退下,守著門口,留她們姐妹二人在屋裏說話。

    “慧兒覺得紅枝這丫頭怎樣?”姚存嘉為姚存慧添了茶,一邊微笑著閑閑問道。

    當著自己的親姐姐,同一陣線的隊友,姚存慧當然不會說那些虛偽的客套話,遂正色道:“此人眼空心大,見利忘義,連紅蓼的腳趾頭都比不上!”

    “你真的這麽想?”姚存嘉吃驚,不敢置信的瞪向姚存慧。

    對於紅蓼、紅枝這兩個丫頭,姚存慧一向來都是依賴重用紅枝多些,可以說,紅枝完全可以做的了落梅院的主,她說什麽就是什麽,連姚存慧都有點怕她,不敢駁她的迴。

    從前姚存嘉也恨鐵不成鋼的提點過姚存慧,無奈姚存慧每次一聲不吭的聽了,看似聽進去了,可是轉過背又是照舊。日子長了,姚存嘉也心灰意冷了懶怠再勸,由著她去。如果姚存慧不是她的親妹妹,如果不是母親臨終前自己答應過好好照顧弟弟妹妹,姚存嘉肯定不會再踏入落梅院一步!

    那個地方,她去一次生氣一次!

    礙於馬氏的淫威,生氣還不能表露在外,隻能迴了自己的屋裏,夜深人靜之時暗暗歎息,常常午夜迴首眼眶不知不覺就潮了,尤其如今婚期臨近,她的心中更加喜憂參半。

    喜的是自己終於就要離開這個牢籠,終於可以開始自己新的生活;憂的是妹妹這個樣子,她怎麽放心!弟弟雖然體弱,可是父親看得比眼珠子還要矜貴,她反而不需要牽掛太多!可是,這個妹妹——

    一直是橫梗在姚存嘉心頭的一根刺!

    沒想到她今日竟然說得出這番話來,再聯想到那日她醒來之後懲罰紅枝的手段,姚存嘉心懷大慰,眼眶都有些發熱了,不覺暗想:這是母親在天之靈保佑嗎!

    “我當然是這麽想,而且,這本來就是事實啊!”姚存慧笑笑,柳眉輕揚,嘴角勾起一抹嘲諷:“而且,紅枝是馬氏的人,我怎麽可能會相信她!”

    姚存嘉心頭一振,脫口問道:“既然你知道她是馬氏的人,為何還要將她留在身邊?”

    姚存慧笑了,笑得雲淡風輕、胸有成竹:“馬氏不在咱們姐妹身邊安插人怎會放心?走了一個紅枝還會有第二個紅枝來,既然如此,倒不如把這個知根知底的留下,姐姐覺得呢?”

    姚存嘉會心一笑,目露驚喜讚賞:“慧兒長大了,姐姐可以放心了

    !”她的身邊照樣有馬氏安插的人,她的處理方法也如同姚存慧一樣!而且,她也知道馬氏前些日子花大價錢買迴了四名絕色丫頭,單獨開辟了院子請人訓練,不用說,這是她的陪嫁丫鬟!

    不過,她不在乎。

    出了姚家的門,到了謝家,馬氏還妄想通過幾個陪嫁丫鬟擺布遙控她嗎?做夢!

    “大姐,”姚存慧終於忍不住開口:“馬氏這人絕不簡單,她不會讓咱們姐妹好過的!我很擔心她會不會在大姐的親事上動手腳,大姐要小心防範才是!”

    姚存嘉眉頭一跳,忙問道:“你是不是——看到、聽到了什麽?”事關終生,不由得姚存嘉不重視。

    姚存慧搖頭苦笑:“如果能夠輕易讓咱們知曉,馬氏就不是馬氏了!正是咱們什麽都不知道,所以才更要小心呢!”

    姚存嘉怔怔望著前方,默然不語。

    姚存慧所擔憂的,她曾經也同樣擔憂過。可是,據她暗暗觀察打聽,馬氏在這上邊並沒有半點兒舉動,又加上父親對這門親事十分看重。所以,她也就解釋為馬氏不敢惹父親動怒故而毫無舉動,也就慢慢的放下了心。可是如今聽姚存慧這麽一說,她也忍不住懷疑了起來。

    “慧兒說的對,隻是這事急也急不來,防範更是無從防起,唯有見招拆招,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慧兒放心,姐姐心中有數。”

    姚存嘉微笑著說道,不知是寬慰妹妹還是寬慰自己。馬氏在明她在暗,馬氏可以調動府內府外無數的力量關係來算計自己,而自己的天地隻有這小小的搖芳院,能夠任用的人除了貼身丫鬟再無別個,她能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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