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五是王皇後帶眾妃嬪皇子皇女到慈寧宮向太後請安的日子,因今個不是休沐,三位皇子都去了上書房,故而孫輩的隻來了大公主一個,但因大公主母妃是鄭貴妃,故而太後連眼色都沒施舍給她一個,更別提噓寒問暖了,全然當做不存在一般。

    秦貴人也來了,雖修養了一個半月,但到底元氣大傷,這會子臉色還蒼白的很,不過精神卻很好。

    能不好麽?太後為了她生生將大皇子從皇後手裏搶了來,雖暫時還未記到自個名下,但在她看來,不過是早晚的事兒罷了,司馬睿這個當兒子的還能拗得過自個母後?

    她抿了口太後特意叫人準備的紅棗茶,抬頭看向俞馥儀,一臉無奈的歎氣道:“聽說前些日子姐姐的兄長帶著洋媳婦洋閨女進宮來了,偏我那會子還下不來床,沒趕上這樣看西洋景的好機會,真真是遺憾死個人兒了。”

    不等俞馥儀說話,又將頭轉向上座的太後,問道:“太後可有見著?迴頭您得閑了,可要給嬪妾說一說,也讓嬪妾長點見識。”

    太後聞言,鼻翼裏“哼”了一聲,撇嘴冷笑道:“哀家算哪個牌位上的人兒,能讓別個想著?”

    瞧這冷嘲熱諷的,分明是在責怪俞馥儀不帶兄嫂小侄女來給她請安,隻是這也太胡攪蠻纏了些,也不知道是誰當初榮升太後遷居慈寧宮後便借口吃齋念佛將宮務一股腦的推給王皇後,各誥命夫人進宮請安她也一概不見,這會子竟秋後算賬來了。

    俞馥儀也不請罪,也不惶恐,隻將唇一抿,露出個淺淡的笑意來:“兄嫂小侄女是二月二那日進的宮,嬪妾原想帶他們來給太後請安來著,隻是那會子太後正在英華殿為我大周祈福呢,嬪妾是如何都不敢擾了太後的,故而隻得作罷了。”

    頓了頓,她又十分爽快的說道:“這也不打緊,橫豎俞府就在東華大街上,離皇宮不過兩刻鍾的車程,太後若想見嬪妾兄嫂小侄女,隻管下旨召他們進來便是了,他們還會不從不成?”

    倒是把在英華殿祈福的事兒給忘了……太後沒好氣的瞪了秦貴人一眼,明知道自個沒見著還要將球踢到這邊來,若非她是自個嫡親的侄女,都要懷疑她是故意來坑自個的了。

    至於特意下旨將人召進宮裏來,那就更不成了,真要如此做的話,豈不顯得自己眼皮子淺沒見識?

    太後哼道:“不必了,橫豎他們後頭又不是不進宮來了,到時再見也不遲。”

    正是春寒料峭的時節,俞馥

    儀也不樂意辛西婭再被折騰進宮裏來一次,見太後否了自個的提議,心下十分高興,正想出言附和一句呢,突然殿外傳來“嗷”的一聲大叫,接著大皇子抹著眼淚衝進來:“皇祖母,皇祖母,二皇弟欺負孫兒,嗚嗚嗚……”

    邊哭邊衝到太後身邊,摟住她的小腿,將臉埋了上去。

    眾妃嬪目光“刷”的一下集中到安淑妃臉上。

    安淑妃從位子上站起身,尷尬的笑道:“想來是小孩子間的玩鬧……”

    “你又不在場,怎知是玩鬧還是欺負?”太後瞪了安淑妃一眼,見殿門口司馬琰抬頭探腦的,一副想進來又不想進來的猶豫不決的模樣,便喊道:“你進來!”

    司馬琰緩步走進來,行禮道:“孫兒見過皇祖母。”

    太後點了點頭,隨即指了指趴在自個腿上幹嚎的大皇子,嚴厲道:“你說,這是怎麽迴事兒?”

    司馬琰搖頭道:“孫兒不知。”

    “你不知?”太後陡然拔高了聲音,隨即夾槍帶棒的說道:“都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弟,你二皇兄欺負大皇兄,你不幫著勸和也就罷了,哀家問你話,你還存心隱瞞,你母妃就是這樣教你的?”

    “書上說‘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孫兒不知,自然要迴答不知,難不成為了讓皇祖母滿意,就故意編個瞎話來哄騙皇祖母?這樣的事兒孫兒是斷然不能做的。”見牽扯到了俞馥儀,司馬琰忙拋了原本的小心思,一本正經的迴道:“大皇兄與二皇兄打架那會子,孫兒正與伴讀徐士林一塊向沈祭酒請教功課呢,實不知他們是為何鬧起來的,皇祖母若不信,招徐士林或者沈祭酒來問問便是了。”

    “既然不知道,那你跑來作甚?”見他這樣說,太後也無法子了,沒好氣的揮了揮手:“一邊玩兒去。”

    “是。”司馬琰應了聲,然後飛快的跑來俞馥儀旁邊站著。

    俞馥儀往旁邊挪了挪,讓出半邊椅子來,朝他招了招手,他湊過來坐下,抬手挽住俞馥儀的胳膊,小臉貼上去蹭了蹭,然後便歪在她的肩膀上不動了。

    鄭貴妃斜了眼站在自個旁邊不停的左腳換右腳一臉不耐煩的大公主,歎了口氣,真是人比人氣死,貨比貨得扔,怎地自個就生不出三皇子那樣乖巧聰慧的兒子呢?

    沒從司馬琰嘴裏問出話來,太後一巴掌拍在地屏寶座的扶手上,怒道:“來人,去把二皇子叫來!”

    想了想,未免司馬睿說自個偏心,又吩

    咐道:“去請皇帝過來!”

    司馬睿來得倒快,路上已問過來傳信的太監了,不過他一副任事不知的模樣,在太後旁邊坐下,笑嘻嘻道:“什麽了不得的事兒,竟把太後氣成這樣!”

    說完在殿內眾妃嬪臉上掃視了一圈,哼道:“是不是你們誰惹太後生氣了?趕緊的出來認錯,朕還能輕饒,否則迴頭被朕問出來,可仔細你們的皮!”

    不等太後說話,大皇子抬起幹打雷不下雨的大餅臉,告狀道:“啟稟父皇,不關眾位母妃的事兒,是二皇弟欺負兒臣。”

    司馬睿目光在大皇子肥碩的身體上來來迴迴的打量了好幾遍,“嗤”了一聲,正欲開口訓斥他,太後搶在他前頭說道:“哀家已讓人去叫二皇子了,孰是孰非,待會一問便知。”

    王皇後說大皇子性情頑劣,那是為了打消太後欲為秦貴人搶他的念頭,實際上大皇子不但不頑劣,還被福嬪教的有些唯唯諾諾,素日裏沒少被二皇子欺負,但福嬪出身不行又一直不被皇帝、太後待見,根本沒辦法替他出頭,故而他隻得一味的隱忍,如今福嬪病故,他被太後養在膝下,素日裏那些慢待他的宮人態度驟變,恨不得將他捧到天上去,他那副自卑的心肝慢慢的正常起來,哪還肯任由二皇子欺負自個?這不,就鬧開了。

    這也是太後不分青紅皂白便替他撐腰的原因,因為她知道錯處必在二皇子那裏。

    不過太後未免太低估二皇子的戰鬥力了,七歲的男孩子,放現代社會也能人憎狗厭呢,更何況是皇室子弟且又有安淑妃這樣心機深處的母妃在後頭出謀劃策的?

    “給父皇請安、給皇祖母請安、給諸位母妃……”鼻青臉腫的二皇子捂著胸口走進殿裏來,請安的話還未說完,就“噗”的吐出一口血來,身-子搖晃幾下,然後“撲通”一下暈倒在地。

    “玨兒……”安淑妃驚唿一聲,猛的站起來,往前疾走兩步,然後身-子搖晃幾下,“撲通”一下暈倒在地。

    司馬琰捅捅俞馥儀胳膊,小聲道:“皇祖母的臉色好嚇人,跟要下雨似的。”

    俞馥儀聞言抬頭看去,果見太後麵沉如水,嘴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線,顯出唇畔深刻的紋路來。

    “愣著做什麽,趕緊去請太醫!”司馬睿衝到司馬玨身邊,一下將他抱起來,見安淑妃帶著的兩個宮女正吃力的攙她,卻因力氣不夠幾次讓她重新跌迴地上,他嘴角抽了抽,罵趙有福道:“傻了你?趕緊叫人把安淑妃抬到西次間去。”

    因在慈寧宮,四周有太後的宮人,趙有福不好跑出來擔事兒,隻龜縮在皇上身後,不想卻被他瞧出了端倪,隻得揮著浮塵,指揮乾清宮的宮人們上前幫忙。

    太醫很快被請了過來,安淑妃自然無事,受驚過度暈倒而已,而且還未必是真暈倒,多半是裝的,至於二皇子,吐血乃是因為牙齒磕破了嘴唇所致,但臉上的青紫痕跡卻作不得假,且他本就先天不足身-子虛弱,故而太醫一通危言聳聽的話說下來,剛“清醒”的安淑妃再次“暈厥”過去,司馬睿更是恨得要尋鞭子教訓大皇子。

    太後瞪了司馬睿一眼,哼道:“身-子虛弱就該修身養性,不該尋釁滋事,都是一樣的皇子,難不成別個就活該被他欺負?不想被他欺負還手,他就做出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來,惹得皇帝動鞭子,先前是三皇子身-子骨強壯,這才沒被抽死,大皇子卻不行了,雖看著壯碩,實則都是肥肉,最經不得打,若有個好歹,哀家也不說什麽,隻看皇帝怎麽跟死去的福嬪交待罷。”

    福嬪是司馬睿的汙點,他才不在意交不交待的問題呢,隻是太後提到了司馬琰,就不得不讓司馬睿忌諱了,不然這次因大皇子欺負二皇子的事兒鞭打了大皇子,迴頭司馬琰欺負了二皇子,他是打還是不打?不打吧,明顯偏心,太後跟前沒法交代;打吧,他已經在俞馥儀跟前承諾絕對不會再碰司馬琰一指頭,若違背承諾,她必然要跟自個翻臉。

    他靜默了片刻,然後猛的抬起頭來,一臉兇狠的在大皇子、二皇子、司馬琰三人臉上分別瞪了一眼,擲地有聲的說道:“皇室子弟,本該同心協力共創我大周盛世繁榮才對,你們卻幾次三番的在上書房大打出手,若傳揚到外頭去,我皇室的臉麵何存?你們三個都給朕聽好了,往後再打架,不管誰是有理的,誰是沒理的,朕統統抽上二十個鞭子,抽死抽殘不論,看你們還敢不敢打架!”

    說的大義凜然,其實他才是那個讓大周皇室顏麵盡失的罪魁禍首吧,別以為過去十幾年,大家就忘了他堂堂皇子成日遊蕩在京城街頭走雞鬥狗打架鬥毆的“光榮”曆史,跟他比起來,就算最不成器的大皇子,也要強多了。俞馥儀拿帕子掩了掩嘴,險些笑出聲來。

    三位皇子聽了,卻渾身一凜,忙齊聲道:“兒臣再也不敢了!”

    司馬睿背負雙手,頗有威嚴的再次在他們三個臉上各瞪了一眼,這才轉過頭來,對眾妃嬪道:“好了,無事了,都散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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