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禮完畢各自歸座後,王皇後笑著對司馬睿道:“皇上今個下朝倒是早。”

    “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朕不耐煩聽他們掰扯,都交給內閣去料理了。“司馬睿目光下移,停在了王皇後的小腹上,關切道:“聽說梓潼昨個兒動了胎氣,朕宣替你瞧病過的王老太醫問過了,說並不礙事,但朕心裏到底不踏實,總要親自來瞧過才好放心。”

    王皇後手心貼上小腹,緩緩撫動了幾下,麵帶愧疚的說道:“吃了一劑王老太醫開的藥,又歇息了一晚,這會子已經無事了,不然臣妾也不敢坐在這兒呢。叫皇上擔憂了,臣妾有罪。”

    “什麽罪不罪的,你跟肚子裏的孩子無事,朕就放心了。”司馬睿大手貼上她的手背,輕拍了拍,隨即轉過頭來,在殿內環顧了一圈,最後停在新歡馮美人身上,用膩死人不償命的語氣說道:“你也來了?頭一次到坤寧宮來請安,可有嘴皮子利索的娘娘欺負你?若有的話,隻管說出來,朕替你做主。”

    一宮主位才有資格被稱唿“娘娘”,最低的也是從二品的嬪,因此闔宮上下,也隻有王皇後、鄭貴妃、安淑妃、俞韞儀、林昭儀以及福嬪五人,而這五人之中,能稱得上嘴皮子利索的,當俞馥儀莫屬,明顯司馬睿這話是在針對她。

    眾人目光齊刷刷的投到俞馥儀身上,俞馥儀隻當作沒聽懂,翹著碧綠瑩透的翡翠甲套,眼觀鼻,鼻觀心,專心致誌的拿碗蓋撥弄著茶水中的浮葉。

    被問到的馮美人在這詭異安靜的氣氛中站起身,婷婷嫋嫋的出列,語笑晏晏的說道:“幾位娘娘都是和氣人兒,比臣妾在宮外見到的那些誥命夫人都平易近人,對底下人重話都沒有一句,又怎會欺負臣妾這個才進宮的新人呢?”

    “對底下人沒有重話,是因為那是她們的心腹,得籠絡好了才能為自己賣命,對你可就不好說了。”司馬睿哼了一聲,話說的直白露骨,邊說還邊拿眼睛去覷俞馥儀。

    這番小動作如何瞞得過與他共坐一張地屏寶座的王皇後,她頓時明白皇上這是還在為俞馥儀闖進乾清宮阻攔他鞭打三皇子以及砸碎他派人送去的紫玉丸之事生氣呢,但這生氣又與往常不同,往常若對哪個生氣,最多隻會視而不見,絕不會如現在這般借旁人作筏子來尋對方的晦氣,偏這晦氣尋的並不高明,在老神在在的俞馥儀跟前根本不足一提,注定要碰壁。

    司馬睿真是恨極了俞馥儀那副淡定從容的樣子,不甘心就此認輸,眼珠子飛快的轉動了數下,想出個法子來,忙

    轉頭對皇後說道:“馮美人如今升了位份,再住在原來的地方便有些不妥當了。”

    王皇後點頭道:“皇上說的是,臣妾自打接到皇上擢升馮妹妹的口諭便在琢磨這個事兒,倒是想了幾個去處,隻是不知合不合皇上的意。”

    司馬睿極少對後宮的事兒指手畫腳,以往聽王皇後這般說,必定大手一揮由著她自個拿主意,這會子聞言卻也大手一揮,隻不過卻是替她拿了主意:“長春宮後殿正殿怡情書屋還空著,叫她住到那裏去吧。”

    宮裏原本隻有二十二名妃嬪,麗妃沒了,宋才人被貶去冷宮,剩下二十名,這次選秀又選出來二十八名,加起來總共四十八名妃嬪,相較於東西六宮諾大的建築群來說,簡直如零星的海島散布在蒼茫的大海上,想怎麽排列便怎麽排列,完全沒必要下餃子一般堆在一起,故而現今每宮都隻住了一兩個妃嬪,長春宮之所以比別處多了一個,蓋因常美人傍上俞馥儀自個求到王皇後跟前,王皇後念在她資曆最老人又老實的份上,便準了她的請求。可是這會子竟然又將馮美人安排過去,一宮住四位妃嬪,也著實太擁擠了些。

    不過王皇後心知肚明皇上這是故意給俞馥儀添堵,便沒有拆他的台,附和道:“皇上挑的地兒自然是好的,臣妾一會就吩咐人去灑掃布置,等收拾好了再叫馮妹妹搬過去。”

    “不是把宮務交給鄭貴妃她們三個打理了麽,叫她們去忙活便是了,你且好生安胎,仔細再動了胎氣。”司馬睿低斥了王皇後一句,隨即頤指氣使的對俞馥儀道:“你是長春宮的主住,又在幫著皇後打理宮務,這事兒就交給你來辦,若辦不好,朕定重罰。”

    俞馥儀起身蹲身請罪道:“臣妾資質愚笨,恐難當此大任,還請皇上另請高明。”

    司馬睿一瞪眼,厲聲道:“怎麽,你想抗旨?”

    “臣妾不敢。”俞馥儀垂首,聲調平和不見任何起伏的說道:“三皇子臥病在床動彈不得,嬪妾要照料他,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司馬睿腦中靈光一閃,隨即合掌一拍,為自己點了個讚,然後笑眯眯道:“無妨,你且去忙你的便是了,朕幫你照料琰兒,橫豎朕近日清閑得很。”

    司馬琰之所以落到現在的地步,還不是拜他這個偏心的父皇所賜?他竟還有臉說自己要照料司馬琰,也不看看他自個那副比三歲小孩子還要幼稚的德性,真要跑到長春宮去,恐怕還要司馬琰反過來照顧他,如此還能安心的養傷?

    她拒絕道:“

    不敢勞動皇上大駕,臣妾自個照料便是。至於幫馮妹妹遷宮的事兒,交給貴妃姐姐抑或者淑妃姐姐都使得,她們二人都是極精明能幹之人,定能幫馮妹妹打理妥當。”

    “兩位愛妃自然是精明能幹的,朕之所以交給你辦,不過是尋個借口支開你,好同琰兒修複下父子之間的裂痕。”說著說著語句便嚴厲起來,“你再三橫加阻攔,莫非想看我們父子反目成仇不成?”

    這樣的罪名俞馥儀是萬萬擔當不起的,忙道:“臣妾不敢。”

    “那就好。”司馬睿奸計得逞,腦袋仰的跟德勝的公雞一樣,也不耐煩留下陪王皇後用早膳了,起身道:“朕去瞧瞧琰兒的傷勢,就不陪梓潼用膳了,迴頭朕得空再來瞧你。”

    “臣妾恭送皇上。”王皇後欲起身行禮,被司馬睿一把按住了。

    他背負著手,雄糾糾氣昂昂的往前走去,走出幾步見俞馥儀沒跟上來,便停下腳步,扭頭罵道:“在後麵磨磨蹭蹭的做什麽呢,想餓死朕不成?”

    “餓死才好呢。”俞馥儀腹誹一句,麵無表情的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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