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的夜晚非常美,月光水色和聖馬可廣場上的手風琴樂隊,柏雪特意換了一件複古無袖藍裙子,坐在廣場露天咖啡座上等薑承航,等他來了,他們一起去吃墨魚麵。


    薑承航幾乎是一眼在夜色中看見了她,他短暫停留,接著走上前去,坐到小桌子的對麵,喝了一口她的咖啡。


    柏雪衝他眨眨眼。


    她知道薑承航喜歡什麽,她在他的書房裏發現了自己十八歲時演的那部影片的影碟,純美的愛情片配了一個非常有當年風格的名字,原來應該叫《戀戀》,但片方嫌棄這個名字沒有爆點,掛在影院門口都沒有人會買票進來看,所以把名字改成了《致命愛侶》。


    風馬牛不相及的名字,但關導當時還是小導演,無力抵抗,在這部片子大爆之後,名字就又再改,兩邊依舊還有爭議,覺得原來的名字實在太不通俗了,最後改成了《戀戀不忘》。


    柏雪在書房架子的抽屜裏翻出好幾個版本,甚至還有海報,上麵是她站在花樹下,穿著天藍色布裙子,長發披肩,穿白色小高跟鞋。


    海報塑封起來,這麽多年顏色依舊新鮮,柏雪假裝自己沒有看見,偷偷買了這條裙子,她穿著這條裙子坐在露天咖啡座,被路過的好幾個人男人搭訕。


    薑承航坐在她麵前,耳邊是手風琴音樂,夏夜的微風吹過廣場,有一對一對的情侶互相摟抱著跳舞,他久久沒有開口,柏雪的冰淇淋聖代上桌,她挖冰淇淋吃的時候,薑承航仿佛看見十八歲的她。


    風吹起她的頭發,柏雪一隻手拿著勺子挖冰淇淋,一隻手去撥開頭發,薑承航伸出手,替她把發絲夾到耳的,對她笑了,她們本來就是沒有分別的。


    柏雪旋轉的藍裙子成了聖馬可廣場上一道風景線,她還是第一次知道薑承航的舞跳得這麽好,他告訴她念書的時候學校裏教的,柏雪趴在他懷裏,跟他咬耳朵:“那你的舞伴漂不漂亮?”


    薑承航低頭吻她:“永遠不會比你更美。”


    從黃昏日落到夜晚掛起星辰,時間過的這麽慢又這麽快,兩人在酒店窗邊擁吻,柏雪被他吻到情動,伸手要解開係在脖子上裙子的係帶,聽見他輕喘一聲:“不要動。”於是柏雪得意的笑,把他反撲到床上。


    兩人在一起隻有兩天時間,接著電影要拍五個月,期間再沒有像這樣的機會相處,於是一大早柏雪就把他從床上拖起來,去廣場看鴿子。


    清晨的廣場上隻有撲來撲去的鴿子,柏雪靠在薑承航的懷裏慢騰騰走著,看看天看看他,心裏充滿著幸福感,她突然停住腳步,看著從廣場一角走過來拍婚紗照片的新娘。


    攝影師指導新娘在鴿群裏轉圈,鴿子騰空飛起,繞著新娘子的裙擺,新郎在她身邊笑。


    柏雪咬住嘴唇,羨慕的看著這位新娘。


    薑承航低頭吻吻她,看到她眼裏的渴望:“你想拍嗎?”


    時間這麽緊,要租婚紗要找攝影師,怎麽也來不及,本來就隻有兩天時間,她搖搖頭,兩個人穿過廣場去坐船。


    柏雪把歎息橋的傳說告訴薑承航,薑承航笑起來,他沒想到柏雪還會相信這些,所有旅遊城市總會有一兩個美好的愛情傳說來吸引遊人,但在經過歎息橋的時候,他依舊吻了她,天長地久,這樣詞總是讓人沒有抵抗力的。


    柏雪一直在等他拿出戒指來,等她拍完戲就會英國讀書,申請在辦,房子在買,他也是時候拿出戒指來求婚了,但他沒有。


    於是她給了他第二次機會,兩人在房間裏繾綣一整個白天,倦極了躺在大床上,她睡在他的胳膊上,迷迷糊糊的時候還在說婚紗式樣。


    想要那種薄到透明的細蕾絲,手工串珠訂花的,至於款式,她拿不定主意,既想穿魚尾款,又想穿公主款:“你說哪種好看呢?”


    薑承航每一個要求都答應,但他就是沒求婚,柏雪等不及了,她替他製造第三次機會,到傍晚的時候,她說想吃小巷裏的巧克力冰淇淋,央求他再出去一次。


    電影節就快開幕,威尼斯的人越來越多,其中還不乏來圍觀電影節紅毯的遊客,他們本來不應該出去的,可他沒有拒絕,挑了一件她最不起眼的運動服讓她穿上。


    柏雪嘟著嘴唇,她想求婚的時候能漂亮點,那條藍裙子就是為了這一刻準備的,可那條裙子被他扯壞了,裙擺上一塊一塊,都不知道什麽時候脫下來的,完全不能穿了。


    柏雪套上黑色運動服,戴上帽子,謹慎點總是沒錯,威尼斯電影節的關注度比柏林電影要高得多,柏林連中國麵孔都少見,威尼斯可不一樣,中國來的新聞媒體和攝影記者明天就會湧進來,擠滿每一條街道。


    兩個人手拉著手出門,柏雪拉著他拐到小巷裏,塞給船夫一筆小費,錯開排隊的人群,在巷子裏上船,在巷子裏下船,唯一的要求就是經過歎息橋。


    薑承航以為她想再一次“天長地久”,拍拍她的頭,柏雪見他毫無表示,從運動服口袋裏摸出兩隻銀戒指,在經過橋底時,握住了他的手,摩挲他的手掌,找到無名指,把捂得溫熱的銀指環套在他的手指頭上。


    船夫哈哈大笑起來,柏雪臉色發紅,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


    薑承航低頭去看手上套著的戒指,他的這一隻上刻著她的名字,一個“s”,一看就知道是手工刻的,銀子很黯淡,但在他眼裏無比耀眼,他瞬間動容,失笑出聲:“你怎麽不等一等呢。”


    柏雪無辜的看著他,船夫把他們送到酒店,套房重新打掃過,小露頭的玻璃門邊放著一張小圓桌,屋子裏鋪滿了玫瑰花,四柱床上掛著一件蕾絲魚尾婚紗。


    早晨的時候打電話買下的,空運過來,每個女孩結婚的時候都想要的品牌:“不是定製款,來不及了。”是他能買到的,店裏掛牌最貴的。


    是他預備好了要給她的驚喜,柏雪返身擁抱住他,她又笑又跳,張大了嘴驚喜的樣子把侍者都逗笑了,小提琴看來不必演奏,餐點也擺放著由他們自己動手,一個接一個的退出套房,把門帶上。


    穿著婚紗裙燭光晚餐還是第一次,她哭得眼睛發紅,鼻子也紅通通的,薑承航遞給她一杯冰水,她喝了一口吸吸鼻子,問他:“我哭得很醜吧。”


    她分明知道自己是美的,但又要撒嬌,薑承航任她撒嬌,說她想聽的話:“一點都不醜。”銀戒指套上在他的無名指上,好像有一道線連接了心髒,“咚咚”跳著,讓他慌張。


    今天大概是她笑得最多的一天,好像迴到曾經最年輕肆意的年月,薑承航把柏雪摟在懷裏,看她小心翼翼拎起細紗,她怕上麵串著珠珠掉了,不許薑承航揉她,要他張開手臂,自己小心的躺在他懷裏。


    她不會盤頭發,把頭紗披在散落的長發上,隔著細紗傾身看向這個男人,撫摸頭紗上的蕾畫花邊,問他:“那我們什麽時候舉行婚禮?”


    薑承航早已經計劃好了,他們可以去約克郡的小鎮,那裏有一個很不錯的教堂,她想坐馬車就坐馬車,百萬婚紗算什麽,他會給她更好的,鑽石頭冠鑽石戒指,隻要她想,鑽石嵌的鞋子都可以。


    柏雪在笑,笑聲掩藏不住的高興,如果是古堡,她就要穿公主式的,撐開來的大裙擺,好像老電影裏那樣,一層一層的紗裙,把自己打扮成迪士尼公主。


    薑承航跟她一起笑,兩隻套著戒指的手十指交纏,這個夜晚如此醉人,直到柏雪問他:“那我什麽時候見你的爸爸和妹妹們?”


    薑承航怔住了,他沒有立即迴答,找了一個模糊的答案:“我會安排你們見麵的。”她當然是見過薑老先生和薑家兩個千金女的,但她不記得了。


    薑承航的兩個妹妹看不慣這個作風豪放的女明星,柏雪也一樣看不慣這兩個千金嬌嬌女,範女士有意挑撥,雙方關係很差。


    過年的時候一家人一起吃飯,薑承航再忙也要迴來,他現在已經想不起來當時柏雪滿含譏諷的目光了,隻吃過兩次飯,沒有一次大家都夠和平相處。


    她總是甩門就走,薑老先生對她感官極差,薑承航記得這些,而她完全不記得了,她大概從來都沒有自己是靳易廷前妻的認知。


    柏雪很容易接受了他的答案,但她接著問:“那我們什麽時候公開?新聞發布會?”她枕在薑承航胳膊上,扭頭看他,臉上還蒙著白紗,眼睛裏含著水光,期待著有一天兩人可以手牽手出現在人前,光明正大的召告天下。


    薑承航看著她的眼睛,手指微微一動,銀戒指還在發熱,他決定對她說一次真話:“我們不公開,好嗎?”


    柏雪如水的目光凝住,茫然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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