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導完全換了一個拍攝風格,對比柏雪拍的第一部電影,這完全就是一場全新的體驗,她要忘記她自己曾經拍過電影,忘記所有角色在她身上的痕跡。

    這一點柏雪做得極好,關導這樣嚴苛,也依舊對她讚不絕口,他是個很少誇獎人的導演,大咖影帝拍他的戲,也時常摸不清楚他想要什麽,他就像最高深莫測的那種導師,你學到什麽都隻看你自己領悟,而他永遠都不會告訴你什麽是對什麽是錯。

    或者說對錯都在他的鏡頭裏,每一寸都不放過,柏雪現在是少女時期的玫瑰,她穿窄的小衫,還帶著少女特有的驕矜,穿著校服裙走在幽暗的小道裏,是最奪人眼球的那抹亮色。

    柏雪對著鏡頭完全沒有了羞怯,她在鏡頭前麵脫掉校服,裏麵穿著一件吊帶襯衣,最普通的那種肉色,昏暗燈光下,可以看得見她圓潤的肩和她胸前微隆的乳。

    這五天拍出來的素材,誰也不知道關導會剪了什麽來,也許在鏡頭裏連五分鍾都沒有,可是沒有人在意,開著攝像機,攝影在跟拍,在窄道裏,不知道什麽地方就會撞上鏡頭。

    到第六天,關導告訴言夏:“你可以進去了。”

    言夏是個外來者,他是來香港讀書的大學生,卷入一場罪案,被迫逃進城寨,他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玫瑰。

    言夏把倉皇無措表現的非常到位,他對這裏一點都不熟悉,隻在經過的時候看過外牆,對那一排排連接起來的像城牆一樣的高樓心生敬畏,他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迫逃進這裏。

    他們相遇,玫瑰帶著他找住的地方,他沒有像幫派求助,他向玫瑰求助,因為玫瑰背著書包,穿著學生裙,她在這裏更像是一個外來者。

    玫瑰帶著他穿過樓和樓之間的窄道,帶他上樓,把兩間屋子大的那一間租給他,拿一點租金,貼補生活。在這裏的人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不出去,玫瑰的理由是想等她媽媽。

    阿言想要找蛇頭,他想迴台灣,他跟著玫瑰從城西去城東,又見識了一個不一樣的城寨,兩個人靠在下雨的屋簷下,雨水打濕頭發和玫瑰的裙襯,他說:“你為什麽不離開?”

    歌舞廳裏有各種有樣的女孩,也許她們之前就跟玫瑰沒什麽兩樣,住在城西,有念書的機會,玫瑰看他一眼,沒有開口,沒人能在這種環境裏無依無靠的生活,她能活是從小就跟著媽媽一起替人送毒。

    兩個人幾乎是沒有台詞的,隻靠眼神和肢體的交流,關導特意沒讓他

    們兩個熟悉,完全陌生的兩個人,但看一眼就好像了解了前世今生。

    這一場過了這後,下一場就是激情戲,這部電影裏,柏雪隻跟言夏有一場有互動的激情戲,柏雪在拍完戲之後,也依舊沒從布景裏出來,這個景造得太真了,一間一間小屋子就像一個個小格

    子,她自己住一個小格子,其餘的小格子裏,每一個格子都住著人。

    抬頭就能看見別人的生活軌跡,比如她在和言夏演對手戲的時候,樓上就有人偷看,劇組還養了七八隻貓咪,就任由它們在屋子裏亂躥,比較親人的就當作群演家的家貓,不親人的,就是野貓。

    柏雪現在可以準確的拐每一條巷子,叫出每一個鄰居的名字,紅姐是開診所按摩院的,彪叔是開燒味店的,她的表演帶動著言夏,好像這裏真的有人在生活。

    愛米以為柏雪之前在影視城的時候就已經夠入戲了,柏雪上場就能演,下場就又變迴她自己,切換很快,一點也不需要人擔心,但這部戲完全不是這樣。

    看過柏雪這裏的“表演”,才知道鳳凰公主的時候她根本就不算入戲,也許是時間太短,也許是導演的要求不一樣,鳳凰公主還有演戲的成份,她的愛恨流於表麵,看一眼就能知道她的感情又多麽激烈,但玫瑰完全不同。

    你得從所有的細節裏拚湊,才能明白這個看起來很快活的女孩子,到底是不是真的高興,感情更隱晦也更沉鬱。

    這比關導設想過的玫瑰還要更好,隻有真的把角色當成人的時候,才能賦予她生命,也更能體現人的多樣性和複雜性。

    關導提的要求越來越少,隻會是專業鏡頭上的,而對柏雪幾乎沒有要求。反之言夏每天都很焦慮,他被壓製住了,他完完全全的進入了玫瑰的人生,好像牽線木偶。

    關導雖然沒有異意,但他自己知道這不行,看上去像是他打破了玫瑰的生活,但實際上玫瑰包裹住了他,他真的不想離開這裏了。

    這種掙紮被記錄下來,等到拍激情戲的時候尤其明顯,窄小的房間四處都是鏡頭,窗戶外有鏡頭,床頭有鏡頭,從各種角度來拍,架設的機位越多,言夏就越緊張。

    此時的柏雪是沒有拍過激情戲的,但她一點也不覺得難堪,這對玫瑰是自然而然發生的事,是她生命裏最華彩的一段感情,她是毫無保留付出自己的。

    外來客這個詞印在言夏身上,讓他身上與眾不同的地方顯得越加不同,也更吸引玫瑰,他是大

    學了生,他滿身都是書生氣,他會羞怯他不敢看人,他尊重玫瑰。

    哪怕是在情愛中也是玫瑰為主導,她一樣沒有經驗,但由她來引導阿言,鏡頭開始的時候就是她主動去問吻,第一次能從她的眼睛裏看到明確的感情。

    言夏不是毛頭小夥子了,他出道比柏雪晚兩年,但他拍過戲不比柏雪少,也不是第一次拍這麽有影響力導演的戲,但他總在低穀,電影是有好評的,可他一直沒能得到更多的讚譽。

    他越是想要表現,就越是用力過猛,他反壓上去,剛剛還在誘惑他的玫瑰,馬上接受他情緒上的改變,柔順的躺下來,被單遮住大腿根。

    兩個人還不熟悉,在不熟悉的時候湧現的情潮,互相試探互相迎合,工作人員大氣都不敢喘,表演到了尾聲的時候,言夏很久都無法坐起來,而柏雪用玫瑰的心情包容了他,羞怯含笑的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讓言夏幾乎發抖,從脊椎深出而來的戰栗,他深吸好幾口氣,抖著手穿上晨衣,他很自然的側過身,鏡頭拍到他的側臉,光影在玫瑰身上停留,他說:“跟我迴台灣吧。”

    這句台詞應該說得更晚,出現在這裏卻無比合適,玫瑰拉著被子,露出一雙眼睛,她說:“好。”

    愛米偶爾能在關導身上看上一眼,所有人都不發聲音,被鏡頭訴說的故事牢牢抓住,關導忘記喊“卡”,任由膠片記錄下來。他迷信著膠片的質感,他相信這種融合。

    這場戲過後,劇本必須再改,於是柏雪有了一天假,言夏也能從這最深的誘惑裏探出頭來,鬆一口氣,他分不清楚現實和虛幻,他無法掙紮的愛上這個女人,想帶她迴家,在說那句台詞的時

    候,他腦海裏想到的是自己在台北的家。

    長久這樣拍攝的結果,是柏雪很難出戲,她從片場迴到家的時候會無所適從,她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坐著發呆,跟leo的交流也越來越少了。

    愛米發現了一個大問題,柏雪太入戲了。她不知道要怎麽辦,她沒有這方麵的經驗,隻能打電話給陳姐,陳姐笑起來:“一直是這樣,她一直都是這樣,帶她多走走多看看。”

    現實的生活才最能跟她假想的生活對比和衝擊,帶著她到現實生活裏走一圈,她慢慢就能恢複過來,比如leo學校的野餐會。

    期待了很久去野餐,這個季節天氣已經開始暖,校園草坪上種的櫻花開了,昂貴的學費帶到的是良好的校園環境,學校雖然剛剛

    開,但移栽過來的樹卻都有十幾年的樹齡,開起花來抖落一地,學生們就在這裏野餐。

    柏雪穿迴自己的衣服,頭發紮起來,跟leo兩個分一塊午餐肉三明治,她自己煎的,邊緣已經焦了,但leo完全不在意,他大口吃起來,他知道媽咪在工作,他抱著柏雪:“媽咪,我能不能去看你拍電影。”

    柏雪在歐美國家沒有名氣,但關導有,學生的家長很震驚,在此之前,她們還以為柏雪可能隻是電視劇演員,leo懵懵懂懂,但他想要看一看。

    於是在他放假的時候,他坐著柏雪的保姆車,去了拍攝倉庫,對小孩子來說,這裏像是個奇幻探險樂園,他圍在關導的身邊,手搭在關導的大腿上,好奇的張望監視器小屏幕,指著柏雪說:“媽咪。”

    於是關導又有了新想法,玫瑰應該有一個孩子,一個女孩,他又一次改了劇本,但不影響之前的拍攝,他改的是還未出場那位影帝的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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