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雪看過原著,愛米還替她摘抄過這本書的書評,《不沉默的玫瑰》原作書評就是兩個極端,喜愛它的人誇獎這是一本震懾人心的巨作,從陰暗和腐朽裏捉住一點微光。

    厭惡它的人說它一無是處,作者用悲劇故事賺人眼淚,隻配放在家庭主婦的床頭櫃上,讓她們在結束一天的家務活之後,背著打鼾的丈夫流兩滴熱淚,除此之外沒有半點用處,絕不能登大雅之堂。

    柏雪對這本書談不上喜歡,她受不了這樣的悲情故事,就像是批判者的書評裏寫的那樣,裏麵每一個人物早就已經預定了悲劇的結尾,作者沒有放過任何一個還保留著人性美好的人物,而把那些本來就醜惡的給輕輕繞過了。

    她通讀了小說,看完之後整整兩天都不能睡上一個好覺,人物故事牽動著她的心,甚至對作者產生反感,覺得這是一場無意義的創作,除了讓人更悲苦之外,沒有品嚐到一點甜的東西。

    可在強迫自己讀二遍第三遍之後,她開始品味出一點別的東西,筆觸就像是鏡頭,作者就是記錄者,他隻是真實描繪了這些人的起伏遭遇,反感他隻是因為他不曾施以援手。

    柏雪有些明白關導想要拍怎麽一部電影了,可劇本的創作跟小說不一樣,她不知道關導會保留哪幾個角色,一本書裏牽扯到的人物實在太多,挑選其中最有亮點的,或者合並幾個人物,讓事件衝突感情變化更集中,這是劇本創作不可避免的。

    關導依舊想要啟用新人當主角,柏雪是很好,可是奇怪的她身上沒有成□□人的風韻,她還像是少女,沒有一點經過世事變遷的那種疲倦感。

    關導還不能下定決心把穿插主線的角色給她,可放棄柏雪又是很可惜的,她能把初期的天真不知世事演繹得非常好,光是想像都知道那一定是很動人的。

    柏雪進了組,但這個組裏隻定下她一個演員,別的還未定,隻是聽聞已經在接洽影帝,正因為想用這位影帝,才想搭配一位新人,隻可惜一直都沒有合適的。

    關太太跟柏雪一起喝早茶,她喝著茉莉茶笑談她的丈夫:“天天在發牢騷。”看過一波又一波,可連一個真實的都看不到,女孩子們長得如出一轍,說好了不許整容不許做半永久,但也依舊避免不了這樣的問題。

    影視學院舞蹈學院來麵試的女孩子,百分之百純天然的實在太少,現在埋個線墊個鼻子都太容易,門坎太低,要從沙裏淘黃金,真不容易。

    就是關導這樣的性格也隻能暫

    時把選角交給了副導演,他原來是堅持自己挑人的,掌控鏡頭的是他,隻有他自己知道想拍出什麽樣的效果,但他依舊把工作交給了副導演,讓自己休息兩天。

    再找不到人,就不能再局限於影視學校了,往更廣的地方去,各大院校裏去找,或者幹脆海選,但海選是需要錢的。

    海選演員實地采風取景,樣樣都需要要錢,除了要找薑承航追加投資之外沒有別的辦法,誰知道薑承航很好說話,一部沒有特效沒有熱點的文藝片,投資能有六千萬,已經是天價。

    陳姐就是在這個時候跟副導演推薦了林深,給他安排一個角色露露臉,能有兩三句的台詞最好,一到三分鍾的鏡頭,林深的經濟公司,很願意多投入一點。

    柏雪一個人沒辦法開工,但在劇組開機之前,她有很多事要做,比如她要糾正她的口音,她必須流利的用普通話念台詞,在後期配音的時候,她的口型要對得上號。

    愛米包了這個活,她跟柏雪兩個對莎士比亞的戲劇,拗口的長台詞一段又一段反複練習,就連leo聽著都背會了幾段,他以後要在上海讀書,就算是國際學校,他也不可能不出門,他需要朋友需要交際,語言不通是個大問題。

    柏雪已經學過一段時間,她的進步很快,跟陳詠珊出來喝茶的時候,口音讓人吃驚,陳詠珊像是另一個陳姐,剪短短的頭發,戴誇張的項鏈,一身幹練的西裝,背著一隻鱷魚皮鉑金包,匆匆忙忙進來,她以為柏雪找她會是一個帶著商務性質的會麵,但她沒想到柏雪會把兒子也帶來。

    抱著小獅子玩具,吃飯的時候媽媽不許他幹別的事,玩玩具打遊戲看動畫都不可以,他坐在兒童椅裏,學著用輔助筷子,他用的不太好,蝦餃好幾次挾起來又掉進碗裏。

    陳詠珊愣了一下,她很快坐下來,跟柏雪客套了兩句,看到柏雪的手嘴不停,給leo擦嘴給自己添茶,把蒸鳳爪的骨頭剔出來給兒子吃,自己卻隻啃一根黃瓜。

    陳詠珊先祝賀她:“我聽說你拿到關導的試鏡了,恭喜啊。”

    柏雪迴頭衝她笑:“謝謝。”接著又迴過頭去,leo吃的滿手都是,他挾了半天也吃不到蝦餃,幹脆用手抓,滿手都是油,吮著小手指頭衝媽媽笑。

    陳詠珊自己沒有小孩,她結婚了,但她不願意要孩子,看見leo就想起柏雪年輕的時候說過的傻話,說拍兩部電影賺點錢就找個好對象結婚,跟著生小孩,她想要生三個,前麵兩個是男孩,這樣才能

    保護妹妹不被欺負。

    當時的自己也是這個想法,誰知道世事逼得人往前,走哪一步都不是原來設想過的,比如她,也想好好拍拍劇集,嫁人生子的,可一樣開起了公司,女人到頭來還是要靠自己,什麽都握不牢,丈夫會變心,兒女會長大,爹親娘親沒有鈔票親。

    柏雪不開口,她反而更認定柏雪是有事求她,舊朋友之間相互幫幫忙也不是不可以,但柏雪這樣的出場必然是主角,久不拍戲複出拍電視劇集當然也算一個噱頭,可是電影和電視劇是完全不一樣的表演方式。

    陳詠珊在拍過幾部電影之後就知道自己不是吃這行飯的人,都已經打算轉行換一個職業了,可她當時的約沒滿,隻能繼續硬著頭皮當演員,直到她轉投到電視劇。

    被電影打擊過的信心用劇集建立了起來,電視劇可以用長劇集多人物來表達一整個故事,讓觀眾對角色有一個更全麵的了解。哪怕一開始不能進入情緒,前一二集沒有狀態,也可以慢慢醞釀,時間一拉長,對演員的要求就會放低。

    但電影是完全不一樣的,你必須在短時間之內就抓住觀眾的眼睛,運用所有你可以運用的東西,鏡頭會放大你的每一處,越是大的表景就越是難表現情緒。

    所以有許多廣受好評的電視劇演員在登上大熒幕之後,遊刃有餘變成捉襟見肘,總是差一口氣,不能抓住觀眾也不能感動觀眾,兩個小時的電視劇讓人欲罷不能,而同一個人演的兩個小時電影卻隻讓人覺得尷尬,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這個演員。

    同樣是表演,但兩者天差地別。

    陳詠珊用衡量的目光去看柏雪,但柏雪沒有看她,她隻匆忙的說了一聲:“我替你叫了肉桂鮮肉咖啡,不加糖。”這是陳詠珊很久之前喜歡喝的,喝咖啡提神,但咖啡又太苦了,於是加鮮奶再加肉桂,中合一點苦味。

    可她早就已經開始習慣喝濃縮咖啡,驚異於柏雪還記得這些細微的小事,但她一點也不覺得奇怪,柏雪一直就是一個非常感性細膩的人,對所有的事,都抱著百分之百的體悟。

    有她這樣感情的人,當詩人會是好詩人,當演員也是好演員,但可惜的是她出了這麽大的一樁醜聞。事情已經過去三年,但影響還沒淡,哪怕她開口請求要拍電視劇,也不可能答應。

    自己吃腸粉,一隻手抱住碗,抵著胸口,另一隻手拿著輔助筷,把腸粉靠著碗沿撈起來送到嘴裏,成功吃到一個就很得意,眯著眼睛點頭,自己誇獎自己。

    柏雪迴過頭來笑一笑,笑容好像自帶柔光,陳詠珊離她這麽近,忽然就生出一種恍惚感。好像時間還沒過去,柏雪是剛剛成名的新星,而她自己還有餘勇,想要再戰電影,努力成名。

    咖啡送上來,攪動一下就能聞到鮮奶和肉桂粉調和的香氣,沉浮這麽多年,突然就有點心軟,女人打拚不容易,當年柏雪努力推薦過她,現在她願意迴饋一些。

    給她一個戲份不多的角色,打上特別邀請的字樣,麵子功夫做足,再發一輪通告,替她增加一點暴光量,就是老朋友能為她做的最大的一件事了。

    “有一部劇,我還沒找到特邀演員出演其中的兩場戲,你有沒有興趣?”陳詠珊突然開口,自己都覺得驚訝,也許是咖啡太香,勾起她久遠的記憶,許久不嚐的甜味從舌頭流淌進心裏,她看著柏雪:“如果你有空,來幫我這個忙。”

    柏雪最肯的就是為朋友扛義氣,這一點從過去到現在都沒有改變過,她馬上就點頭:“當然好,什麽時候拍?關導給我一個月的放鬆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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