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臏的眸子裏帶著掩藏不住的嘲諷讓河洛一陣煩躁。


    麵無表情的向前兩步,河洛伸手指了指那放在榻上的玉枕,漠然道:“拿著你的東西,滾出去。”


    眯眼看著河洛,孫臏不急不緩的站起身來,悠然道:“太一先生身為師父的好友,卻對其弟子說出如此言論,當真是一副高人風範。”


    孫臏雙手兜袖,漆黑的眸中滿是深不可測的思量與少年的驕氣,那模樣令河洛熟悉卻又厭煩無比。


    漠然打量孫臏片刻,河洛麵色冰冷無比,嘲道:“你師父就沒告知過你我的身份,才讓你說出如此不怕死的話來。”


    孫臏笑意亦是冰冷,“知與不知皆是如此,太一先生不是我鬼穀中人,便勿要論我鬼穀中事,走便是走了,更不應與我鬼穀子弟糾纏!”


    孫臏話語咄咄逼人,明裏暗裏諷刺著河洛對施勳的糾纏,透漏著濃濃的占有意味。


    被孫臏的口氣逼得有些怒不可遏,河洛金眸陰沉至極,雙手微微顫抖,然而卻始終不見任何動作。


    冷硬如鋒的雙唇死死抿著,河洛目光複雜無比,半晌,沉聲道:“孫臏,不要去妄想你所得不到的東西。”


    孫臏輕笑道:“真巧,我也想對你這麽說。”


    屋內的氣氛堪稱是劍拔弩張,就像個火藥桶一般,隻要一點,頃刻間便會炸的天崩地裂。


    然而就在這火苗即將達到頂點之時,河洛耳朵微微一動,收斂了滿身的氣勢,安然立於了門邊。


    門外,施勳一腳踏了進來,詫異的看著屋內站立的兩人。


    狐疑的掃視了一圈沒發現什麽不對勁,施勳皺了皺眉頭,猶猶豫豫道:“你們,你們在背著我偷情麽?”


    河洛:“……”


    孫臏:“……”


    深吸一口氣,河洛麵色鐵青的揪住了施勳,似乎想說些什麽,然而還不待他開口,便被孫臏以訊雷不及掩耳之勢擠到了一邊。


    一手牽住了施勳袖口,孫臏直起身子擋住了河洛的視線,笑道:“師兄,咱們多年不見,今日不如便秉燭夜談,穀內大大小小的事情可都是有趣的很,師父也讓我帶了幾句話給你。”


    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剛剛解決完一些兵物上的問題,施勳略感疲憊的揉了揉眉間,壓根不想跟孫臏來什麽秉燭夜談。


    河洛被擠在孫臏身後,腦中警報聲鈴鈴的響,一把抽身向前,警惕道:“不行,師……施……”


    孫臏在這,河洛不能如兩人一起時那般喚作師兄,然而施勳此世身份為龐涓,又不能直唿其名,河洛擼著舌頭撲騰了半天,索性吼道:“什麽秉燭夜談,他隻能跟我一起睡!”


    微一挑眉,施勳趁機道:“那你願意跟我秉燭夜談,恩?談談你的事?”


    河洛猛的一頓,瞬間卡殼了。


    這下可好,本來施勳完全沒有打算讓孫臏留下,此時看著河洛一副沉默不語的模樣,原本稍稍按下的怒火騰的就起來了。


    輕笑著敲了敲桌子,施勳語氣冷漠道:“行了,願意談的留下,不願意談的走開。”


    陰沉著臉看向孫臏,河洛反過身麵向施勳,忍著怒意小聲道:“師兄,你先讓他出去……”


    完全漠視了河洛,施勳一手解著袍襟搭在榻邊,伸指彈開擋板,屈膝坐了下來。


    窗外的月光肆無忌憚的灑了下來,將施勳隔在了一個冷漠的紗中,劃出的道道陰影,分隔在兩人腳邊。


    孫臏左右看了看,起身走至施勳對麵,跪坐下來。


    河洛麵色冰冷的有些可怕,金色的眸中壓抑著沉沉的怒意,他向前走了兩步,深喘了一口,猛的一擊門,轉身迅速走了出去。


    一聲巨響在耳邊炸起,木製房門發出嘶啞的吱呀聲,由門邊一寸寸龜裂開來,轟然散落在地!


    渾然不在意的看向孫臏,施勳淡淡道:“你想談什麽就談,談完了迴你自己的屋子睡覺去。”


    有些不滿的撇了撇嘴,孫臏小心翼翼的看了施勳片刻,不死心道:“師兄,你房裏的門都沒了,不如去我那吧。”


    “不必。”伸手將案上的杯子倒上茶水,施勳伸指沿著圓潤的杯沿劃了一圈,看著水中沉浮青綠茶葉,淡淡道:“孫臏,我出穀前曾說過你還有一樣東西未學,如今你可把那樣東西學全了?”


    孫臏伸指無聊的劃拉著杯壁,眯眼笑道:“學全了。”


    側過身看向施勳,孫臏的眼神微有閃爍,試探道:“師父教的東西我都有好好學,師兄不也是麽?”


    “裝傻充愣?”冷哼一聲,施勳挑明道:“鬼穀兵法我並未學全,這個,師父一定會傳給你。”


    “師兄,你什麽都知道。”


    不在意的笑了笑,孫臏完全沒有隱瞞的打算,他笑嘻嘻的繞過方案,坐至施勳身旁,口吻中帶著些誘哄,“師兄,你想要那兵法,那你答應我一件事可好?”


    施勳疑道:“什麽?”


    定定的看著施勳,孫臏似是有些緊張的舔了舔唇,漆黑的眸中映滿了施勳白淨的麵龐。


    “你別再跟太一先生在一起了。”過了半晌,孫臏沉聲道:“師兄,你跟太一先生分開,我就將兵法寫給你,全部寫給你。”


    耳邊風聲嗚咽的吹過,掀起燭影微晃,施勳有些出神的望著案上的燭火,似乎是陷入了長長的思考之中。


    孫臏不確定的看著施勳,竟也為自己那毫無把握的條件生出了些許期待。


    好像是過了許久之後,施勳才終於緩緩收迴視線,輕笑著看向孫臏,“不行。”


    孫臏微微一怔,慌亂道:“師,師兄……”


    施勳眼中神采堅定無比,口氣亦是不見絲毫猶豫,“你不願給便不給吧,此事是絕不可能的。”


    施勳似是明白了什麽,他眉宇間的陰翳一掃而空,透出清晰的道意。


    “即便天地有阻,天道有礙,我也定不會與他分開,曆史之道,因果變幻,我愛他,亦如他愛我。”


    呆愣愣的看著施勳,孫臏心中騰然升起一股巨大的失落感,眼中的落寞似要奪眶而出。


    微微咧了咧嘴,孫臏笑著拍了拍施勳的肩膀,輕聲道:“騙你的師兄,我是騙你的。”


    “師兄想要的東西我都會給,隻要是師兄想要的,臏都會,全部拿給師兄……”


    孫臏的話施勳並沒有聽個清楚,他隻是沉浸在自己的喜悅中,並為對於河洛的態度而懊惱著。


    一會兒去找河洛談談,老這麽僵著也不好,施勳認真的想到。


    **


    月上中天,將孫臏趕迴了他自己屋中,施勳穿上外袍,往河洛的居所處行去。


    夜晚的和風吹來,溫柔的撫著他的麵頰,施勳繞著小道一路走過,漫天的繁星伴著他延伸至夜空邊際,匯成一道明亮的光束。


    施勳清澈的眸中映著星河流轉,照出他的舒適和愜意。


    河洛的府上空空蕩蕩的,似乎除了他就再沒有別人,施勳快步走向河洛的住處,有些疑惑的看著一片漆黑的屋子。


    推門進屋,屋子裏連個燈火都沒有,明顯能看出並沒有人迴來過。


    河洛沒有迴來?他去哪了?


    繞著屋子走了一圈,施勳頓了頓,隨手扯了快布帛,在上麵留了幾行字,壓在了案上。


    快迴來吧,迴來就不跟你生氣啦,師兄給你個愛的啵啵。


    心情甚好的想了想,施勳嘿笑了兩聲,搖頭晃腦的走了。


    同一時間,鬼穀


    神色冷凝的看著鬼穀子,河洛聲音中帶著掩蓋不住的怒意,“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將陣法也一同傳給了孫臏?!”


    鬼穀子瑟縮道:“沒,沒辦法,誰叫鬼穀兵法中包含著陣法一類呢。”


    狠狠吐了口氣,河洛暴躁的攥著手,反複道:“我真想砍了你!”


    鬼穀子臉色青白的看著河洛,想著這你都要砍了我,那我話一說完豈不是要被你砍成渣都不剩。


    然而不想說又不成,閉了閉眼,鬼穀子抱著早死早投胎的心裏道:“河洛我跟你說,孫臏乃是你曾經的怨憎,你應該也明白,能促使他的唯有由施勳而生出的怨憎,由他而生,卻是對你而憎。”


    河洛的神情一點點的冰冷了下來,他雙目如死海,不帶絲毫情緒。


    吞咽了一聲,鬼穀子細細觀察著河洛的神情,繼續道:“孫臏學了陣法之後,你也奈何不了他,一但你將怨憎髓取出,他的憎惡化了進去之後便會以無窮的力量反射於他身上,那麽整個戰國都會受到他的影響,連你都不能幸免。”


    “所以呢?”微微闔上雙眸,河洛麵上無一絲波瀾,沉聲道:“所以呢。”


    鬼穀子:“所以我勸你最好不要再插手此事,或許按施勳說的也未必不可,你本就不是曆史中人,此次插手,亦有因果在阻攔……”


    “太遲了。”緩緩搖了搖頭,河洛輕歎道:“因果早已開始。”


    鬼穀子皺眉道:“隻要讓施勳重新開始……”


    “不必”打斷了鬼穀子的話,河洛抬起眼眸,淡淡道:“我意已決。”


    作者有話要說:說好的日更麽麽噠,師兄想明白了什麽呢,可惜河洛不知道,其實怨憎髓才是真正大大boss,怨恨的力量不可小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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