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木的艾梅雅聖像腳下一枚符文亮起,星輝從複活法陣中匯聚成一個人形,但幽冥才剛剛從法陣之中走出,就驚恐地看著一柄寬刃的精靈刺劍從陰影之中刺出。


    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之前,那劍刃就洞穿了他的胸口。


    幽冥悶哼一聲,心中驟然之間已經明白了一切——他眼中流露出極度震驚之色,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頭,不甘心地看向前方那人。


    他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麽——但一團火焰從胸腔之中噴薄而出,將他的話語化作了一聲淒厲的慘叫。


    火焰將他熊熊包裹,令他慘叫著在地上掙紮求生,但在最後的那一刻,幽冥仿佛終於從痛苦之中解脫出來,用無比怨毒的目光看向這些人:


    “你們……星……門之後……”


    但持劍之人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可惜,你迴不去了。”


    幽冥一怔,最後的目光裏忽然流露出一絲極度不解之色。


    ashw看著這個人被燒成一片灰燼,隔音結界極好地屏蔽了外界對這裏的感知,才將劍插迴劍鞘,向其他人問道:“就他一個嗎?”


    “隻有他一個,團長。”


    “看好這個地方,把事情辦好之後,找人來打掃一下。”


    他身後的人連忙點了點頭。


    ashw走到一旁,拿出通訊水晶,“他們已經被調查團的人發現了,我幫你把人處理了,現在你們的‘老板’還有什麽打算?”


    “別讓調查團迴到銀風港,幹淨利落一點,然後把那個見習獨角獸少女帶迴來。”


    ashw皺了一下眉:“對方人可不少,兩隊聖選者處理起來很麻煩。”


    “都是些小角色,不用理會他們,把幾個關鍵人物處理掉,別留後患,”通訊水晶中的聲音沙沙地說道,“兩個銀之階,不會連這也辦不到吧?”


    “明白了。”ashw關掉通訊水晶。


    他走出複活間,透過舷窗向遠處晶化的森林投去一瞥,灰發下一雙赤紅的瞳孔中閃爍著冷漠的光芒。他站在原地默默計算了一陣,才向甲板上走去。


    ……


    “我並不是壓製了災厄灰枝,隻是用了一些取巧的手段而已,獨角獸少女受森林所恩眷,隻有我們可以令聖白樹之種生根發芽,正是因此,獨角獸少女才會成為聖白橡木的守護人。梅瑞爾、艾洛雅她們還做不到這一點,隻是因為她們實力還不夠的緣故。”


    蓮·奎雅·阿爾莎娜答道:“我隻是命令聖白樹心溯迴成它最初的樣子,灰枝的力量全是由它激發而來,失去了聖白樹心的給養,它自然枯萎劣化,那些從它身上蘖生出的怪物,也會消失得無影無形。”


    她手上就拿著那枚聖白樹心,在月華下閃爍著一片銀輝。


    巨樹之丘的彎月終於在後半夜行過巨樹的樹冠,穿過雲層,將冰冷的月光灑向這片冷清的森林,森林中沒有低語蟲鳴,隻有偶爾枯萎樹人從遠處黑暗之中行過的沙沙聲。


    梅瑞爾和艾洛雅坐在精靈公主身邊,兩人不時看看她,像是做夢一樣,她們怎麽也不會想到,公主殿下會親自來救她們。


    “公主殿下,我……”梅瑞爾一想到自己的行為,就羞愧到無地自容——用聖白樹心令灰枝發芽,還差點讓公主殿下置身險境。


    蓮·奎雅·阿爾莎娜對她搖搖頭,“沒關係,梅瑞爾,你所為並沒有違反什麽。灰樹與聖枝一體兩麵,我們對抗的隻是蔓延的陰影,而凋亡本身不是我們的敵人,失序的自然才是——”


    “而那些惡意本身,其實也是失序的一部分,行惡之人意識不到這一點,反而以為他們自己才是正義的。”


    方鴴不由對這位公主殿下刮目相看,他原本以為對方將聖樹林看作高過一切,對於艾梅雅的信仰有些過於虔信,盲目甚至讓她有些天真——


    但沒想到她是這麽看待這場災難的,她或許在象牙塔中有些不諳世事,看待政治過於單純,但絕對算得上一個合格的精靈聖女。


    而他對於精靈聖女的了解還來自於艾緹拉小姐,精靈小姐離開之後,他才去查過關於獨角獸少女的許多資料。


    艾緹拉·格林希爾·眾星是聖樹林許多代精靈聖女中最傑出的一位,自她成為獨角獸少女以來,長老議會對她寄予厚望。


    而她也是少數完全獲得了艾梅雅神眷的人。


    如果不是出了那樣的事,精靈小姐可能會成為聖樹林有史以來第一位加入長老議會的聖女,如果因為不是這場災難的話。


    不過方鴴對於灰枝之災不屑一顧,自己的‘姐姐’有多優秀,他自然知曉。


    一想到這位精靈公主是她的學生,他又有些釋然。


    但精靈公主的話解釋不了他更多的疑問,他現在已經知曉了那個失蹤的獨角獸少女的身份,但琳瑟雅·星光的記憶,怎麽會和自己的夢境重合呢?


    究竟發生了什麽?


    方鴴默默走到那些灰色地獄犬的成員身邊,妲利爾正守著這些人,對他說道:“我還以為你把他們忘了,這些人估計快醒了。”


    “你打算留下他們幹什麽?”


    “拿他們做個實驗。”方鴴答道。


    他們帶著這六個人向灰域深處走了好長一段距離,自然不會是因為優待俘虜,這些人的所行在方鴴看來與畜生無異,他豈會給他們好果子吃?


    “實驗?”


    方鴴從自己懷中拿出一隻幽綠色的發條妖精,那發條妖精中央的視覺水晶像是一道黑沉沉的棱瞳,讓它看起來像是一隻蛇的瞳孔。


    他將這隻‘蛇瞳’放在其中一個人身上,然後對一旁的妲利爾說道:


    “布偶小姐,幹掉她。”


    “什麽?”妲利爾愣了一下。


    方鴴揮了一下手,示意她斬首。


    妲利爾怔了怔,她沒少幹過殺人的活,但要對付手無寸鐵的俘虜還有些意外,但一想到這些人對梅瑞爾的所作所為她又狠下心來,雙手舉起大劍,手起刀落。


    那個灰色地獄犬的成員還昏迷之中,就已經身首分家,頭顱飛了出去,鮮血如同箭一樣飛濺而出。


    兩人的動作將不遠處的瑪麗安與凱蘭嚇了一跳,在他們看來這位‘團長大人’一貫都是溫文爾雅的,還從沒見過對方有這麽酷烈的一麵。


    “這是……?”


    凱蘭·艾爾維爾微微一怔,縱使這些人十惡不赦,但也用不著在這時候處決俘虜吧?


    何況既然要處決他們,又何必多此一舉將對方擊暈,一路帶到這個地方來?


    但方鴴並沒有立刻理會他們,而是閉上眼睛,過了好一陣子,他才重新睜開眼,目光之中閃過一絲意外之色。


    “你能感應到你的發條妖精?”一旁的妲利爾比其他人要更了解他的行事風格,她看到他一閉眼睛,以及魔導手套上的魔力計變化值時,立刻猜到了什麽。


    方鴴點了點頭。


    他這才解釋道:“你們應該都聽說過泯滅反應吧。”


    “你是說,當人們化為星輝之時,他身上與他綁定的裝備可能與他的星輝發生反應,”凱蘭問道,“我聽說這種反應會有幾種結果,一是被他複活帶走,二是留在原地,還有一種可能是……”


    “泯滅。”


    方鴴答道:“裝備與我們的星輝同調,我們才能使用無處不在的元素以太,而當我們複活之時,這些裝備也會被同調帶走。”


    但除了一少部分情況——


    裝備會因為各種意外的因素留下,那也就是選召者們所俗稱的‘爆裝備’。但爆裝備也存在兩種可能性,一是完好無損地留下,二是被反噬的以太所泯滅。


    泯滅反應會損壞魔導裝備,在最極端的情況下,甚至可能會讓一件裝備蕩然無存。


    “那隻發條妖精是我所專屬的構裝體,”方鴴又道,“受規則所限,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能使用它,但這不代表著其他人不能‘繳獲’我的構裝體。”


    “我將構裝體放在他身上,我的構裝體就成了他的‘戰利品’,他擁有構裝體的‘所有權’,這件構裝體從屬於他因此可以被他複活帶走。”


    “但因為這是我的專屬構裝,他並不能控製它,當然因為距離太遠,我也不能控製它,不過我多少還是能感受到它的狀態。”


    “它具體位於我什麽方向,以及它是否還存在,狀態是否還良好,甚至一定程度上可以判斷它與我之間的距離,當然隻能估一個大概。”


    “我明白了,你想用你的發條妖精來確認對方的位置?”瑪麗安·山雀作為地質學會的野外生存專家,對於尋蹤與追跡有天生的敏感,她立刻反應了過來。


    這位帕帕拉爾人女士有些驚喜地問道:“怎麽樣,成功了麽?”


    方鴴點點頭,但又搖搖頭:“原本我是這麽打算的,但就在剛才發生了一件我預料之外的狀況。”


    “預料之外?”


    方鴴靜靜地答道:“對方的浮空艦上應當安裝了大型的複活聖像,複活的時間大約是五分鍾,而在對方星輝轉化剛好五分鍾之後,我的發條妖精——發生了泯滅反應。”


    “泯滅反應,”瑪麗安一愣,“所以,它消失了?”


    “理論上是這樣,但也有可能是對方發現了我的發條妖精,”方鴴皺了一下眉頭,“不過時間上有些太巧合了,所以還得再實驗一下。”


    他重新拿出四隻蛇瞳,然後將它們一一放在那些人身上。這一次妲利爾知曉了他的意圖,執行起來也就不用那麽‘大刀闊斧’,她拿出一把匕首,將幾個人一一抹了脖子。


    最後的結果是一隻蛇瞳被‘爆’了裝備,留了下來,而其他三隻蛇瞳皆被帶走。


    五分鍾之後,方鴴意外地發現,和上一次一樣,一隻蛇瞳徹底泯滅,十分鍾之後,另外兩隻蛇瞳也泯滅了。


    “所以還是一樣?”瑪麗安看他神色,就猜出了什麽。


    方鴴點點頭。


    一旁的妲利爾也微微皺眉:“所以究竟發生了什麽?”


    方鴴沉吟了一下,心中其實已經得出了那個結論,“理論上泯滅反應隻有在星輝轉化時才會發生,但實際上有一種算不上是例外的例外。”


    “算不上例外的例外,”瑪麗安忍不住問道:“這又是什麽情況?”


    “死亡。”


    妲利爾已經猜了出來,因為關於裝備的保留,那算是選召者抵達這個世界之前的必修課,“當裝備者真正死亡時,星輝轉化不再會發生,但所有裝備都會隨之一起泯滅。”


    “五分鍾之前的第一次泯滅是因為複活者被擊殺了,十分鍾之後的第二次泯滅是因為有幸存者有兩次複活的機會。”方鴴答道。


    他知道那些旅團的成員身上備有特別的複活信標,可以將他們傳送到特定的複活點去複活,在必要的時候這樣的舉措會防止你被敵對公會的堵出生點。


    但在另一些時候,這東西卻成為了那些人的催命符——


    他已經猜到了那個可能性,有人被滅口了。


    妲利爾還好,瑪麗安和凱蘭聽了這話之後不由輕輕吸了一口冷氣——雖然他們對這場麻煩早有所料,但還是沒想到對方竟然心狠手辣到這個程度。


    那幕後黑手究竟是誰,竟到了連自己人都需要封口的程度?


    不過追蹤的可能性雖然失去了,方鴴卻至少從這個信息之中確定了兩件事:


    “看起來不用再猜了,”方鴴對妲利爾道,“接下來我們要麵對的一定是銀之階的對手,可能是一個,也可能是兩個。”


    對方封口的行為讓他確信,精靈先遣隊與這件事有關聯,或者其中至少一部分人與此有關聯,對方能在艦隊之中完成封口,說明三條船上都有對方的人。


    隻有這樣,才能同時控製三座複活聖像。


    而對方對這些人完成封口,說明他們已經不指望這個等級的對手可以拿下調查團,也就是說對方下一次出手,一定會是更高等級的存在。


    很有可能就是先遣隊之中的兩位銀之階。


    “瑪麗安女士,凱蘭先生,”確定了必有一戰之後,方鴴才對一旁調查團的兩人說道,“接下來可能會有一場惡戰,我會讓其他人保護你們,但你們最好還是遠遠跟在七海旅團後麵。”


    瑪麗安與凱蘭此刻都已知悉了這個年輕人的身份,不過兩人的工作領域與煉金術士的圈子並無太大交疊,他們可能偶爾聽過一些傳聞,但也僅此而已。


    何況比起傳言,兩人更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見——方鴴一定程度上可以說是被調查團卷入這場紛爭之中的,雖然也有蓮·奎雅·阿爾莎娜公主的那一層因素在,但他們完全可以丟下調查團。


    但方鴴顯然並未作此選擇。


    這無疑贏得了兩人的信任。


    而對於方鴴的提議,瑪麗安與凱蘭都不同意,山雀女士的意思是這場麻煩本應他們而起,他們又怎麽可能置身事外?何況對方就是衝調查團而來的,如果連方鴴他們都失敗,調查團多半也無法迴到銀風港。


    凱蘭也補充道:“艾德先生,我欽佩你們誠實守信的品格。可我也是災害調查部的一員,這是我的工作範疇,瑪麗安·山雀女士不過出身地質學會,尚不會因為一幫犯罪分子而退縮,我作為港口的工作人員又怎麽會落於人後?”


    “如果你擔心我們會拖後腿大可放心,這附近森林之中也有廢棄的精靈聖殿,他們就算殺了我們我們也還有幾次複活的機會——”


    瑪麗安也點點頭:“至少在第一戰,讓我們幫上你們的忙,我對這一帶很熟悉,凱蘭先生也一樣,我們至少能充當你們的眼線。”


    方鴴見他們堅持,猶豫了一下,也不再反對。


    他們說得有一定道理,調查團眼下和七海旅團一損俱損,少了七海旅團他們的確也很難幸存下去,而銀之階雖然棘手,但還沒到不可匹敵的程度。


    調查團的人多少也能幫上一些忙。


    而隨後趕來的精靈學者艾瑞安也不反對,他們就是為了調查這個案件而來的,當然不可能因為一點阻擾就落荒而逃,把一切麻煩丟給外來者。


    即便方鴴等人是受他們所雇也是一樣——


    至於聖選者那邊又不太一樣,他們有護衛的義務,但這些人畢竟不是為了對付銀之階而來的。學者艾瑞安聽從了方鴴的建議,找到這些人一一如實告知情況。


    有願意留下來的,調查團自然會提高報酬,畢竟若真與銀之階對上基本等於送死,即便沒有遇上,但那至少也是麵對這一級對手的威脅。


    出乎預料的是,兩個聖選者的團長商議了一下之後,竟然都決定留下來。其中一個團長答道:“與銀之階交手的機會不多,如果報酬合適的話,我們會選擇留下。”


    而另一個也認為一次複活機會沒什麽大不了的,隻要願意付買命錢,大部分選召者都願意作亡命徒,在公會戰爭中這樣的情況也時有發生。


    但歸根結底,有人願意花錢讓他們見識一下銀之階的對手是什麽水平,這怎麽看都不算是一件虧本買賣。


    方鴴倒是可以理解這些人的心態,不過他倒也沒一味把這些人當作炮灰,而是讓他們主要留下來保護調查團的人,畢竟調查團中大部分還是非戰鬥成員。


    不過他無心的安排反而贏得了這些聖選者的好感,兩位團長都主動派出人手到外圍警戒,以減輕七海旅團的一方麵的壓力。


    方鴴也沒傻等著對手上門,他繼續讓調查團與其他人向著灰質區的核心區域前進,如果可以的話,能避開與銀之階的交手自然是最好的——


    當然想要返迴銀風港看來是不可能的,但他們要是可以橫穿核心區,前往桑夏克的話,一樣可以與港口議會取得聯係。


    對方再囂張,總不至於在城鎮中當著眾目睽睽之下截殺調查團。


    但大約淩晨一點鍾,妲利爾與愛麗莎最先觀察到了一道劃過夜空的金色軌跡,然後方鴴與調查團的其他人也看到了那道火光——


    那東西方鴴簡直太熟悉了。


    空投艇。


    對方果然開始行動了。


    耀眼的火光映襯在每一個人臉上,落在方鴴黑沉沉的眸子之中變幻不定。


    由於七海旅團的主要戰力並不齊備,尤其是在可能麵對兩位銀之階的情況下,最重要的戰鬥力彌雅不在,他幾乎可以想象接下來會是一場異常艱難的惡戰。


    而且七海旅人號也不在這個地方,方鴴自己並沒有帶多少靈活構裝,除了六翼熾天使和狩龍人之外,就是幾台騎兵殲滅者外加他新造的古君近衛。


    至於他的另一個重要王牌,槍騎兵因為體積太大,他隻帶了兩台在信息化水晶中,就這些構裝已經將他的信息化水晶塞得滿滿當當。


    方鴴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應該換一個更高等級的信息化水晶了,他總不可能時時刻刻依靠著七海旅人號作戰,在空海環境下還好,遇到要深入遺跡之中探險又該怎麽辦?


    不過他身上的信息化水晶其實已經是相當高級的版本了,要再高等級就不是市麵上那些常見的貨色,至少工匠協會換不到,隻能看看運氣能不能從別人手上交換來一些特殊版本的。


    他的思緒迴到現實——


    傑德·漢姆的龍騎士構裝也被留在風暴群島上用來加固封印,連想要讓妮妮爆種都做不到,而‘岩石之心’和‘自然饋贈’兩個係列靈感要想形成戰力還需要時間,眼下可以說正是他最弱的一段時期。


    不過戰鬥工匠並不僅僅隻能正麵作戰。


    七海旅團眼下的編製還算完整,不像是在帝國那時候一樣七零八落的狀態,除了洛羽和後加入的彌雅之外,幾乎所有的戰鬥成員都在這個地方。


    也就單獨缺了一個女仆小姐而已,外加一個目前還沒多少戰鬥力的羅昊。


    方鴴想了一下,決定這一戰還是迴歸一個工匠的常態,用輔助而非主戰的方式,來完成這場戰鬥。也是時候讓那些人見識一下,真正的戰鬥工匠是怎麽作戰的了。


    既然確定了對方已經行動,於是他先讓七海旅團與調查團的人折向東北——向著遠離銀木山隘的方向改向,雖然一戰在所難免,但也要避免迎頭撞上去。


    何況他們有好幾個聖女會的獨角獸少女,還有蓮·奎雅·阿爾莎娜公主這個見習聖女,也有調查團內一眾熟悉灰域的專業人士,自然要利用上這個優勢。


    如果可以帶著對方在灰域深處兜圈子,讓灰域之中的灰質生物對對方造成一些麻煩,甚至是在暗處對對方先發製人地發起攻擊——


    那自然再好不過。


    至於怎麽先發製人,方鴴想也不想就與崔希絲一起放飛了好幾批發條妖精,開什麽玩笑,沒有人比戰鬥工匠更懂什麽叫戰場優勢。


    大約一個小時之後,眾人抵達了附近的一處矮丘上,那其實是一段聖白巨樹拱起的根支,在巨樹之丘這樣的山巒與丘陵為數不少。


    方鴴也不著急,先讓眾人休息了一下,坐下來吃了點精靈幹糧——盧納瑞斯的魔法餅幹,雖然口味清淡,但頂餓,調查團帶了不少這東西。瑪麗安女士吃得津津有味:


    “這可算是桑夏克一帶最有風味的食物了,艾德先生試試?”


    方鴴嚐了一點,寡淡無味。而一旁詩人小姐與帕帕拉爾人看到這東西就反胃,但同樣在第二賽區待了很長時間的妲利爾倒還好。


    由於帶著調查團的人行動不快,幾乎可以預計地會被對方所追上,與其如此,還不如以逸待勞,方鴴正在尋找一個合適的戰場。


    不過在那之前,他還有最後一個安排。


    那個剩下的灰色地獄犬的成員這會兒終於蘇醒了過來,妲利爾通過通訊水晶向他傳話之後,他才讓貓人小姐和愛麗莎兩人押著這家夥來到眾人麵前。


    那桀驁不馴的家夥清醒過來的第一反應就是舉刀自戕,不過方鴴倒也不製止他,隻輕聲道:“我不反對你這麽做,不過在那之前最好了解一下你其他幾個同伴的遭遇。”


    那人其實並不關心他說什麽,隻是發現方鴴等人果然不製止他自殺,反而有些疑惑起來。


    他手中不知從那裏變出的匕首不由自主停在了心口之前,看著這些人——似乎在猜測對方的意圖。


    而方鴴見他停下,才再一次開口道:“放心,其實我們不在意你死不死,也不在意你能不能逃走,但接下來的話,你可以自己選擇信,還是不信,而至於那之後你要幹什麽,你有選擇自由。”


    “首先,”他說道,“我要告訴你的是,和你一起來的那些人,恐怕現在都被滅口了。”


    “滅口?”那人不屑地嗤笑一聲,“你以為我會信?”


    但方鴴並不解釋,“信不信,等你迴去之後不就明白了,你心裏當然很清楚,沒人會扯一個一戳就破的謊。”


    他這樣說,那人臉色反而陰晴不定起來,手上的匕首也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他冷哼了一聲:“你想唬我?想憑這樣的話術,從我口中套話?”


    “不,”方鴴搖搖頭,“我想救你一命,然後和你做一個交易。”


    “救我一命?”那人冷笑著看著他們,“看,狐狸尾巴露出來了。”


    “不,”方鴴再搖搖頭,他也不多說廢話,隻拿出一件東西來,放在那人麵前。而那個人看到這東西,明顯目光發生了變化。


    “聖白樹心?”


    方鴴點點頭:“看來你認出來了,聖白樹心,你們的目的。”


    “什麽意思?”那人抬起頭來,惡狠狠地看著他們,他明顯有些弄不明白方鴴葫蘆裏賣著什麽藥了。


    “這個聖白樹心可以救你一命,”方鴴答道:“至於怎麽保命,我猜你自己會找到答案,隻要你將它帶在身上,他們就不敢輕易動你。”


    “等等,你真將它給我?”


    那人反而愣了,“為什麽,你的企圖是什麽?”


    “不用著急,”方鴴搖搖頭,“等你迴去自然會明白一切,等到那時候,我們需要你幫我們辦一件事,然後交易就完成了。”


    那人沉默了下去,他大抵覺得麵前這人是個傻子,不過他不敢將這種情緒表露出來——至於等他迴去之後,要不要幫這些人辦事還不是隨他意願的事?


    他用沙啞的聲音問道:“需要我簽訂什麽契約麽?”


    “不,”方鴴搖頭:“用不著,我說過,為了最大化表示誠意,我們不會幹涉你任何自由。”


    “那……”那人幹巴巴地答應了一句:“我同意了。”


    傻子才不同意。


    方鴴也笑了笑,不禁迴頭看了看一旁一本正經的希爾薇德,果然在騙人這方麵,還是艦務官小姐專業得多。


    他板起臉將那聖白樹心交了過去,然後對方說道:“它歸你了,正如我所說的,你可以自由來去了。”


    那人將信將疑地接過聖白樹心,雖然有點懷疑這東西的來曆,但也沒關係,等他迴去之後自然有人會幫他鑒定,眼下的當務之急還是脫困。


    他想明白這一點,便不再猶豫,舉起匕首刺入自己的心口,然後人倒在地上,淡淡的白光從身上升起。


    方鴴默默看了一陣,等了大約五分鍾之後,他才對其他人說道:“沒有泯滅。”


    “好耶!”天藍第一個跳了起來。


    不過她立刻問道:“艾德哥哥,你怎麽能確定那些人一定不會殺他?萬一這家夥太蠢了,還沒來得及表態自己身上有什麽東西,就被幹掉了怎麽辦?”


    方鴴搖搖頭:“解釋太多反而會引起懷疑,他聽了我的話,肯定能意識到自己要保命隻能依靠這枚樹心。那些人大費周章劫持梅瑞爾和琳瑟雅,就是為了這枚樹心,他們要是真把他幹掉了,萬一這枚樹心泯滅了怎麽辦?”


    “那……”


    詩人小姐愣了愣,“那這枚樹心落在對方手上不會有什麽麻煩吧?”


    “放心,蓮·奎雅·阿爾莎娜公主已經無害化處理過它了,”方鴴答道,“已經生根發芽的樹心不會再一次長出灰枝,他們當中除了那個領頭的人之外,沒人知道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麽。”


    他一邊說,一邊看向精靈少女,蓮輕輕向他們點了點頭。


    “可這也不對呀,”天藍又道,“萬一他運氣不好,沒能帶走這枚樹心,這枚聖白樹心‘爆’出來了怎麽辦?”


    方鴴像是看呆瓜一樣看著他們的這位詩人小姐,“他沒帶走倒黴的是他,又不是我,退一萬步說這個計劃就算失敗,我們又不會損失什麽。”


    “白賺的事情,為什麽不試一試呢?”


    他默默感受著那聖白樹心之中發條妖精核心水晶的存在,“你看,這不就成功了麽?”


    天藍‘啊’了一聲,“那艾德哥哥,你要他幫我們辦什麽事?”


    “笨蛋,”這下連帕克都忍不住了,“你沒發現那家夥甚至連對方的通訊手段都沒讓他留下麽,他根本不在意那混蛋幫我們辦什麽事,隻要對方帶著那東西就行了——”


    帕帕拉爾人歎了口氣。


    這個主意多半不是方鴴想得出來的,他看了看一旁正微微笑著的希爾薇德,心想又是這個壞心眼的女人在一旁教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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