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兒自白篇1
``````````````
要每天通信以現在的通訊水平我不以為他能做到，所以在他離開第二天，綠玉興衝衝地舉著應該被稱為紙條的‘信’跑到我麵前時，我著實嚇了一跳。信的內容隻有兩個字''想你''，細長的紙條上他用蠅頭小楷寫了五十一遍！他在身邊時還不覺得，他真得很任性！
我知道條件有限不能多寫思來想去最後我迴信時隻寫了三個字，之後也是因為太珍惜所以每每提筆心頭湧起的萬般思緒也隻化作這三個字，直到後來通信中斷我們失去聯係。
我們分開的那五個月零八天是我短暫生命中最痛苦的日子，如果早知道要發生的事，我想我會拋棄所有顧慮跟在他身邊。畢竟我也隻是個自私的女人。
三月十七
美夢中的我被綠玉強行搖醒，睜開迷蒙的眼睛綠玉焦慮的麵容在眼前放大。“什麽事啊？”我捂著嘴巴打了個哈欠含糊不清地問道。
“娘娘，貞妃娘娘要生了。”
“什麽？”我一個激靈坐起身緊張地問道：“現在？太醫不是說還要五天嗎？”
“奴婢也不清楚，剛剛順煇院的宮女跑來稟告說貞妃娘娘像要生產了，這會肚子痛得快要暈過去可是到處也找不到接產嬤嬤和太醫。”
“什麽？”我心中一驚急忙跳下床，一邊吩咐人去找失蹤的太醫嬤嬤一邊讓小路子去禦醫署再宣幾個太醫和接產嬤嬤進宮，然後草草穿好衣服隨便挽了個髻也往順煇院趕去。
曾經有段時間我對曆史故事著迷，從中間接知道在古代女人生孩子就等於一腳已踩在鬼門關上隨時都會沒命。知道貞妃生產的日子將近，為防萬一我明明安排太醫和接產嬤嬤輪番守在順煇院不得離開，怎麽會在這個時候不見人？
在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趕到順煇院時貞妃已快要暈厥。望著床上臉色慘白滿頭大汗幾近昏死的貞妃我胸口一窒便覺腳下虛浮無力眼冒金星，越來越重的暈炫感使我無法思考，我捂住胸口悶悶地說：“綠玉，我們出去。”看出我的不對勁，綠玉忙攙扶著我走出內室。
扶著綠玉在院中換了口新鮮空氣，那種憋悶窒息的感覺才有所好轉。在禦醫署的太醫和接生嬤嬤也趕來後我浮燥不安的心才稍稍安定下來，但是屋內混合著血腥的混濁空氣使我的身體仍舊很不舒服。
沒有表，我猜想可能已過去一小時！貞妃的嘶喊不斷傳來，陪在外間的太醫說這是正常現象，可那間隔傳出的淒厲聲讓我真得無法相信他們的話。
無法再安靜地保持形象，我站起身想要進去看看情況，在我還沒走到門口時一聲嬰兒啼哭從裏間傳出猶如天籟。緊崩的神經鬆開後我深深吐出一口氣情不自禁地笑了。
小宮女打起門簾我步入內室，接生的嬤嬤興奮地抱過孩子給我看：“皇後娘娘，是位小公主。”
看到那個曆經艱險的小家夥蜷縮著像隻紅色的小老鼠，我笑著說：“好小啊！小家夥你可把你媽媽折騰苦了，以後要好好孝順她知道嗎！”這一刻我真心地佩服貞妃，她是個了不起的母親。
“啊！”是貞妃的痛唿聲。我驚慌地向床看去，床尾跪著的嬤嬤喊道：“不得了，還有一個。”
“什麽？還有？我，我不行了，我一點力氣也沒有了。”貞妃無力地哭嚷起來。
“娘娘，您加把勁，你用力呀。”
“不行，不，我，不行了。”
如果放棄孩子和她都會有危險，不能放棄。那時我腦中隻有一個念頭：無論如何不可以放棄。我衝到貞妃麵前拉過她的手盡力用最平和的語氣說道：“貞妃，你睜開眼看看，那邊，你的孩子多可愛。她們是姐妹，你怎麽可以救了這個而放棄另一個。她是你的孩子，你不能放棄她。聽到沒，加油啊！不要放棄。”我用力握著她的手，好想把我們力量傳給她。
“皇後娘娘，”貞妃撐開眼望向我，往日精明的雙目少了算計少了淩厲此刻看上去更加美豔動人。“你為什麽？啊……”
“加把勁啊，娘娘。”接產的嬤嬤喊道。
我握緊貞妃的手對她喊道：“加油，加油，不要放棄。為了你的孩子，為了你自己，你不能放棄。”但是握著手越來越無力。
“娘娘暈過去，快快點，掐人中。”接產嬤嬤驚慌地叫起來。“快拿救參湯，”
看著參湯一點點從貞妃嘴角流出，我的心也一點點往下沉。我焦急地拉過接產嬤嬤吼道：“怎麽辦，這會兒應該怎麽辦？”
“娘娘息怒，老奴也無對策了，產婦這會氣力已盡，隻怕是，隻怕是兇多吉少。”
“胡說。”我心髒猛跳耳裏嗡嗡作響，滿腦子都是：不能死。“綠玉，快去問問太醫們，讓他們想辦法，快。”
“是，娘娘。”綠玉聞言飛奔著衝出內室。
我繼續低下頭給貞妃說話，突然混亂的大腦中閃過一個畫麵。我猛地奪過接產嬤嬤手中的參湯自己含了一大口然後對上貞妃的嘴，頓時屋子裏一片抽氣聲。
“娘娘，太醫說…。。”
又喂進一口我迴過頭對呆住的綠玉怒斥道；“發什麽呆，太醫說什麽？”
綠玉似真得被我嚇倒了小臉一下子變得通紅：“太醫說，必須讓貞妃娘娘醒過來否則會很危險。”
“費話！他們怎麽一個也不進來，我又不是大夫我怎麽知道怎麽做！”
“這…… 娘娘，太醫不能進產房。”
“皇後娘娘，這使不得，使不得啊！”接生嬤嬤嚇得一個跪在床上，一個爬在地直喊使不得。
“都是屁話，人都要死了哪來那麽多講究！”不理會屋子裏的人，我衝到外間對那些捏胡子轉圈的太醫吼道：“快去弄醒貞妃娘娘，否則你們都別想好過。”
太醫們嚇得全體跪倒在地直唿一些什麽禮義廉恥。我實在沒心思聽他們費話，大喊道：“住嘴，統統住嘴。”我明白此刻就算我拿刀架在他們脖子上他們也不會就犯，那些深入他們骨髓的封建教條高於任何生命。壓下悲憤的情緒我問道：“還有什麽辦法可行？”
“老臣認為，或許在貞妃妃娘娘的痛穴施針還有一線生機。”
我認得說話的人，他是上次給宇看病的元老太醫，聽說他雖為人古板但醫術很精湛。“好，你教我。”
右手握著金針左手找好穴位，我做了個深唿吸暗暗告訴自己鎮定。針入七分時貞妃發生一聲輕哼悠悠轉醒。
“娘娘醒了。”一屋子歡唿聲，“娘娘醒了。”
“你聽好，你不是要為皇上生兒子嗎？你肚子裏就是個皇子。如果你放棄這個兒子，皇上迴來絕對不會原諒你！”此刻也隻有這個理由能成為她的精神支柱了吧！經過前麵的許多驚嚇這會我腦中反而無比清明。我迅速地拔出金針給接產嬤嬤使了個準備的眼色，握著貞妃手道：“吸氣，吐氣，再吸氣，再吐氣時就要用力。”
貞妃如同被施咒一般沒有多餘的動作隻是聽話地照著做，經過兩次痛苦的努力終於在第三次時，接產嬤嬤興奮地喊道：“頭出來了，娘娘再加把勁，再加把勁。”
我沒想到真被我說中了，那孩子確實是個皇子。或許我和他真得很有緣份，每次我抱著他時他都會咧嘴衝著我笑。後來，宇見我喜歡的緊便生了把他過繼給我的念頭但被我拒絕了。他是貞妃拚了命和上天奪迴的孩子，我不能。
從順煇院出來時天已大亮，懷著愉快的心情拖著疲憊的身體迴到紫雲宮我倒床就睡。醒來時已是下午，綠玉笑嗬嗬拉著我往浴室走去：“午後太後娘娘來過，見您睡著也不讓人驚動就在您床邊坐了會，走時還囑咐我們要好好侍候您呢！”
我無法置信地停下腳步問道：“真得？”。
綠玉笑眯眯地說：“真得。”她低頭的瞬間笑容忽然收斂，聲音裏透著心痛地說：“老天有眼，也不枉您那麽拚命救了貞妃母子，還疼嗎？”
“啊？”這時我才發現我的右手上全是抓痕。“不疼了。好餓啊，我要快快洗個澡然後去吃飯。”我開心地伸了個懶腰大步朝浴室走去。
今天的事震憾了我，讓我深深體會到母愛才是世間最偉大最無私的愛！母親可以為了孩子忍受所有苦痛甚至是放棄自己的生命，她們對子女做的任何事都是出於對他們的愛。太後娘娘也是如此吧！她愛宇，所以她無法接受上官思瑾，但是將來她一定會接受我。我要讓她知道，我是多麽感謝她生育了宇，我也要讓她知道我愛宇，我也愛她。
自那之後，太後對我態度果真親呢許多，宮裏其他的人對我也不再似從前那樣畏畏縮縮見麵就躲。
孩子滿月時太後賜了名：紹娉，紹祥。
之後的二個月裏，我努力彌補著我和太後的關係；宮中的日常瑣事在小路子的指點下也漸漸上手；貞妃對我則比較矛盾，好在我去看紹祥和紹娉她並不反對；雲羅是一位嚴師，她才不管我多忙每日裏依舊往紫雲宮跑，一定要親自看著我練琴習舞。不過，老實說我的古箏彈得是越來越有模樣了，身體也比從前柔軟許多，最要的是我不用再節食減肥。
朝中時常會傳迴前線戰況，都是講皇朝軍隊在南昭境內迅若疾風、勢若破竹、節節取勝的勝利消息。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很順利，沒有宇在身邊的日子我也能努力過得開心快樂。我把宇的信按時間編號和他送我的玉玲瓏一起放在床頭那個六角盒中，每當我想他的時候就把它們拿出來看看。宇的信現在要每隔三五天我才可能收到一封，信中也偶會提及戰況。
這一次我等了十天，不過等來了一個好消息。
“綠玉，綠玉！他要迴來了！宇要迴來！”我開心地捧著信在地上不停地轉著圈。
“是，您慢點仔細摔了。”綠玉笑著放下手中的女紅向我走過來。
“綠玉，綠玉。”我拉著綠玉轉起圈來。
“娘娘，慢點慢點嘛。”
“姐姐，什麽事你這麽高興？”是雲羅，我開心地跑過去拉起雲羅道：“雲羅，告訴你個好消息，宇再有兩個月就要迴來了。”
“真得嗎？”雲羅驚訝地笑著問道：“姐姐怎麽會知道，是母後說的嗎？”
“嗯？”我突然意識到我從來沒有對除綠玉外的人講過我和宇通信的事。這下怎麽辦？“對啊！”我撒謊了。不敢看雲羅我連忙心虛地轉移話題：“我們去練琴，他迴來我要嚇他一跳。走吧。”
後元四年六月二十九
這一天是紹祥和紹娉百天，太後特意在金華宮擺了酒為他們慶祝。沒有往日的奢華沒有分席而坐，所有人都圍坐在一張大圓桌上。我坐在太後左邊，雲羅在我左邊，貞妃做為今天的主角坐在太後的右側，其他人依次按品級而坐。
用過午膳各宮都送上各自的賀禮。太後送了一對‘光白子’玉佛；我送得是一對和田玉獅子；雲羅送得是一對溜金翡翠馬，湘妃送了一對瑪瑙龍鳳佩，其他人也好像約好似地都是成對或金銀或玉石的玩件。
品茶的時候，兩個小寶貝又被奶娘抱了迴來。太後先抱過小紹祥逗了一陣就交給了我。我開心地不停逗弄著懷裏的小紹祥引得他咯咯直笑。
“紹祥好可愛，姐姐讓我抱抱。”雲羅興奮地伸過手來和搶懷裏的紹祥。
我笑著往後縮了下道：“你慢點，急急燥燥的。”我小心把紹祥放進雲羅懷裏，哪知道小孩子剛進她懷裏竟癟著嘴巴哇哇哭起來，把雲羅嚇得連忙把孩子又塞迴給我：“姐姐救命！老天，他怎麽了？他為什麽哭？”雲羅驚慌失措得的小臉引得大家都哈哈大笑。
我忍著笑抱過小紹祥道：“你們倆真不知道是誰嚇到誰了。”
“乖寶貝，寶貝乖，……”我輕哼起自已隨口編的調子專注地左右輕搖懷裏的小紹祥，沒想到的是他竟然馬上就止住哭眨巴著一烏黑的大眼睛望著我，好像他在很專注地聽我唱歌。
“姐姐好厲害。”雲羅崇拜似得感歎道。
聞言我不好意思地抬起頭想要告訴她小聲點時發現所有人都在看著我，連太後也一樣，她們的眼中是很單純地讚賞。後來的日子裏每每想到那時的情景我都會無限感慨。如果她們生在平常百姓家，如果她們有一個平凡的丈夫，那她們一定都是溫柔的妻子、慈愛的母親、善良的女人。
那一刻太後看我的眼神好溫柔好像媽媽的眼神，但令我沒想到的是在不到一分鍾之後在那雙眸子裏剩下的隻有厭惡與怨恨。
“小路子見過太後娘娘，皇後娘娘，各位主子。”小路子麵色凝重地行著跪安禮，歡樂溫馨的氣氛陡然間被莫名的肅殺之氣淹沒。
“起來吧，什麽事？”太後娘娘平靜地問道。
小路子起身時地擔憂一瞥讓我的心髒猛地一窒，是宇出事了嗎？聽到他說“迴太後娘娘，上官靖和上官北領兵逼宮此刻正在攻打東華門和神武門。”無法仔細思考他的話我隻是明白他不是在說宇，靜止的心髒才複又跳躍起來。
太後娘娘怒嗬道：“你說什麽？”
小路子又迴了一遍道：“迴太後娘娘，上官靖和上官北率京邊守備二萬餘人揚言要清君側，正率兵分別攻打東華門和神武門試圖逼宮。”
逼宮？謀反？小路子口中的上官靖是上官思瑾二舅，上官北是她的二表哥。這時我才明白小路子那一瞥是在為我擔心。
我不知道這次上官家到底有多少人參與其中，但是我知道，這一次上官家再難逃來滅頂之災。
太後冷笑一聲道：“這就是我皇朝的忠臣良將，這就是上官雲天調教出來的好兒子。好，實在是很好，三朝老臣，忠義之門，好，好，好……”
此刻我抱著小紹祥還站在桌旁，所以那十幾道敵意的目光和太後混沌的目光匯成一束向我射來時我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出兩步，胸口跟著開始隱隱發悶。
在她們眼中叛軍是我的至親，而我自然也成了叛徒成了她們的敵人。此刻的我有口難辯，我委屈地望向太後希望她能公正地對待我，但是前一分鍾的溫柔早已不複存在。
“來人，把二皇子抱下去吧。”太後冷冷地看著我吩咐道。
“母後！”我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眼中竟不爭氣地湧起淚花，胸中鬱悶地像是要爆炸一般。
太後不再看我冷冷掉過頭問道：“皇宮如今是誰在守衛？”
“迴太後，此刻東華門守將是左羽林甘寧，神武門守將是右龍武典韋，西華門守將是右羽林許諸德，午門守將是左龍武徐晃，宮內此時除去左右羽林軍和左右龍武軍在守衛外，左右神武軍也已趕去支緩。東宮六率已在宮外待命，率將軍陸遜已派人出宮聯係十二衛。”
窒息暈眩伴著惡心欲嘔一波波向我襲來，我咬緊唇強忍著不停地告誡自己不能在這時候倒下，我必須撐到危機解除我必須盡我所能保護他的家人。
“嗯，你去吧。有任何情況馬上迴報。”太後已經冷靜下來神色不再如前那樣激動。
“是。”小路子依命退了出去。
安靜。
太後不言不語思考著事情，貞妃輕哄著女兒入睡，大皇子紹陽好像也受到了驚嚇坐在湘妃的腿上抱著母親悄悄觀察著眾人，左昭儀依舊冷冷淡淡隻是細挑的眉有些打結，雲羅若有所思地不停轉著手裏的絲帕。
努力分散著注意力卻沒想到我會咬破自己的唇，口中的血腥味使我再也忍不住胃中的不適，我轉過身向外跑去。
“攔住皇後。”太後怒嗬道。
幾個宮女圍了過來，我忙蹲下身伸手示意她們不要接近。胃裏不停地翻江倒海，大腦也無法再思考一片混沌，暈炫感越來越重我還沒來得出聲便失去了知覺。
紫雲宮再醒來時是三天以後的事情。我是在紫雲宮的鳳床上醒過來的，當時隻是綠玉一個人守在我身邊。
“娘娘，娘娘您醒醒，娘娘，綠玉求您醒來吧。”
不知道為什麽，當我可以睜開眼時我的第一反應是伸出右手撫上自己的小腹，因為那裏有種空落落的感覺。不隻是那裏，我的腦子也是白茫茫一片什麽都沒有，沒有前生的記憶沒有今生的情仇。
“娘娘，娘娘，”綠玉撕心裂肺的喊聲傳來顯得那麽遙遠。“娘娘，娘娘您不要嚇我，您看看我，您看看我。”
孩子！我有過一個孩子？我和宇的孩子！
我轉動目光望向綠玉，她美麗的重眼此時因紅腫看起來有些嚇人。“綠玉，我有寶寶了嗎？”
綠玉欣喜若狂的抓過我手眼淚也瘋狂地湧出來，她的淚珠兒不停跌落在我的臉上。“娘娘，您認得我了，您醒來了，您終於醒來了。”
看到綠玉痛哭的樣子我的心又些發痛的感覺，我抬起另一隻手幫她擦起眼淚。“不要再哭了。我會難過。”
“我不哭，我不哭了。”綠玉用袖子抹了把眼淚，別扭地笑了。
“比哭還難看。”我脫口而出。
“娘娘，你得吃點東西。我這就去給你準備。”綠玉又抹了抹眼睛鬆開我向外跑去。
我望向她的背影發現今天的紫雲宮裏空無一人。腦子開始轉動，一些模糊的聲音和影子零零散散迴到腦海之中。
奇跡……三個多月，可惜……情緒不穩，受驚……緊張……思慮過重……。
綠玉去了很久才迴來，拖盤上擺了幾碟小菜和一碗白米粥。她迴來時臉上仍有憤憤不平之色。
吃東西時我發現綠玉一直在躲避我的視線她不敢看我。吃過飯綠玉慌忙收拾著說要送出去。我一把拉過她說道：“放在那裏，我有話說。”
綠玉緊張地低下頭甚至手在微微地發抖。
“叛軍敗了？”
“敗了。”
“我為什麽暈倒？”
綠玉一臉痛苦之色低頭看著自已的腳久久無聲。“娘娘。”最後她突然跪道在我床前哭道：“都是奴婢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照顧好娘娘，是我的錯，我居然沒有發現娘娘有了小皇子，我居然讓娘娘受了那麽大的委屈，是我，都是我，是我害了小皇子，我該死。”
腦子嗡一聲，我死命地閉起了眼。是真得，都是真得。
“娘娘，娘娘…。。”
之後的半個多月裏，我掉進由自責、內疚、憤怒、不甘、後悔、悲痛很多很多的情緒糾結成的巨大旋渦中無法自拔。我就像個傻子似的每日裏什麽也不做隻會抱著宇的信思念著我們消失的孩子，連生活起居也完全是綠玉在照顧。
紫雲宮已不再是往日的紫雲宮，雄偉華麗的殿宇裏如今隻剩我和綠玉兩人，真得可以用相依為命來形容。我的‘親人’接二連三犯下謀逆之罪，這會太後還允許我在這裏苟延殘喘隻是不想讓前線的宇分心吧！
我被軟禁在紫雲宮的一個月裏，雲羅是唯一來看望過我的人，也是因為她的一番話，幾近崩潰的我才終於找迴了理智。
``````````````
要每天通信以現在的通訊水平我不以為他能做到，所以在他離開第二天，綠玉興衝衝地舉著應該被稱為紙條的‘信’跑到我麵前時，我著實嚇了一跳。信的內容隻有兩個字''想你''，細長的紙條上他用蠅頭小楷寫了五十一遍！他在身邊時還不覺得，他真得很任性！
我知道條件有限不能多寫思來想去最後我迴信時隻寫了三個字，之後也是因為太珍惜所以每每提筆心頭湧起的萬般思緒也隻化作這三個字，直到後來通信中斷我們失去聯係。
我們分開的那五個月零八天是我短暫生命中最痛苦的日子，如果早知道要發生的事，我想我會拋棄所有顧慮跟在他身邊。畢竟我也隻是個自私的女人。
三月十七
美夢中的我被綠玉強行搖醒，睜開迷蒙的眼睛綠玉焦慮的麵容在眼前放大。“什麽事啊？”我捂著嘴巴打了個哈欠含糊不清地問道。
“娘娘，貞妃娘娘要生了。”
“什麽？”我一個激靈坐起身緊張地問道：“現在？太醫不是說還要五天嗎？”
“奴婢也不清楚，剛剛順煇院的宮女跑來稟告說貞妃娘娘像要生產了，這會肚子痛得快要暈過去可是到處也找不到接產嬤嬤和太醫。”
“什麽？”我心中一驚急忙跳下床，一邊吩咐人去找失蹤的太醫嬤嬤一邊讓小路子去禦醫署再宣幾個太醫和接產嬤嬤進宮，然後草草穿好衣服隨便挽了個髻也往順煇院趕去。
曾經有段時間我對曆史故事著迷，從中間接知道在古代女人生孩子就等於一腳已踩在鬼門關上隨時都會沒命。知道貞妃生產的日子將近，為防萬一我明明安排太醫和接產嬤嬤輪番守在順煇院不得離開，怎麽會在這個時候不見人？
在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趕到順煇院時貞妃已快要暈厥。望著床上臉色慘白滿頭大汗幾近昏死的貞妃我胸口一窒便覺腳下虛浮無力眼冒金星，越來越重的暈炫感使我無法思考，我捂住胸口悶悶地說：“綠玉，我們出去。”看出我的不對勁，綠玉忙攙扶著我走出內室。
扶著綠玉在院中換了口新鮮空氣，那種憋悶窒息的感覺才有所好轉。在禦醫署的太醫和接生嬤嬤也趕來後我浮燥不安的心才稍稍安定下來，但是屋內混合著血腥的混濁空氣使我的身體仍舊很不舒服。
沒有表，我猜想可能已過去一小時！貞妃的嘶喊不斷傳來，陪在外間的太醫說這是正常現象，可那間隔傳出的淒厲聲讓我真得無法相信他們的話。
無法再安靜地保持形象，我站起身想要進去看看情況，在我還沒走到門口時一聲嬰兒啼哭從裏間傳出猶如天籟。緊崩的神經鬆開後我深深吐出一口氣情不自禁地笑了。
小宮女打起門簾我步入內室，接生的嬤嬤興奮地抱過孩子給我看：“皇後娘娘，是位小公主。”
看到那個曆經艱險的小家夥蜷縮著像隻紅色的小老鼠，我笑著說：“好小啊！小家夥你可把你媽媽折騰苦了，以後要好好孝順她知道嗎！”這一刻我真心地佩服貞妃，她是個了不起的母親。
“啊！”是貞妃的痛唿聲。我驚慌地向床看去，床尾跪著的嬤嬤喊道：“不得了，還有一個。”
“什麽？還有？我，我不行了，我一點力氣也沒有了。”貞妃無力地哭嚷起來。
“娘娘，您加把勁，你用力呀。”
“不行，不，我，不行了。”
如果放棄孩子和她都會有危險，不能放棄。那時我腦中隻有一個念頭：無論如何不可以放棄。我衝到貞妃麵前拉過她的手盡力用最平和的語氣說道：“貞妃，你睜開眼看看，那邊，你的孩子多可愛。她們是姐妹，你怎麽可以救了這個而放棄另一個。她是你的孩子，你不能放棄她。聽到沒，加油啊！不要放棄。”我用力握著她的手，好想把我們力量傳給她。
“皇後娘娘，”貞妃撐開眼望向我，往日精明的雙目少了算計少了淩厲此刻看上去更加美豔動人。“你為什麽？啊……”
“加把勁啊，娘娘。”接產的嬤嬤喊道。
我握緊貞妃的手對她喊道：“加油，加油，不要放棄。為了你的孩子，為了你自己，你不能放棄。”但是握著手越來越無力。
“娘娘暈過去，快快點，掐人中。”接產嬤嬤驚慌地叫起來。“快拿救參湯，”
看著參湯一點點從貞妃嘴角流出，我的心也一點點往下沉。我焦急地拉過接產嬤嬤吼道：“怎麽辦，這會兒應該怎麽辦？”
“娘娘息怒，老奴也無對策了，產婦這會氣力已盡，隻怕是，隻怕是兇多吉少。”
“胡說。”我心髒猛跳耳裏嗡嗡作響，滿腦子都是：不能死。“綠玉，快去問問太醫們，讓他們想辦法，快。”
“是，娘娘。”綠玉聞言飛奔著衝出內室。
我繼續低下頭給貞妃說話，突然混亂的大腦中閃過一個畫麵。我猛地奪過接產嬤嬤手中的參湯自己含了一大口然後對上貞妃的嘴，頓時屋子裏一片抽氣聲。
“娘娘，太醫說…。。”
又喂進一口我迴過頭對呆住的綠玉怒斥道；“發什麽呆，太醫說什麽？”
綠玉似真得被我嚇倒了小臉一下子變得通紅：“太醫說，必須讓貞妃娘娘醒過來否則會很危險。”
“費話！他們怎麽一個也不進來，我又不是大夫我怎麽知道怎麽做！”
“這…… 娘娘，太醫不能進產房。”
“皇後娘娘，這使不得，使不得啊！”接生嬤嬤嚇得一個跪在床上，一個爬在地直喊使不得。
“都是屁話，人都要死了哪來那麽多講究！”不理會屋子裏的人，我衝到外間對那些捏胡子轉圈的太醫吼道：“快去弄醒貞妃娘娘，否則你們都別想好過。”
太醫們嚇得全體跪倒在地直唿一些什麽禮義廉恥。我實在沒心思聽他們費話，大喊道：“住嘴，統統住嘴。”我明白此刻就算我拿刀架在他們脖子上他們也不會就犯，那些深入他們骨髓的封建教條高於任何生命。壓下悲憤的情緒我問道：“還有什麽辦法可行？”
“老臣認為，或許在貞妃妃娘娘的痛穴施針還有一線生機。”
我認得說話的人，他是上次給宇看病的元老太醫，聽說他雖為人古板但醫術很精湛。“好，你教我。”
右手握著金針左手找好穴位，我做了個深唿吸暗暗告訴自己鎮定。針入七分時貞妃發生一聲輕哼悠悠轉醒。
“娘娘醒了。”一屋子歡唿聲，“娘娘醒了。”
“你聽好，你不是要為皇上生兒子嗎？你肚子裏就是個皇子。如果你放棄這個兒子，皇上迴來絕對不會原諒你！”此刻也隻有這個理由能成為她的精神支柱了吧！經過前麵的許多驚嚇這會我腦中反而無比清明。我迅速地拔出金針給接產嬤嬤使了個準備的眼色，握著貞妃手道：“吸氣，吐氣，再吸氣，再吐氣時就要用力。”
貞妃如同被施咒一般沒有多餘的動作隻是聽話地照著做，經過兩次痛苦的努力終於在第三次時，接產嬤嬤興奮地喊道：“頭出來了，娘娘再加把勁，再加把勁。”
我沒想到真被我說中了，那孩子確實是個皇子。或許我和他真得很有緣份，每次我抱著他時他都會咧嘴衝著我笑。後來，宇見我喜歡的緊便生了把他過繼給我的念頭但被我拒絕了。他是貞妃拚了命和上天奪迴的孩子，我不能。
從順煇院出來時天已大亮，懷著愉快的心情拖著疲憊的身體迴到紫雲宮我倒床就睡。醒來時已是下午，綠玉笑嗬嗬拉著我往浴室走去：“午後太後娘娘來過，見您睡著也不讓人驚動就在您床邊坐了會，走時還囑咐我們要好好侍候您呢！”
我無法置信地停下腳步問道：“真得？”。
綠玉笑眯眯地說：“真得。”她低頭的瞬間笑容忽然收斂，聲音裏透著心痛地說：“老天有眼，也不枉您那麽拚命救了貞妃母子，還疼嗎？”
“啊？”這時我才發現我的右手上全是抓痕。“不疼了。好餓啊，我要快快洗個澡然後去吃飯。”我開心地伸了個懶腰大步朝浴室走去。
今天的事震憾了我，讓我深深體會到母愛才是世間最偉大最無私的愛！母親可以為了孩子忍受所有苦痛甚至是放棄自己的生命，她們對子女做的任何事都是出於對他們的愛。太後娘娘也是如此吧！她愛宇，所以她無法接受上官思瑾，但是將來她一定會接受我。我要讓她知道，我是多麽感謝她生育了宇，我也要讓她知道我愛宇，我也愛她。
自那之後，太後對我態度果真親呢許多，宮裏其他的人對我也不再似從前那樣畏畏縮縮見麵就躲。
孩子滿月時太後賜了名：紹娉，紹祥。
之後的二個月裏，我努力彌補著我和太後的關係；宮中的日常瑣事在小路子的指點下也漸漸上手；貞妃對我則比較矛盾，好在我去看紹祥和紹娉她並不反對；雲羅是一位嚴師，她才不管我多忙每日裏依舊往紫雲宮跑，一定要親自看著我練琴習舞。不過，老實說我的古箏彈得是越來越有模樣了，身體也比從前柔軟許多，最要的是我不用再節食減肥。
朝中時常會傳迴前線戰況，都是講皇朝軍隊在南昭境內迅若疾風、勢若破竹、節節取勝的勝利消息。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很順利，沒有宇在身邊的日子我也能努力過得開心快樂。我把宇的信按時間編號和他送我的玉玲瓏一起放在床頭那個六角盒中，每當我想他的時候就把它們拿出來看看。宇的信現在要每隔三五天我才可能收到一封，信中也偶會提及戰況。
這一次我等了十天，不過等來了一個好消息。
“綠玉，綠玉！他要迴來了！宇要迴來！”我開心地捧著信在地上不停地轉著圈。
“是，您慢點仔細摔了。”綠玉笑著放下手中的女紅向我走過來。
“綠玉，綠玉。”我拉著綠玉轉起圈來。
“娘娘，慢點慢點嘛。”
“姐姐，什麽事你這麽高興？”是雲羅，我開心地跑過去拉起雲羅道：“雲羅，告訴你個好消息，宇再有兩個月就要迴來了。”
“真得嗎？”雲羅驚訝地笑著問道：“姐姐怎麽會知道，是母後說的嗎？”
“嗯？”我突然意識到我從來沒有對除綠玉外的人講過我和宇通信的事。這下怎麽辦？“對啊！”我撒謊了。不敢看雲羅我連忙心虛地轉移話題：“我們去練琴，他迴來我要嚇他一跳。走吧。”
後元四年六月二十九
這一天是紹祥和紹娉百天，太後特意在金華宮擺了酒為他們慶祝。沒有往日的奢華沒有分席而坐，所有人都圍坐在一張大圓桌上。我坐在太後左邊，雲羅在我左邊，貞妃做為今天的主角坐在太後的右側，其他人依次按品級而坐。
用過午膳各宮都送上各自的賀禮。太後送了一對‘光白子’玉佛；我送得是一對和田玉獅子；雲羅送得是一對溜金翡翠馬，湘妃送了一對瑪瑙龍鳳佩，其他人也好像約好似地都是成對或金銀或玉石的玩件。
品茶的時候，兩個小寶貝又被奶娘抱了迴來。太後先抱過小紹祥逗了一陣就交給了我。我開心地不停逗弄著懷裏的小紹祥引得他咯咯直笑。
“紹祥好可愛，姐姐讓我抱抱。”雲羅興奮地伸過手來和搶懷裏的紹祥。
我笑著往後縮了下道：“你慢點，急急燥燥的。”我小心把紹祥放進雲羅懷裏，哪知道小孩子剛進她懷裏竟癟著嘴巴哇哇哭起來，把雲羅嚇得連忙把孩子又塞迴給我：“姐姐救命！老天，他怎麽了？他為什麽哭？”雲羅驚慌失措得的小臉引得大家都哈哈大笑。
我忍著笑抱過小紹祥道：“你們倆真不知道是誰嚇到誰了。”
“乖寶貝，寶貝乖，……”我輕哼起自已隨口編的調子專注地左右輕搖懷裏的小紹祥，沒想到的是他竟然馬上就止住哭眨巴著一烏黑的大眼睛望著我，好像他在很專注地聽我唱歌。
“姐姐好厲害。”雲羅崇拜似得感歎道。
聞言我不好意思地抬起頭想要告訴她小聲點時發現所有人都在看著我，連太後也一樣，她們的眼中是很單純地讚賞。後來的日子裏每每想到那時的情景我都會無限感慨。如果她們生在平常百姓家，如果她們有一個平凡的丈夫，那她們一定都是溫柔的妻子、慈愛的母親、善良的女人。
那一刻太後看我的眼神好溫柔好像媽媽的眼神，但令我沒想到的是在不到一分鍾之後在那雙眸子裏剩下的隻有厭惡與怨恨。
“小路子見過太後娘娘，皇後娘娘，各位主子。”小路子麵色凝重地行著跪安禮，歡樂溫馨的氣氛陡然間被莫名的肅殺之氣淹沒。
“起來吧，什麽事？”太後娘娘平靜地問道。
小路子起身時地擔憂一瞥讓我的心髒猛地一窒，是宇出事了嗎？聽到他說“迴太後娘娘，上官靖和上官北領兵逼宮此刻正在攻打東華門和神武門。”無法仔細思考他的話我隻是明白他不是在說宇，靜止的心髒才複又跳躍起來。
太後娘娘怒嗬道：“你說什麽？”
小路子又迴了一遍道：“迴太後娘娘，上官靖和上官北率京邊守備二萬餘人揚言要清君側，正率兵分別攻打東華門和神武門試圖逼宮。”
逼宮？謀反？小路子口中的上官靖是上官思瑾二舅，上官北是她的二表哥。這時我才明白小路子那一瞥是在為我擔心。
我不知道這次上官家到底有多少人參與其中，但是我知道，這一次上官家再難逃來滅頂之災。
太後冷笑一聲道：“這就是我皇朝的忠臣良將，這就是上官雲天調教出來的好兒子。好，實在是很好，三朝老臣，忠義之門，好，好，好……”
此刻我抱著小紹祥還站在桌旁，所以那十幾道敵意的目光和太後混沌的目光匯成一束向我射來時我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出兩步，胸口跟著開始隱隱發悶。
在她們眼中叛軍是我的至親，而我自然也成了叛徒成了她們的敵人。此刻的我有口難辯，我委屈地望向太後希望她能公正地對待我，但是前一分鍾的溫柔早已不複存在。
“來人，把二皇子抱下去吧。”太後冷冷地看著我吩咐道。
“母後！”我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眼中竟不爭氣地湧起淚花，胸中鬱悶地像是要爆炸一般。
太後不再看我冷冷掉過頭問道：“皇宮如今是誰在守衛？”
“迴太後，此刻東華門守將是左羽林甘寧，神武門守將是右龍武典韋，西華門守將是右羽林許諸德，午門守將是左龍武徐晃，宮內此時除去左右羽林軍和左右龍武軍在守衛外，左右神武軍也已趕去支緩。東宮六率已在宮外待命，率將軍陸遜已派人出宮聯係十二衛。”
窒息暈眩伴著惡心欲嘔一波波向我襲來，我咬緊唇強忍著不停地告誡自己不能在這時候倒下，我必須撐到危機解除我必須盡我所能保護他的家人。
“嗯，你去吧。有任何情況馬上迴報。”太後已經冷靜下來神色不再如前那樣激動。
“是。”小路子依命退了出去。
安靜。
太後不言不語思考著事情，貞妃輕哄著女兒入睡，大皇子紹陽好像也受到了驚嚇坐在湘妃的腿上抱著母親悄悄觀察著眾人，左昭儀依舊冷冷淡淡隻是細挑的眉有些打結，雲羅若有所思地不停轉著手裏的絲帕。
努力分散著注意力卻沒想到我會咬破自己的唇，口中的血腥味使我再也忍不住胃中的不適，我轉過身向外跑去。
“攔住皇後。”太後怒嗬道。
幾個宮女圍了過來，我忙蹲下身伸手示意她們不要接近。胃裏不停地翻江倒海，大腦也無法再思考一片混沌，暈炫感越來越重我還沒來得出聲便失去了知覺。
紫雲宮再醒來時是三天以後的事情。我是在紫雲宮的鳳床上醒過來的，當時隻是綠玉一個人守在我身邊。
“娘娘，娘娘您醒醒，娘娘，綠玉求您醒來吧。”
不知道為什麽，當我可以睜開眼時我的第一反應是伸出右手撫上自己的小腹，因為那裏有種空落落的感覺。不隻是那裏，我的腦子也是白茫茫一片什麽都沒有，沒有前生的記憶沒有今生的情仇。
“娘娘，娘娘，”綠玉撕心裂肺的喊聲傳來顯得那麽遙遠。“娘娘，娘娘您不要嚇我，您看看我，您看看我。”
孩子！我有過一個孩子？我和宇的孩子！
我轉動目光望向綠玉，她美麗的重眼此時因紅腫看起來有些嚇人。“綠玉，我有寶寶了嗎？”
綠玉欣喜若狂的抓過我手眼淚也瘋狂地湧出來，她的淚珠兒不停跌落在我的臉上。“娘娘，您認得我了，您醒來了，您終於醒來了。”
看到綠玉痛哭的樣子我的心又些發痛的感覺，我抬起另一隻手幫她擦起眼淚。“不要再哭了。我會難過。”
“我不哭，我不哭了。”綠玉用袖子抹了把眼淚，別扭地笑了。
“比哭還難看。”我脫口而出。
“娘娘，你得吃點東西。我這就去給你準備。”綠玉又抹了抹眼睛鬆開我向外跑去。
我望向她的背影發現今天的紫雲宮裏空無一人。腦子開始轉動，一些模糊的聲音和影子零零散散迴到腦海之中。
奇跡……三個多月，可惜……情緒不穩，受驚……緊張……思慮過重……。
綠玉去了很久才迴來，拖盤上擺了幾碟小菜和一碗白米粥。她迴來時臉上仍有憤憤不平之色。
吃東西時我發現綠玉一直在躲避我的視線她不敢看我。吃過飯綠玉慌忙收拾著說要送出去。我一把拉過她說道：“放在那裏，我有話說。”
綠玉緊張地低下頭甚至手在微微地發抖。
“叛軍敗了？”
“敗了。”
“我為什麽暈倒？”
綠玉一臉痛苦之色低頭看著自已的腳久久無聲。“娘娘。”最後她突然跪道在我床前哭道：“都是奴婢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照顧好娘娘，是我的錯，我居然沒有發現娘娘有了小皇子，我居然讓娘娘受了那麽大的委屈，是我，都是我，是我害了小皇子，我該死。”
腦子嗡一聲，我死命地閉起了眼。是真得，都是真得。
“娘娘，娘娘…。。”
之後的半個多月裏，我掉進由自責、內疚、憤怒、不甘、後悔、悲痛很多很多的情緒糾結成的巨大旋渦中無法自拔。我就像個傻子似的每日裏什麽也不做隻會抱著宇的信思念著我們消失的孩子，連生活起居也完全是綠玉在照顧。
紫雲宮已不再是往日的紫雲宮，雄偉華麗的殿宇裏如今隻剩我和綠玉兩人，真得可以用相依為命來形容。我的‘親人’接二連三犯下謀逆之罪，這會太後還允許我在這裏苟延殘喘隻是不想讓前線的宇分心吧！
我被軟禁在紫雲宮的一個月裏，雲羅是唯一來看望過我的人，也是因為她的一番話，幾近崩潰的我才終於找迴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