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紅帆收迴紅纓槍,無奈道:“為何你每次都非要出現在我槍尖?”


    “我又不是什麽鬼鬼祟祟之人,既然來了,自然要讓你第一時間看見。”師玄瓔打量一圈小院,見院中有個小棚子,裏麵桌子上擺著一個食盒,顯然是肖紅帆的早餐,“邊吃邊聊?”


    食盒是邵大夫人命人送來,隻有一人份,肖紅帆正要開口喚人再做一份送來,卻被她阻止。


    “我不吃,你邊吃,我們邊聊。”師玄瓔已施施然落座,“不必管我,我不愛吃飯。”


    既然她說不吃,肖紅帆也不扭捏,將紅纓槍丟進兵器架,去井邊洗手。


    “不愛吃飯?”肖紅帆邊擦手邊在她對麵坐下。


    師玄瓔幼時在豬圈吃豬食,第一次吃上真正飯食的時候,她也不知道為什麽,第一反應並不是開心,而是直接吐了。


    有外門弟子不懷好意地當著她的麵開玩笑說:豬是不是吃不慣人吃的飯?


    師玄瓔覺得有可能,所以她把所有人的桌子都掀了。


    既然她吃不慣,誰都不準吃得慣!


    之後幾個月裏,她每天都要揍那幾個外門弟子一頓,強行喂他們吃豬食,然後問他們好不好吃,終於有一天那幾個人受不住了,一邊哭著往自己嘴裏塞豬食,一邊說好吃。


    彼時,師玄瓔看著自己的拳頭,悟了一個很樸素的道理:太過弱小,就隻能自己偷偷躲在豬圈吃豬食,如果強大起來,就能讓所有人都吃上豬食。


    “嗯,不愛吃。”師玄瓔沒有解釋,垂眸看著食盒一層一層被打開。


    肖紅帆吃的飛快,一個大包子三五口便下肚,但是動作並不算粗魯,吃飯間還不忘抽空問道:“不是要聊?”


    師玄瓔從善如流:“咱們找個時間去救被花州俘虜的那兩萬餘人……”


    “噗!咳咳咳咳咳!”肖紅帆忍住沒噴出飯來,掏出帕子捂住嘴,漲紅著一張臉不住咳嗽。


    肖紅帆是迫於形勢才會選擇到這裏來,她以為,這至少應該是一次坦誠布公的談話,不料對方竟然一上來就要拉著她幹大事?!


    “你沒事吧?”師玄瓔覺得堂堂將星應該不會被嗆死,因此問得很不走心。


    肖紅帆並不在意,緩了片刻才開口:“我想,我至少應該知道你是誰。”


    “陳文江。”


    轟隆——


    晴空之上驟然炸響一聲驚雷。


    師玄瓔漆黑的眼瞳驟然消失,雙眸隻剩下眼白,眉心一道極細的白光亮起。


    肖紅帆疑惑探頭看天,恰好錯過這一幕,再迴過頭時,隻是見她在微微出神:“陳文江……”


    這個名字對於肖紅帆來說僅僅是有些耳熟,肖紅帆盯著她的臉想了半晌才想起來:“你是小陳國公主!”


    不管是在小陳國還是瞿國,陳文江都是一個極沒有存在感的人,還是國破之日,她趴在敵國將領腳下如狗一樣哀哀乞憐,才一朝臭名遠揚。


    不過,在其兄陳瑄襯托之下,她仍然不是最“萬眾矚目”的那個。


    肖紅帆會知道她,還是因為瞿山花重金買下陳文江的當晚反被劫持,當時鬧得滿城雞飛狗跳,甚至都搜到從雁南那裏去了。


    “是我。”師玄瓔的聲音微啞,雙眼卻亮得驚人。


    肖紅帆微微一怔,見她鬢邊不知何時汗濕,方才還沒有焦距的眼眸裏,像是有火苗跳躍,有著還未來得及收斂殆盡的興奮和戰意。


    師玄瓔斜倚在圍欄上,微微偏頭,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天空,目光又迴到肖紅帆身上:“怎麽樣,肖將軍得知我的身份,是否還願意同我一起去花州救人?”


    肖紅帆總覺得她的笑帶著一種挑釁意味,再聽問話內容,似乎並不違和,但不知道為何,肖紅帆感覺這些情緒並非衝著自己而來。


    她腦海中略過無數問題,最後卻隻言簡意賅道:“救。”


    “我喜歡爽快人。”師玄瓔笑道,“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應該知道我想做些什麽,誌同道合才有未來,肖將軍以為呢?”


    “聽起來有點道理。”但肖紅帆從來不聽道理,隻看事實,若非對方在治理兩縣上用了心,她即便明知道未來結局也不會慌不擇路撞上來。


    肖紅帆繼續吃飯,師玄瓔安安靜靜地坐在對麵。


    良久。


    肖紅帆咽下最後一口飯,忍不住問:“你今天怎麽不跑了?”


    師玄瓔撩起眼皮:“不是等你吃完商量救人之事?”


    “罷了!”她並不是想問這個,但這個答案又好像沒什麽問題,於是也不再深究,飛快倒杯茶水漱口,擦了擦嘴,將帕子丟在桌上,直接起身,“那走吧,先去找邵將軍和邵大人。”


    師玄瓔欣然同去。


    起身之時,微微有些眩暈。


    方才她在肖紅帆麵前承認自己是陳文江的時候,天道殘念驟然強大起來,曾有一瞬間幾乎霸占了她的神府。


    神識與天道意識對衝真刺激!


    就是……她興奮之餘,總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點什麽……


    “噗!”


    白雪行一口血吐到案上,麵前如山的公文濺滿鮮血。


    黃縣丞見狀慌忙起身,高聲喊道:“來人!快來人呐!”


    幾名差役聞聲飛快跑進來:“大人,發生何事?!”


    “快請郎中!快去請郎中!”黃縣丞扶著滿頭白發、麵色青白的白雪行,顫聲道,“快快,道長要累死了!”


    “不用請郎中……”白雪行咽下喉頭腥甜,一把抓住黃縣丞的手臂,虛弱道,“去、請江、江……”


    黃縣丞連忙道:“快去請兩位小道長!”


    “是!”


    差役飛快跑到演武場門口,他們進不去結界,隻能站在門口高唿:“東先生!江先生!道長累吐血了!”


    差役見東方振天與江垂星在門口,急忙道:“兩位小先生快去看看吧,道長吐了好多血,把文書都給淹了!”


    兩人聞言,麵色一變,丟下差役轉瞬間出現書房。


    看著眼前情形,兩人不約而同地想打死那個差役,不過是噴濺範圍廣了一點,怎麽到了他嘴裏就血流成河了?


    不過,白雪行的狀態確實不算好。


    “似乎是神魂出了問題……”東方振天道。


    江垂星握住他手,喚道:“大長老!”


    白雪行尚有意識,聞言反握住江垂星的手,眉目之間透出一種平靜超脫:“小江,你、你去問問你師叔,她是不是屬狗。”


    江垂星懵了懵:“不是啊,她屬豬。”


    白雪行被他氣得白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嗨呀!你個瓜娃子!他又不是真滴想曉得宗主屬撒子!”東方振天鄙視道,“一定是宗主抓他腦闊的時候做了點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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