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皓辰迴過神來,轉筆的手停下來,勉強笑說:“我不餓。”

    盡管他臉上保持著笑意,裝的一副表麵上什麽事都沒有的樣子,甚至還多了種雲淡風輕的疏離感覺。

    但洛晚晴卻能看出來,這樣的笑容根本就是一種掩飾。

    有人難過悲傷時,將情緒全部都表現在臉上,甚至無意識的對親近的人口出惡言。

    有人則將情緒埋在心底,不願別人為他擔心,自己默默的消化著一切。

    蘇皓辰就屬於後者,明明自己受傷了,還笑著去維護安慰別人。這樣的他,更加讓人感到心疼。

    明明星耀公司已經開始重視他了,偏偏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飛來橫禍。經過幾年的等待忍耐,馬上就要熬出頭了,可一夕之間現實將夢擊得粉碎。

    明明自己才是受傷害最深的那個人,為什麽還要維護尹溪的聲譽,不願說出他生前做的那些醜事呢?憑什麽罵名全讓一個人承擔呢?

    這個傻子呀,真不知道他的心究竟有多善良,連傷害過自己的人都可以輕易原諒。

    洛晚晴看著他,雙目深情款款的說:“不想笑就不要笑了,在我麵前,可以不用偽裝的。”

    蘇皓辰聽到這話一怔,片刻後站起來抱住她,溫熱的胸膛貼著極近,穿來“咚咚”的心跳聲。

    他不善言辭的舌頭,因為緊張而變得打結:“幸……幸好有你。”

    臉頰變得緋紅,洛晚晴用力的迴抱住他,“你最脆弱的一麵,可以放心的呈現在我麵前,不用顧慮的……”

    蘇皓辰點點頭,略微哽咽的聲音又咽下去,這時候說再多感謝的話,也無法表達他的心情。

    在脆弱崩潰的時候,洛晚晴的出現無異於一抹陽光,照亮了他陰暗灰塵的世界,驅散了空中的陰霾。

    “今天是尹溪出殯的日子,我想去送他最後一程。”

    他平淡說出的話,卻不由讓洛晚晴吃了一驚,不過想了想也在意料之中。

    隨即又微笑說:“好,我陪你去。”

    尹溪的葬禮是不公開悼念形式,因為家屬心情太過悲痛,不接受任何媒體采訪,所以除了親友,粉絲和記者一律進不去。

    以現在的輿論下,如果蘇皓辰出現在靈堂上,公開表示追悼,被抓著生吞活剝了的可能性都有。

    但三天後,也就是今天,尹溪的骨灰會移至南山嶺安葬,完成最後一步葬禮儀式。

    蘇皓辰換上了肅穆莊重的黑色西服,但他的情緒還不穩定,所以由洛晚晴開車駕駛,直接前往南山嶺。

    或許是配合著悲傷的心情,連天空中也下起了小雨,霧蒙蒙的一片串聯成線,滴滴答答的落在車窗上。

    “四年前,也是這樣的天氣,霧蒙蒙的……我第一次見到尹溪。”

    蘇皓辰將車窗搖下來,將手伸出去,任憑細雨落在掌心,又順著手指滴落在地。

    “當時剛進入星耀公司當練習生,什麽都不懂,自然而然就被一些練習生前輩欺負,經常使喚我跑腿、打掃練習室。”

    洛晚晴沒有打斷,她本來就對蘇皓辰的一切都充滿好奇,可惜他很少提及以前的事。

    “同宿舍的尹溪看不下去了,就想幫我教訓他們。結果……我們兩個人被他們圍起來,狠狠打了一頓,反而被揍的得鼻青臉腫。但之後,他們就因為單方麵打架,被公司開除了。”

    將近一個半小時的路程,蘇皓辰斷斷續續說了很多事,像是將過往講給洛晚晴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他的練習生涯不長,隻有幾個月,但那裏麵滿滿的都是尹溪。

    兩人在上聲樂課的時候,因為遲到一起罰站……

    蘇皓辰的綜藝感差,總是被訓,尹溪就買了一摞笑話大全,每晚上臨睡前給他讀冷笑話……

    尹溪的舞蹈月考成績是b,跳舞總是慢半拍,蘇皓辰就天天陪他練到淩晨,再一起迴宿舍……

    等一起出道後,初期打拚時感情還在,兩人甚至還換著幾次穿過同一件衣服。

    蘇皓辰會在尹溪趕通告的時候,為他熬夜準備夜宵,叮囑明天要記得帶胃痛藥……

    尹溪也幫他收拾房間,為他準備有助於睡眠的熱牛奶,走機場的時候護住被粉絲圍堵的他……

    但之後,隨著時間的推移,組合利益矛盾的加深,消磨了單純,兩個少年的感情逐漸破裂。

    到達南山嶺後,接著雨勢望去,可以看到尹溪的父母和親友正在墓碑前哀悼。

    成排的陵墓和生命沉睡在青山之中,就算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也抵不過命運的折磨永遠躺在這裏。

    逝者為大,何況聽了蘇皓辰的講述,洛晚晴對尹溪已經沒有半分抱怨,反而湧起對生命消逝和感情脆弱的感慨。

    在車裏等了良久,哀悼的人才不舍的離開。

    大概還是不能接受一個鮮活生命的消逝,尹溪的母親已經哭暈過去,是被抬著離開的。

    蘇皓辰打開車門,細雨蒙蒙下完全沒有打傘的打算,直直向尹溪的墓前走去。

    墓碑上的肖像是尹溪三四年前的照片,整個人笑的燦爛如花,與如今在娛樂圈裏浸染久了,變得世故的尹溪恍若兩人。

    蘇皓辰看得一時恍然失神,仿佛還是四年前的那個他,他們之間從未發生過任何不愉快的事,更沒有決裂一說。

    他拿出手帕,擦拭著墓碑上落下的雨水,手指在照片上不停的摩挲。

    可總有新的雨水落下,怎麽也擦不幹。

    直到洛晚晴舉著傘遮住,墓碑上照片的雨水才被擦幹淨。

    “好久不見,不知道你想不想見到我……但無論你想不想見,我都是要來送你的……”

    蘇皓辰定定的看著照片,似乎尹溪就站在他的麵前,“最遙遠的距離是生與死,現在你如願了……離得我遠遠的了……”

    將手中的百合花放下之後,洛晚晴就不忍再聽他的呢喃之語。但持傘站在一旁,偏又聽得一清二楚。

    年少的感情最為純粹,也最為脆弱。

    尹溪在他的心裏,將永遠占據一席之地,無論四年前還是四年後,始終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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