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好幾日,星如雨把花千樹徹底當做透明人。


    任花千樹在一旁怎麽哄,她就是神情自若,該幹什麽就幹什麽。比如現在,星如雨坐在涼亭裏,邊扇扇子邊吃糕點,這天氣越來越熱,就快要是她的生辰了。


    花千樹不知從什麽地方冒出來,吩咐丫鬟們下去。他坐到星如雨對麵,露出溫柔含蓄的笑來:“糕點好吃嗎?”


    星如雨吃糕點的動作稍微頓了頓,繼續吃,無視他。


    騙了她兩年,害她傷心,還夜夜要摟著她睡。


    想到其實花千樹根本沒傻,還夜夜摟著她睡覺,自己換衣服有時都不避諱他,星如雨白嫩的臉頰頓時浮現大團可疑的紅暈。她放下扇子,起身就往涼亭外走去。


    花千樹見狀忙跟上去:“書房蚊子太多,我迴來睡好不好?”


    星如雨繼續朝前走,眼皮都不帶抬一下的。


    花千樹自認倒黴,和花永寧坐在古塔上,半天竟也說不出一個字。


    花永寧是得了皇帝特許才來陪他的,不禁好笑:“三弟,你這事兒我也幫不了你。你還是自求多福吧。”從來沒見過花千樹有如此蔫蔫的模樣,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卻讓人覺得平易近人了幾分,花永寧失笑。


    其實星如雨就是看上去柔柔弱弱的,誰不知道她做事從不拖泥帶水,估計這次這事兒她是鐵了心要和花千樹橫上一段時間了。


    花千樹曬著太陽,半晌才喑啞的吐出一句話:“還不夠。”


    “什麽?”花永寧沒聽懂她的意思,轉了臉過去瞧他。五月的太陽,正毒辣,花千樹閉著眼睛,神色倦怠。


    “她這氣其實生的不大,隻是給我擺了幾日臉色罷了。你迴去勸皇上,讓他將宮裏的公主隨便給我指一位。”


    花千樹眯著眼睛,看不清楚神色,花永寧卻背上一涼——


    “千樹,你該不會是想……”


    “她那麽聰明,咱們想要除掉祁王的事我怕被她發現了,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她真的氣壞腦袋,這樣她沒有功夫去管咱們的事兒,對她也是安全的。”花千樹在這節骨眼還能冷靜分析處理祁王的事,花永寧也是佩服的不行。


    他的智謀,果真足以令祁王當年差點狗急跳牆。


    “你可要想通,若是弟妹真的氣糊塗了,跟人跑了怎麽辦?”花永寧擺擺手,對這件事的風險度很是置疑,花千樹總是兵行險招,狠得連自己都不放過。


    花千樹淡淡一笑,一臉殘忍:“比起她跟別人跑了,我更希望她平平安安的,不受我的牽連。”


    祁王一事,萬一失敗,他不願意牽扯到星如雨。


    花永寧撇撇嘴:“你可真是對弟妹一往情深。”


    花千樹站起身來,高大的身影遮住了陽光,花永寧抬起頭看他,他白衣飄飄,是國家未來的棟梁之才,可花永寧卻不知道怎麽勸自己這個三弟。


    半個月後,水城有兩件大喜事發生。


    一是書香世家錦瑟小姐嫁給丞相長子,二是錦國夫人的三子,花千樹娶親,對象是皇帝的七妹鬱琬公主。


    鬱琬死不做妾,她進門是與星如雨平起平坐的位分。也是古往今來頭一遭。


    星如雨正在屋內讀書,門突然被推開,花子期匆匆走來,拉住星如雨的手就要往外走。


    自從上次那件事後,花子期就再也沒和星如雨見過麵。他一直覺得自己對不起星如雨,可眼下花千樹突然好轉後,竟然就要娶了鬱琬公主。


    “如雨,你跟我走吧。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花子期此刻全然忘了禮數,星如雨一雙眼睛紅腫紅腫的,一看就是哭了好幾夜。他再不能讓她這麽絕望下去。


    星如雨卻掙脫開他的手,似是問他,又像是喃喃自語:“晚了,一切都晚了。你若真心為我,當初我嫁過來時,你怎麽不帶我走……若你隻是為了那日的意亂情迷,大可不必……”


    “這兩年的相處,我知道你是個好女孩。如雨,我是禮部尚書,卻愛上自己的弟妹,但我騙不過自己,你跟我走吧。我帶你去天涯海角,永遠離開這個地方。”花子期說的動情,全然拋棄了一切。他年紀輕輕,有錦繡前程,如今卻為了星如雨,甘願放棄一切。


    說不感動,是假的。星如雨最初知道花千樹要娶鬱琬公主時,以為自己聽錯了。她發了瘋似的找花千樹,但一直纏著她的花千樹卻突然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花子期待她一直都很好的,從她過門開始,花千樹裝傻,是花子期陪她碧紗待月春調瑟,紅袖添香夜讀書,這幾日花子期更是時時出現,要帶她走,拋棄一切。


    星如雨心想,自己還等什麽呢,有個男人全心全意的愛她,更願意如戲文裏唱的那般,帶她逃往天涯海角。這不就是自己一直夢寐以求的愛情?


    更何況,廟會上那個老和尚也說了,花子期是他的良人。


    星如雨盯著花子期,蒼白的臉上又淌下兩行清淚:“大哥,你真的不後悔?”


    對於花子期來說,他寒窗苦讀,憑自己的實力入朝為官,為的不就是一展宏圖,為大周效力?星如雨隻歎自己為什麽沒能早點遇到花子期,非要等到花千樹負心後,才成就她和花子期的姻緣。


    花子期抱住她,低沉的聲音有種說不出的安撫人心的作用:“在遇見你之前,我隻想考取功名報效朝廷,可是和你朝夕相處後,我才知道,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星如雨歎了口氣,她閉了閉眼,仿佛能看見他們坐在小溪旁,桃樹下,把酒言歡的瀟灑生活。


    良久,星如雨推開花子期,緩緩道:“大哥,我想,即使花千樹負了我,我也想問問清楚。我不相信他會這麽待我。”


    花子期愣住,他沉默了一會兒問:“你果然心裏是隻有他。”


    “因為他是我的夫君。”星如雨忽然鬆了口氣,她還是選了花千樹,即使種種事件都表明花千樹負了她。可花千樹裝傻了兩年。星如雨心想,這次,她不會再相信花千樹製造的假象了。他是騙子。


    屋外的紅衣男子輕輕扯了扯嘴角,花永寧低聲道:“不愧是弟妹,大哥都拐不走。新郎官,現在該接新娘子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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