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很好啊,不生不滅的,我再也不用為了父親的渴望去努力,再也不用為自己的書畫比不上別人而自卑。”可能是覺察到林汐冷,阿白迅速調整了心理狀態,恢複了房間內的正常氣溫。他咧開嘴笑著:“你不知道,我的書畫在冥界很受歡迎的。冥王她尤其喜歡,簡直見不得我離開,總是讓我為她作畫提詩。”


    “額……”林汐腦補了一下絡腮胡子,兇神惡煞的閻羅王形象後,竟然一時無言以對。


    “你放開我,讓我過去!我不長那樣,我不長那樣!”房間角落,胡尹重用手牢牢地禁錮住因不滿林汐對其形象的想象,而想衝過去亮出原形的冥王神荼。


    “說好不讓他們發現我們在這裏才允許你跟過來的。”胡尹重絲毫不鬆手,平靜地陳述。


    冥王神荼一聽,泄了氣,站定在原地,很是委屈:“古月哥哥,你的心是不是當時安迴去的時候,安偏了!”


    一襲唐式的紅邊白底襦裙,身披著同樣的紅邊白底長袍,紅線在長袍上繡出了彼岸花的紋樣——冥王神荼就是這麽一位窈窕佳人。她見胡尹重隻是看向林汐不理自己,不禁歎氣搖頭:“怎麽說,我也是你的親妹妹。”


    “正因如此,我才把石墨帶來找你。”胡尹重攤開手心,即見一貓模樣的雕刻像。


    神荼接過雕刻,藏到袖子裏:“我這是為了獎勵優秀員工才破例幫你讓這貓靈實現心願後,仍能以靈的狀態留在冥界。”


    “你該想想自己怎麽留住人才。冥界如今的就業率也是堪憂。”胡尹重瞥了神荼一眼,就見神荼原神采奕奕的模樣瞬間變得楚楚可憐。


    “誰讓人間太精彩了呢?”神荼覺得自己作為冥界的老大,也是可憐:“不過,就算是天界,自從大戰後,所謂的神也所剩無幾了。哥哥,你真的不願意和帝君言和,迴去麽?”


    “我已經完成了石墨讓白無常與晴雪的轉世相認的心願,且‘願’我也收集完了,你可以帶上你的屬下離開了。”胡尹重不可能帶林汐去冥界,而在職的神冥又不能去被天界帝君列為禁地的古月雜貨鋪。所以在算到冥王與泰山神君的一期一會就在這兩天後,胡尹重就帶著林汐來了泰山“旅行”。


    神荼撇撇嘴,不滿道:“真是用完就扔啊你!”,但目光落到不遠處白無常身上時,她又換了語氣:“阿黑都第六任了,阿白還總是不願意輪迴。他總是說外麵競爭大,不想再去做那個達不到別人期望的庶子。但我心裏明白,他隻是放不下晴雪為了保護他心愛的石墨而死,心裏愧疚,才留在冥界,一次又一次地成為晴雪的引路使。他也知道自己那點故事和你們的驚世駭俗相比不算什麽,但他就是這麽固執地不想為人,我也就不逼他走了。”


    “他可以再留下來一個小時,但你不要為自己那顆‘反正老員工用得上手不換就不換’的心上一個這麽良善的價值!”胡尹重對自己的親妹妹是一看一個準。


    而林汐和白無常那兒,是完全感知不了胡尹重與神荼對他們的“偷窺”的。此時林汐正對冥界和靈魂展露了濃厚的興趣:“那為什麽有些人能記住前世,或者有前世夢?有些人喝了孟婆湯就什麽都忘了?”


    “女媧創世後,盤古開天地。這天地承接了兩位創世神的靈氣,才慢慢孕育了世間萬物。而人類,是天地自然孕育下的一個例外。他們從猿修成了外表更好的人,比一般的動物更早地具有靈性,產生了靈魂。每個靈魂一開始都是厚重的。但你不知道,靈魂在輪迴時,除了喝孟婆湯,還要過忘川。而過忘川是一個剝皮拆骨的過程,寓意著脫胎換骨,新的人生。而這個過程,通常不那麽強大的靈魂就會護不住自己,每一次輪迴就讓靈魂被削弱幾分。直到某次靈魂薄得不能再薄,這個‘魂’就徹底沒有為人的機會了。而那些能產生‘前世夢’的人,大多是靈魂較為強大,執念也更深,輪迴多次後更對‘孟婆湯’產生抗藥性,仍能保留一點記憶。”


    “哇,這麽說我豈不是擁有一個極其強大的靈魂!”林汐咂舌,她剛剛已經和阿白說過自己一直做的夢了,現在聽阿白的解釋,也不知道怎麽就來了點沒有用的自豪感。然後繼續好奇道:“那萬一我百年後,對孟婆湯完全免疫了,我豈不是一直有好幾世的輪迴記憶?”


    “我從未見有人的靈魂能超過七世,偶有意外也是十世而已。”阿白笑了笑,目光卻難掩悲涼,他知道眼前的林汐,已經是第二十次為人了,而這樣的路途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到盡頭。


    “哎,對了,這麽說有的人早早就輪迴完,有的人才一兩世,就是他們賴在冥界不走的緣故咯?”林汐問道。


    阿白點頭,想了想說:“但沒有職務在身的凡胎,大概賴不了多久就會被十殿閻王聯名到冥王那裏,由冥王下達驅逐令。大多時候,我們還是要確保人類的出生率的。”


    “聽起來好科學的樣子,居然在真有女媧娘娘的前提下,我們人還確實是猿進化而來。”林汐感覺自己跟發現了新大陸一樣。


    “那是當然啊!你當女媧這樣的創世神能無聊到用泥巴甩小人?拜托,作為現代人就不要這麽迷信了吧!”阿白朝林汐鄙視了一眼。這一眼瞬間讓林汐覺得自己是不是精神病產生了幻覺,才有眼前的幻想——她居然被一個白無常說“迷信”。


    “我該迴去了,冥王召喚我了。”阿白滿眼都是不舍。


    林汐因為不明白其中的底細,很是爽快:“走吧走吧,有空可以來古月雜貨鋪找我聊天,我現在膽子算大的了,你嚇不著我的。”


    “好,一言為定。”


    隻是再相逢,這麽聊天不知又是何年何月,阿白漸漸隱沒身影,這麽在心裏哀傷地想著。


    “這是冥王讓我給你的。”


    阿白正傷著心,他的百年搭檔黑無常就這麽幽幽地出現在他身後,遞了個貓形木雕給他。卻沒想到這個舉動讓原來就白的阿白,臉色更白了。阿白捧著心,揪心道:“我說阿黑,你黑衣黑褲黑球鞋地在黑夜裏出現,一副死人樣,你以為自己在拍恐怖片啊!你這是嚇誰?嚇鬼嗎?”


    黑無常默默後腦勺,笑得憨厚:“我這不是看你情緒低落,給你開個玩笑嘛!”,說著就再將貓形木刻遞到阿白麵前。


    “喵!”


    那木雕一到白無常的手中,瞬間就生出一個貓形,漸漸愈來愈清晰,赫赫就是白無常為人時最喜歡的石墨。


    “石墨?”阿白一陣驚喜,看向黑無常道:“阿黑,我不是做夢?這是冥王讓你給我的?”


    得了阿黑點頭,阿白抱著石墨轉了好幾個圈,也不顧石墨已經被轉暈在懷裏。


    “我說,你父親督促你提高字畫水平是錯了,你這雕刻的工藝更厲害。當年你要是好好往木雕發展,沒準就是大家了。”阿黑認真地看了貓形木雕,又變出了本大部頭:“書裏記載,‘從東漢至明清1700多年間,琅琊王氏共培養出了以王吉、王導、王羲之、王元姬等人為代表的92位宰相和600多位文人名仕。’雖然你也可能出現在那個‘等’裏麵,但你要是另辟蹊徑,沒準就是個能擁有單獨姓名的雕刻大家了!”


    “沒用的,我們那個年代喜歡長得好看,又能寫字好看的。”阿白心滿意足地抱著石墨,除了“晴雪”,故去的故事早就不能掀起他內心的波瀾。


    阿黑見此,頗為無奈:“我說,你真的不再為人?你看我都是你第六任搭檔了。你的‘晴雪’,真的已經不是你的‘晴雪’了。”


    “你不懂,她雖然輪迴多次,靈魂裏最原始的一直沒變。”阿白的目光又變得深沉,懷裏的石墨感受到主人情緒的低落,“喵”了聲後,輕輕地舔了舔阿白的手表示安慰。


    阿白低下頭,朝石墨笑了笑,繼續道:“晴雪走路總是不看路,容易摔。而且她的靈魂沒有心,每次為人都是沒心沒肺的樣子,被人傷害了才後知後覺。如果我不當引路使領著她,我怕她會迷路,找不到忘川在哪裏。而且,誰知道後繼的白無常是個什麽樣子?萬一晴雪瞧著害怕呢?你也看到她那個性子,想保護石墨卻連自己和石墨的命都搭上了。沒我在黃泉路上看著她,怎麽放心?”


    黑無常聽得心裏難過,正想安慰白無常幾句,又聽到白無常說:“而且,我以前太弱了,總是護不了她。每一次,每一次我都遲了,我總是遲了。連帶著相遇,原來我也遲了他上萬年的時間。阿黑,既然我不能是早到的那個,那至少我不能早退啊!”


    說著,白無常難得露出一個不是假笑的笑容,當然,這個笑容更像是安慰自己搭檔。


    “你真是個混蛋!”黑無常捶了一下白無常,忙轉過身,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他怎麽前世好歹也是個上沙場殺敵的人物,怎麽能這麽沒出息地流淚被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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