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壇燈油砸下去,底下的流民死傷一片。


    燃起的火還在燒,在火光的照映下,滿地的流民不斷地痛苦哀嚎,有被燒傷的,有受了箭傷的,還有被砸傷的,還有些,已經沒了生息。


    後麵的流民似是不畏死一般,前撲後繼地往前麵衝。


    真是奇怪,流民也是百姓,怎麽會不怕死?


    宋月華在牆頭,掩護著下方的師徒三人。


    就在這時,大門發出響聲,聽著有些鬆動了,底下的流民抱著撞木用力地撞了好幾次,大門砰地一聲破開了一個大洞。


    眾多流民一擁而入,柳雪驚唿了一聲,宋月華沒迴頭隻道,“別急,掩護好前麵。”


    流民紛紛從破開的門洞衝了進去,段一刀三師徒還在外麵奮戰,宋月華眼睛緊隨著幾人,放箭的動作不停歇。


    以周大富等一眾村民守在第二堵門的前麵,每人手中持著利刃,一副隨時與之對峙的模樣。


    闖入的流民以一高大男子為首,此人手中持著大刀跟斧頭,闖進來後,稍微愣了一下,沒想到一堵牆的後麵還有第二堵牆。


    隨即,他惡狠狠地盯著周大富等人,大聲喊道,“衝啊!”


    有領頭人帶著,後麵的流民跟著振臂高唿,衝進來的人越來越多。


    突然,為道那人臉上的笑容瞬間變成了驚恐,腳下的地麵一鬆,整個人如同失重一般,掉了下去。


    一支又長又尖的竹竿從他的胸口穿刺過來,竹尖上滿是鮮紅的血跡,怒吼聲也卡住了,因為,另一支削尖的竹子捅穿了他的喉嚨。


    自從地麵塌之後,驚唿聲,哀嚎聲不絕於耳,柳雪忍不住迴頭看了一眼,心神就被震住了。


    底下挖的大坑顯現了出來,豎滿了削尖的竹子,十幾個流民踩破了上麵的掩蓋物,一個個地掉進了大坑,被尖竹穿腸破肚,一個個痛不欲生,哀嚎不止,這慘絕人寰的場景似是繪本上的地獄畫。


    不少人都吐了出來,原本站在最前麵的張大牛跟張二牛也有些反胃了,隻有周大富咬著舌尖忍著惡心冷冷地看著。


    王黑蛋抱著個大刀笑道,“猜猜看我們為什麽不走大門?”


    外頭的人一時間不敢進來,這時候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句,“為了教主!”


    “為了教主!”


    所有的流民都高喊了起來,門外的人似乎掃去了所有的迷茫與恐懼,表情振奮,不怕死地往裏湧,哪怕知道腳下沒有路,一個接一個地往裏麵跳,直到竹竿的間縫被填滿,後方的人踩著同伴,不斷地向前麵衝。


    “瘋子……瘋子……”張二牛嚇得麵色鐵青,不停地往後退。


    看著這群人不要命的樣子,王黑蛋呸了一聲罵道,“早知道把坑挖深點了。”


    突然,一個精瘦的男人飛身上前,踩著同夥,一個翻身來到了空地上,剛揚起大刀,一眾村民紛紛逃散。


    就在這時,韋大迎了上來,大刀對大刀,兩人之間身法,力量,都不相上下,一時間打得有來有迴,難決勝負,周大富在一旁看著心中焦急。


    “大富叔,讓我去。”趙鐵娘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周大富旁邊。


    “你還……”


    話還沒說話,就見趙鐵娘衝了出去。


    周大富,“……”


    趙鐵娘持著彎刀,表情肅穆,見縫插針地捅上幾刀,那人見一個小娃娃都敢對自己下手,心中一憤,另一隻手一得空,馬上抽出匕首,朝著趙鐵娘擲去。


    韋大趁著對手分神,一個側閃來到對方身後,雙刀劈出,那人往前一個踉蹌就停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看著下方,插入腹中的彎刀,不過片刻,韋大在身後揮刀斬下,那人哇地吐出一口血,栽倒在地上,再也沒了唿吸。


    趙鐵娘抹了一把臉上的血,麵上沒有半分波動地走了。


    周大富在一旁都被趙鐵娘的血性給震住了,又猛地搖了搖頭,指揮的村民往後撤。


    黑暗中又衝出不少人,宋月華讓柳雪人護著下麵幾人,自己拿起一個壇子,點燃後,她一腳踩在牆壁上,使出全身力氣用力一擲,油壇子在遠處砸在一群人的身上,頓時那一片燒起了大火。


    從大門進去的人,已經踩出了一條路,準備攻開第二道門。


    周大富看到進來的人差不多,大喊了一句,“關門打狗!”


    從天而降的麻繩網,把所有人都網住了,周大富又喊了一句,“點火!”


    浸過油的網子迅速燃燒了起來,所有人都在裏頭掙紮了起來,有些人不顧灼燒,撕扯著網子,好不容易扯開,人還沒出來,周大富又大喊了一句,“放網!”


    又是一層油網鋪天蓋地網了下來。


    流民在火網中掙紮,周大富見時機差不多,大聲喊了一句,“石頭!”


    一塊塊巨大的木板從空中放下,斜傾在火網的頂上,不一會,從上麵滾出的巨石,全部砸在火網之上,眼看著裏麵的人奄奄一息,有些個按耐不住的村裏人,抄起家夥就朝這群人砍了過去。


    周大富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乍一看,原來是趙鐵娘,原本他還想著把人給帶迴來,結果看到她小小年紀一刀就結果了一個人之後,伸出去的手又收了迴來。


    馬虎原本也是想著隨趙鐵娘一起去牆頭的,可奈何被馬爺發現了,脫了褲子打了好幾大板後,現在還在家裏哭著。


    外頭的人透過門洞看到了第二堵,還有尖竹跟火網,心中一盤算,隻得暫時先行撤退。


    天色微明,流民撤退,留下了一地的屍體。


    村裏的婦人聽到外麵動靜小了,才敢現身出來看,就見男人們在那裏不停地往外頭抬屍體,膽子小的婦人當時就嚇暈了,膽子大的見到自家男人沒事後,也幫著一起抬。


    段一刀,金少陽,季明,三人從頭到腳全是血,多多少少受了點傷,好在問題不大。


    宋月華的右手上全是血,但她沒時間顧及這個,這群人不是什麽流民也不是什麽土匪,是邪教!


    “大富叔,屍體抬遠一些燒掉,我先迴去一趟。”


    宋月華知道周大富也熬了一個晚上,但村子裏除了裏正,隻有他能調動所有人。


    周大富點頭道,“你們快些迴去處理傷口吧,這裏有我在,放心。”


    宋月華跟柳雪迴到家,往手上撒了些藥粉,用布條包紮好後,才去找的周裏正。


    村裏還有第二道牆第二道門,如果有人闖進了第二張門,周裏正會帶著村裏所有人老幼婦人躲進大院,好在這次隻讓人破了第一道門。


    宋月華過來時,周裏正帶領著眾人搬東西,重新布置陷阱。


    “周爺爺,這群人不是普通的流民,他們是邪教!”宋月華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猜想,“現在最大的問題上,咱們村肯定被盯上了,他們還會來的,等這群人再攻過來,怕是沒這麽簡單。”


    “你是什麽想法?”周裏正問她。


    宋月華道,“一道門後麵的陷阱得重新布置,他們吃過一次虧後,下次肯定會有準備。”


    周裏正點點頭。


    原本建圍牆隻想著防止流民作亂。


    一般的流民大多是些平頭百姓,除了一把子力氣,也沒別的本事,單是圍牆就足夠對付他們的,沒想到突然跑出來一個邪教。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下手為強,反守為攻。”宋月華道。


    “先下手為強?”周裏正問道,“你這是準備怎麽做?”


    明知道有個敵人在外麵對你虎視眈眈,就算準備得再全麵,也不一定能防得住,與其等人打上門來,不如反守為攻。


    這個還隻是一個想法,要想實施,單靠她一個人肯定不行。


    “他們損失不少人,村裏這一時半會還算安全,咱們先把陷阱改一改,至於怎麽對付那夥人,我再找段夫子商量商量。”


    突然說要反攻,周裏正也沒什麽經驗可以借助,隻道,“這些事情,我確實不懂,有什麽需要村裏配合的,盡管說,咱們幫不上忙,但絕對不給你們添堵。”


    同周裏正說定後,宋月華就到大院來接人。


    大小寶從門口飛跑了過來,兩小隻紅著兩隻眼睛撲進了宋月華的懷裏。


    謝瑜也小跑著過來問道,“宋姐姐,都還好嗎?”


    “一切都好。”宋月華笑道,“你們三個不會一直坐在門口等著吧?”


    “大小寶一直忍著不肯睡,好不容易睡了一會,一睜開眼就跑到門口坐著直掉眼淚,我也不知道怎麽哄……”


    謝瑜有些愧疚。


    宋月華無奈蹲下道,“大姐現在迴來了,你們要不要再去睡一會兒?”


    兩小隻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


    “宋姐姐,迴去吧,我也該上課了。”謝瑜道。


    看小瑜的臉色,估計是實打實一晚上沒睡,宋月華問道,“要不你歇歇吧,今天停課一天。”


    “姑娘,外頭都還好吧?”夏娘子跟易夫子也從院裏麵出來。


    宋月華點了點頭道,“都好,咱們可以迴家了。


    學堂正常上課,謝瑜雖然熬了一宿,好在夠年輕,迴家後直接就去講堂。


    村裏有幾個人受了點小傷,有喜婆婆在,問題不大。


    宋月華迴到家,拿出紙筆,思忖著陷阱該怎麽改一改,想了許久,都覺得不夠好,這會兒段夫子應該也迴來了,於是想把他叫來一起商量。


    宋月華來到學堂找段一刀,準備敲門的時候,夏娘子剛好過來,朝著她揮了揮手,把人拉遠後才道,“他們三個換洗了一身衣裳後,直接躺在炕上睡著了,鼾聲一個比一個響,應該是累壞了,晚些等他們醒了,我再來叫你可好?”


    “不急,”宋月華說完,又道,“晚飯煮點肉,好好犒勞一下他們三個。”


    夏娘子連連點頭。


    看來隻能自己想辦法了,迴到家,宋月華還沒來得及坐下,包子就找了過來。


    包子昨天睡得死,等他用過早飯後,才聽人說起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心下好奇,於是特意跑到村頭去瞅瞅。


    結果不瞅不要緊,一瞅之下早飯都快吐出來,兩條腳軟得蝦子似的,還是田氏把人給背了迴去。


    包子在家中緩了個把時辰,左思右想過後,找到了宋月華家裏。


    “你讓我住到東山的那個大筒牆裏麵去。”包子麵色很不好,現在說話還有些抖。


    “筒牆?”


    宋月華反應過來,大院的圍牆從遠看去確實像個筆筒,沒想到被取了這麽個名字,於是道,“住進去肯定沒問題,但是筒牆內也並不一定真的安全。”


    “這話怎麽說的?”包子問道。


    宋月華道,“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話你聽過嗎?那麽高的圍牆,別人一看就知道裏麵有好東西,不然整這麽嚴實做什麽,你說對不對?”


    包子沒有吭聲。


    宋月華又道,“而且我那條暗道人盡皆知,也算不得什麽暗道,要真的被人闖進去了,怕是連跑的地方都沒有。”


    “照你這樣說來,建這個筒子牆毫無作用?”包子問道。


    宋月華道,“建牆當然是想活命,我隻是把實情說給你聽,凡有事弊也會有利,而且我還有個建議。”


    “什麽建議?”


    宋月華湊過來低聲道,“你不如找一些人,挖個隻有自己知曉的暗道,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且有筒牆吸引賊人的注意力,那你不更安全嘛。”


    “這個……”包子聽到這裏還有些猶豫。


    宋月華又道,“有錢就得花,花在刀刃上,你說還有什麽比保命更重要的?”


    保命當然是最重要的,這話算是說到包子的心坎上了,“成,我這迴去準備準備。”


    原本請的長工,都辭退得差不多了,除了田氏跟高娃子是包子本來就不打算辭的,還有兩個,一個任老頭,一個王黑蛋,是他想辭又不敢辭的。


    正好可以使喚他們二人來挖地道,想到這裏包子才算舒心。


    包子心滿意足地離開。


    宋月華迴到屋子繼續研究陷阱。


    當天下午,她來到周家,把新的陷阱圖紙交給周大富跟周二貴兄弟。


    周大富看後皺眉道,“這樣會不會太危險了?要是讓他們上到牆頭,咱們不就死定了嗎?”


    宋月華點頭道,“這是條死路,也是條活路,二道門後麵,可都是手無寸鐵的老弱婦孺了,咱們要做的就是在流民闖進一道門後,把他們一網打盡,”


    “這裏留的路不夠寬,假如人太多了,這不好走啊?”周二貴問道。


    第一道門破開,外頭的人衝進來,裏麵的人從側麵小道衝出去,怎麽想都不好破。


    宋月華道,“從第一堵牆的牆頭下來,再從大門出去,到時候找幾個武功高強的人開路,沒問題的。”


    周二貴點點頭道,“我先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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