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三十名高手如石沉大海,一個未歸,全軍覆沒。


    三十對一,其結果是那一個迴來了,捎帶著死對頭丐幫大舉來犯。


    如若丐幫坦誠些,早早說出他們被馬含光得手,從頭到尾都隻是惱羞成怒意圖報複,或許水陸洲今日的防禦還不至如此被動。


    正因人人都當馬副壇主有去無迴,三十員大將悉數折損,丐幫此次正麵迴應挑釁,得了便宜還欲乘勝追擊,對於荊湖分壇上下的士氣才顯得尤為具有衝擊。


    當然,馬含光終究還是迴來了,一路上多少屬下見了他不是兩眼放光、精神煥發,可惜還是太晚了些。丐幫衝破水陸洲東南西北四大據點,議事廳所在中心區域已成甕中之勢,分壇憑借往日積累與弟子良多自然還可苦撐數日,但四麵夾擊,明顯已成死局。


    氛圍異常壓抑的議事大廳,此刻門戶大開,萬極宮普通弟子的暗紫蛇紋外袍,著此袍者步履昂闊,登堂入室。


    馬含光以往很少參與議事,但他每一出現,必是疾雷之勢,大步來去,麵罩寒霜,一副深遠威儀,叫正牌的分壇壇主也瞧得眼疼。


    何況此人清高自恃,目中無人,希望他活著迴來的——廳中一十三人,隻怕一個也無。


    馬含光從不知自己予人如此印象,他屢屢叫人三催四請參與分壇事務,雖然真算起來次數少得可憐,但於他已是不勝其擾。他更不知自己的臉有多難看,走路是何等雷厲風行目不斜視,如若做不到和顏悅色便是失盡人心的原罪,他終此一生恐怕也難有進展。


    好在人心古怪得緊,除了可以籠絡,還可威懾。


    官勇與張書淮見來人手腳俱全不說,還意氣風發,登時的忌憚便壓過了不樂意。


    馬含光袍子裹住懷中之人,隻露個烏碧的頭心。伍雀磬叫那袍子上的血腥味憋得胸悶,再者也沒眼再看馬含光。


    “人我帶迴來了。”馬副壇主話間便揚手掀開袍麵,伍雀磬是眼前一亮,旁人卻是腦中頓悟,至此才懂得了丐幫傾巢出動的根本原因。


    因為馬含光成功了,萬極少主歸位,他們用半數分壇弟子換迴了一個聖宮傳人,值?


    張書淮一張方臉不露顏色,濃眉大眼卻是死盯伍雀磬,問:“她就是青竹門崔衍之女?可有憑證?”


    伍雀磬想該輪到我撩撥一番頭發了,耳畔卻已傳來馬含光迴答,這人話聲冷硬兼且嘲謾:“分壇鬧成這個樣子,還需什麽憑證?”


    官勇懂做人,沒時間驗明真偽了,隻想快些伸手接少主來自己懷抱,卻不想被馬含光微微一偏身輕易避開。馬含光話未說完,這時繼續:“當日我為何隻身潛入丐幫,想必壇主言猶在耳應該不至這麽快忘記。你說要留精銳周旋丐幫,說得對,他君山有百年積累千名弟子自是強悍,但我們分壇亦有八百護衛。我不過帶走區區三十弟子,來去數日,卻不想這數日之間便被人欺上門來。眼下傷亡慘重,水陸洲兩年建設或就此毀於一旦!這就是壇主所謂的保留實力,做足應對?”


    官勇四十開外的年紀,一張老臉被一通說辭激得麵紅耳赤,卻並非羞愧,而是鬱悒!


    有元老替壇主抱不平,與馬含光分辨:“此次丐幫有備而來,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舉其總舵之力要將我等一網打盡。兩強相遇,殊死一戰,有勝有負自是常態,副壇主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常態?”馬含光笑意猶冷,幾能叫初春結霜,反問道,“照你所言,隻因丐幫傾巢出動,我等腹背受敵、被人一網打盡就屬正常?難道我堂堂萬極分壇於此洞庭之上屹立兩載,所賴竟是他丐幫慈悲,沒有舉幫來戰?!”


    那元老麵色甚是煞白,“你——!你知我並非此意!”


    “無論什麽借口,丐幫是遠涉尋釁,我們卻是以逸待勞備其萬一,至於對手是何戰術又是何規模,並非眼下潰敗至此的理由。更何況——”馬含光話鋒一轉,眼角輕飄飄瞟向伍雀磬,“我宮少主流落,今日初抵,所見不是上下一心盛意恭迎,而是分壇失陷一塌糊塗!官勇你有幾條命?!你們!又有幾條命,敢叫少主先出虎口、又入險地?!所謂荊湖分壇,不出幾日便淪落至此,我看也無益存世,自行散去或還能保全一命。”


    張書淮大喝一聲:“馬含光你混賬!我等尚未身殞,水陸洲上大勢未定,你是何居心出此妄語,叫我方自亂陣腳,其心可誅!”


    他不僅揚言,卻是應聲出手,馬含光不予正視,單手便化去張書淮來勢洶洶的一戟前刺。“放肆!”馬含光厲聲,顯也動了真怒,麵沉如水,眼波銳利掃視眾人,“我不管今日輸贏成敗,荊湖分壇如若不存,你等是何身份於我也無任何意義。隻是少主仍是我萬極之主,膽敢驚她分毫,我將那人碎屍萬段,必不食言!”


    伍雀磬離得最近,馬含光麵容陰鷙,說話時神情裏的倨傲與殘佞纖毫畢現。隻是太直觀了些,以伍雀磬對此人的了解,撇去其眼眸裏一層噬人的寒光不論,那山崩雷霆之怒甚至未曾觸及眼底。


    人若發怒,必定身體僵硬神經緊繃,哪有馬含光這般氣息勻暢,甚至托住伍雀磬的手臂都未曾收緊或用力半分。


    他是演出來的?伍雀磬覺得詫異,馬含光的側臉無論是光影抑或線條都是利落完美,更比正臉予人印象強烈。隻是這張臉,相當俊美也真誠的五官,何時練就出這般出神入化的假麵?他真該轉行做戲,枉費他了。


    馬含光察覺伍雀磬視線,迴了她一眼。這一眼中,伍雀磬見到了局麵在握、誌在必得。她涼涼一笑,那的確不是震怒,而是所願得償。


    當多日以後,伍雀磬偶見馬含光與潛伏丐幫的萬極探子聯絡,才知從頭到尾,馬含光都算準了丐幫的替天行道之心。堂堂武林第一大幫蟄伏太久,被馬含光略施小計就觸了逆鱗,戚長老發下壯語誓奪水陸洲。適逢馬含光新救了伍雀磬藏入山中,他那不是在避難,而是留足時間給丐幫發難。


    隻有水陸洲陷入絕境生死存亡,才有馬含光順勢插足於劣勢中輾轉翻弄的餘地。若是天下太平,他即便發動攝元神功宰了官勇自做壇主,仍然隻是於一個小小的荊湖分壇折騰。


    馬含光要的,從來就不是天下太平。


    縱然天下死絕,正如他自己所言,於他亦是無需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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